《所问》鬼推磨

19、第十九章 吊死

　　前几天有个女人死了，是江樊住的那个小区。
　　说是吊死的，但具体什么原因谁都不是很清楚，江樊听着那些半真半假的说法，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来，从最开始的因为和家里不和到后来的中邪受惊，各有各的道理，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案发现场第一见证人一样。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女人确实是吊死的，江樊看见了。

　　“有人死了。”江樊解着外卖包装，“吊死的。”
　　“嗯？”赵无眠坐在他身边，手上的动作随着一顿。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死了。”江樊递给赵无眠一双筷子，“挺年轻的小姑娘。”
　　“然后呢。”
　　“然后这一片的大爷大妈们就炸了，这几天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这事，越说越悬越说越邪。”
　　“说什么因为叛逆和家里人闹啊，还有什么借了钱还不起压力太大，”江樊叹了口气，“还有说是被洗脑了，为了组织什么的。”
　　“他们也挺闲的。”赵无眠回过神，解开袋子。
　　“是呗，他们就一张嘴，说什么话都不用负责任，他们觉得好玩就说了。”
　　江樊夹起饭，“她家里人要是听见了一定很难过。”
　　“人都死了，还要成为别人的谈资，确实挺难受的。”
　　“他们根本不在乎人死不死，你看他们怎么不因为一只猫一只狗死了而说这说那的呢，因为猫狗的命在他们眼里不配被提起，他们觉得死就死了，但人不一样，那是人啊，没准前一天还和他们说过话打过招呼呢。”江樊语气平稳，没有悲伤的意思，“可能是人死会给他们带来冲击？不知道，但现在所有的说法都是对那姑娘的揣度，万一人家就是真的想死了呢。”
　　“有点不近人情啊。”赵无眠舀起汤，“这汤不香，等我有时间给你煲。”
　　“你还会做饭？”
　　“怎么？我好歹也是个成熟靠谱的成年人，自己生活做饭不是基本技能吗？”
　　“没有没有，就是看着...”江樊看着赵无眠的手，那手上有一些疤，但不影响整体，“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
　　“所以说现在呢。”
　　“什么现在？”
　　“那姑娘的事。”
　　“啊，就是，那帮大爷大妈还在传，这一片儿最近的话题应该都是这个了，按这个发展下去，估计过几天就得有人说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保守来说啊，外星人入侵人类大脑应该都会被说出来。”
　　赵无眠被他的话逗得发笑，“其实我们现在不也是在把人家当成谈资吗。”
　　“是啊。”江樊搁下筷子，向后仰躺在沙发上，“谁说不是呢，这要是人还有口气儿，我们就都成杀人犯了。”
　　“怎么说？”
　　“我们的生活太无聊了，总得牺牲掉一些人来调剂。”江樊闭上眼，“比如说啊，今天他怎么怎么样了，明天她又怎么怎么样了，其实我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些事到底真的发没发生过，但说话一张嘴，我们都以为开玩笑嘛，过去就没人记得了。确实是没人记得，但被说的人却会记得很久很久，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话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什么概念。”
　　“很深奥嘛。”赵无眠抚着手上的疤，想起了一些事情。
　　“再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以为这些事真的发生过，当事人却是百口莫辩，哑巴吃了苦黄连。”

　　赵无眠想起那些噩梦一样的事情。
　　想起在那张床上发生的事，想起那把刀。

　　江樊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赵无眠一惊，“没怎么。”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喜欢吃？”
　　“没有。”赵无眠抹了把脸，把头发扎起来。
　　江樊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没事样，但又不好问，于是说，“好吧，不过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别不开心还憋着，容易憋坏了。”
　　赵无眠看着他，轻笑了一下，“还挺会关心人。”

　　赵无眠看着江樊，江樊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我脸上有东西？”
　　“啊？啊...有啊，有东西啊。”
　　江樊歪头，“我觉得我吃饭挺干净的啊。”
　　江樊的脸很干净，赵无眠伸出手，他努力克服着那股没来由的恶心，把手伸向江樊。
　　但他又失败了，在将要接触的那一刻，他缩回了手。
　　“没有，没有东西，我骗你的。”赵无眠搓着指尖，“对不起。”
　　“嗯？”江樊不解，“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赵无眠没抬头，只是看着指尖。
　　太奇怪了。

　　“我...”赵无眠犹豫着，“我要回去了。”
　　“啊！”江樊看着表，时间不早了。
　　“晚安？”江樊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真没什么的，别总说对不起啊。”
　　“晚安。”赵无眠拎起袋子，“谢谢你，小樊同学。”
　　“不用客气，眠老师。”江樊把他送到门口，“明天见。”
　　“明天见。”

