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100、第一百章 承认

　　江樊预想内的狂风暴雨明没有发生，他当时头脑发热一股脑就全给说了，王钰住在这的几天里他一直都睡在客厅，因为是北方，所以尽管是夏天也没有那么的潮湿炎热。
　　江樊反复想着和王钰的对话，觉得又开心又焦虑——他不用再遮遮掩掩自己的感情，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自己喜欢赵无眠。可就像王钰说的那样，这条路就一定是会受苦，就算他不怕，那赵无眠呢？他不想让赵无眠吃苦，不想让赵无眠挨骂。
　　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没必要，但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赵无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和王钰的握手的。
　　他和赵无眠的消息也只停留在赵无眠和他说第二天不去了。
　　他是生气了吗？
　　江樊越想越乱，越想越烦，睡又睡不着，闭上眼全是赵无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赵无眠那因为想念他而得到的四分数学题，也可能是想要告诉他，他有多么地喜欢他。
　　和王钰说的话实在是热血上头，却也是字字真心。

　　江樊亮了手机又灭下去，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天渐渐亮了才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考口语的地方和高考不是一个地方，王钰哭肿了眼睛，好在她自己带了个墨镜，才着急忙慌地和江樊一起出了门。
　　王钰想着今天下午江樊也不能回家了，考完之后就和江樊各走各的，上车前和他多嘱咐了两句，告诉他尽量别喝酒，就算喝了也不要喝太多。

　　赵无眠今天要考两门，昨天晚上三个人突击给彭彦彬补了课，混是肯定能混过去，拿高分就不现实了。
　　赵无眠正和彭彦彬说着最后的答题技巧，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江樊。

　　“眠老师......”
　　赵无眠本来觉得一天没见也没什么所谓，哪里有人能天天都黏在一起呢？
　　可是等到江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由得软了一下。
　　“今天有时间吗？会不会很忙？”
　　陆白霜那边叫了一声，示意赵无眠抓紧时间。
　　江樊也听到了，他有些着急地说：“你先忙你的，我就是想说，如果有时间的话......”
　　赵无眠听着，笑了一下：“你想我了吗？”
　　江樊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戳中，一时间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来一个“嗯”。
　　“我也想你。”赵无眠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里：“我很想你。”
　　陆白霜走过来拽了拽赵无眠的衣角，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
　　“我先考试，考完就回去找你。”
　　“好。”

　　考完之后江樊的生物钟仍然奏效，突然的放松反倒让他有些适应不来。
　　这个时间应该在上英语......然后是大课间。
　　他摇了摇脑袋，坐在沙发上，又觉得实在坐不住，起来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收拾完之后又开始整理他这三年的书本笔记。
　　不整理还好，一整理还真给他吓了一跳——弄出来整整两摞，每一摞都有他半个人那样高。
　　平时没觉得，怎么整理出来有这么多的？而且不说这个，就连赵无眠给他整理的笔记，帮他批阅过的课外卷子都已经有矿泉水瓶那样高。
　　他翻看着，上面有些赵无眠的批注，每一个知识点都事无巨细地给标记清楚，赵无眠记的笔记逻辑很清晰，而他字又好看，看上去也没有那样厌烦。
　　江樊坐在床上，把那些笔记翻看了好多遍，最后把它们放到一个小收纳盒里，和那些信一起。
　　江樊又把赵无眠给他写的那十八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他以前从不相信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然而他现在却真的有思之如狂，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意思了。
　　他想见到赵无眠，现在就想。
　　他想现在就抱到赵无眠，告诉他自己真的好想好想他。
　　只不过一天不见，他这是怎么了？

　　孟划着手机看着机票日程，他没坐过飞机，也不想坐。他总喜欢把所有的风险降到最低。然而当他听到李文生说飞机会比较节省时间的时候还是欣然答应了。
　　李文生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决定怎么样，决定好的话就直接买票了。