　　那个女孩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自杀的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关于这件事的猜测甚至伤害到了她的家里人。
　　口口相传真的很恐怖。
　　大家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死，只在意，这值不值得他们谈。
　　然后呢？然后就交给时间吧。
　　谁在乎呢。
　　这是人死了，人要是还活着呢？
　　无所谓，法治社会她又不能站起来给这些瞎说话的人来一刀。
　　他们面目狰狞，手里一个个都沾满鲜血。
　　谁都不是好东西。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报警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有时候逼死一个人的不是直接伤害到他的事，而是那些看起来轻飘飘的，毫无重量的语言。
　　大家都是凶手。

　　谁又会记得呢，当时他说了，她也说了，谁又会记得我呢，一定是大家的话一起作用了呀，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
　　我只是偶尔提了一句而已呀。

　　和我有什么关系。

　　深秋的风很冷，吹的人骨头都在打颤。
　　不过那女孩永远都感受不到了，这一带的流言蜚语为她送行，比这秋风还冷。
　　冷的人灵魂都如坠冰窖，无处躲藏。

　　~~~
　　天气预报

　　赵无眠醒来时不知道是几点，窗外的天阴沉沉的，让人感觉甚是压抑。
　　江樊还睡着，睫毛一颤一颤。
　　其实和江樊在一起这么久，赵无眠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抗拒雨天了，但他还是会觉得很烦。
　　赵无眠轻轻拨开江樊环在他身上的手臂，尽量不吵醒他。趿着拖鞋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他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看着窗外不自觉的出了神。
　　以至于感受到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温热袭上来时，他先是一惊。
　　江樊把头埋到他的脖颈处，手臂环住他的腰。
　　“醒了？”赵无眠揉了揉江樊的头，江樊的头发手感很好，每次摸的时候都会让他感到很心安。
　　“嗯...”江樊声音哑着，气息间还都是困倦。
　　“怎么就起来了？”
　　“因为你起来了，我搂了个空...”江樊把头埋得更深了。

　　江樊在大学四年间锻炼的很好，毕业后也坚持着锻炼。肩膀要比高中时厚的多，可靠的多。
　　不过最抓人眼的还是胸肌。
　　江樊的胸肌练的很漂亮，赵无眠亲吻他的时候总喜欢在胸上多停留几下。

　　江樊没做声，似乎是在赵无眠脖颈上又睡着了。赵无眠左侧的锁骨上还有昨天留下的痕迹。
　　赵无眠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轻轻的鼻鼾，把手从江樊头上放了下来。

　　“嗯...”江樊的声音又响起来，手臂环的更紧了。
　　“回屋吧？”赵无眠偏过头，江樊的眼睫毛很长，睁开时会衬得眼神很干净很清澈。
　　“你要陪我。”江樊低低的说着，似乎是在撒娇，“要抱着你我才能睡着。”
　　“好。”赵无眠笑着，“我们睡觉。”

　　不过虽然这么说，赵无眠还是没感受到腰间被松开的感觉，他把水放在桌子上，想要转过身。
　　江樊搂的实在有些紧，赵无眠只转过一半的身。
　　而此刻他的手，正抵在江樊胸前，那个他无数次亲吻留下痕迹的胸前，那个他无数次宣示主权的胸前。
　　江樊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把手缓缓松开了。
　　江樊的手落下去的同时赵无眠也把手迅速缩回。
　　赵无眠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明明他已经很熟练这个动作，却还是会觉得脸颊微热。
　　江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眼泪跟着下来。
　　他胡乱的搓了一把脸。
　　看着赵无眠。

　　赵无眠比江樊高，但此刻他却像个刚初恋的小姑娘一样，那种不知道该怎样描述的感觉让他觉得手心发热。
　　“我们，我们回屋。”赵无眠说着要往屋里走，刚迈出一步就被江樊拽回来。
　　江樊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赵无眠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江樊对他说过，他永远会为赵无眠心动。

　　江樊吻上赵无眠唇边的痣，又吻上他的嘴。
　　炽热的喘息声后是分外暧昧的沉默。
　　江樊把头埋到赵无眠的颈窝，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皮肤上。
　　赵无眠此刻的脸一定红的不像话了。

　　江樊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埋了好一会，轻声说着，“好摸吗？”
　　“嗯...”赵无眠声音有些不稳。
　　“那你再多摸摸。”江樊吻了吻赵无眠的脖子，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腰，两个人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江樊在赵无眠颈窝处蹭蹭。像一个大型犬。
　　赵无眠的头发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是和江樊上次去逛超市时买的洗发水的味道，江樊说他很喜欢。

　　“你再，多摸摸...”江樊抬头，吻上他的耳尖。
　　“我很喜欢...”江樊的鼻息落在赵无眠耳边，暖的他浑身一阵酥麻。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