　　李文生挂断了电话，上午李升平说找他有些事，他整理了一上午的学生档案，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他不喜欢有头没尾的做事。
　　他并不是在编人员，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和李升平说辞职的问题。

　　阳光透过镜片照入李升平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一点关于父亲的慈爱。最初李升平还想和儿子叙叙旧，看能不能唤醒一点关于血缘关系之类的温情话题。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文生对他的恨已经达到了他未曾设想的高度，李升平向来不是那么注重感情的人，尽管看着亲生儿子这样恨自己还是会有些不好受，但也无所谓了。
　　李文生对他没有感情，他又对李文生有多少真心呢？
　　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关空，对不起臧玉可，那点对李文胜的关心也只是出于人本身的道德感，再无其他。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文生走了进来。
　　“文生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李升平的声音很苍老，但中气很足。
　　这种声音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会被恭维两句‘老爷子身体真好，精气神儿真足。’而放到李升平身上则有些可恶了。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我简单一点，等把学生的资料都分配好之后我就会办理离职，以后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李升平倒也不意外，只是笑笑说：“事情没有这样做的。文生，首先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父亲。就算抛开这一切不谈，你是我的员工，我是你的上司。哪有赚够上司的钱就跑路的道理？当然，你要是辞职，我也拦不住你。”
　　李文生觉得他这话就像是提前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样。
　　李升平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有底气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觉得你赚的钱够你吃喝多久？够你补修你的车几次？你总归是个师范出身，你可以跳到别的学校去。但你的执勤记录在那放着，而且年年都有应届生，港青师范是很好看，可是全国，可不只有一所师范啊。你拿什么和应届生，和硕士，和博士去比？学历可是越来越不值钱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这段时间也不在家。我并不好奇你在做什么，但我还是想说，希望你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别那么急下结论。我们平时又见不到面，除了开会你也和我说不上几句话。在我这里，安稳。而且工资也要比在编教师高，这样不好吗？”
　　李文生才不管他放的什么狗屁，李升平话里字字带刀，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我会尽快拟好我的辞职报告。”李文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站起来之后又说：“那个家我也不会回了，车我也不要了。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你也不要联系我。免得添堵，哦，对了。”
　　李文生冷冷一笑：“你年纪也大了，祝身体健康啊。”

　　李升平的手抖了一下，狠狠地瞪了李文生一眼。
　　然而也就到这了。

　　港青夏日傍晚的风吹得人很舒服，赵无眠和江樊沿着小路慢慢地走。
　　赵无眠发现江樊今天格外粘人，江樊握住他的手腕，又轻轻地往下蹭，把手指探入他的手心挠了一下，又把两只手扣在一起。
　　路上没什么人，赵无眠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累不累？”江樊问：“我好想你，我一天都没见到你了，你也不说想我。”
　　赵无眠不知道江樊今天怎么了，但还是安慰道：“不是很累。我也很想你，我不是说了吗？”
　　“不管，不算数。”江樊说：“我今天才算真的考完了，你知道吗，我在考数学的时候就很想你，但那些题太无聊了，我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你给我讲题，然后就想到了那道题的算法。我写上去了，算了好多遍，没错的话那四分就能拿到了。”
　　赵无眠听着想笑：“嗯，那还算是挺有用的。”
　　“还有......”江樊握着赵无眠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些：“我和我妈说了......关于我们的事......”
　　赵无眠心中颤了一下。
　　他错愕地看了眼江樊，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慌张：“嗯，然后呢？”
　　“我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并且只会喜欢你了。”
　　赵无眠心里有些急。
　　“我和她说，你是个男的。她听到之后哭了好久。但她接受了......还问我今天会不会来找你。”
　　“她用‘我的男朋友’来称呼你。”
　　赵无眠的心跳的很快，他看了看江樊，“她真的，这么说的？”
　　“真的。”
　　赵无眠觉得鼻子一酸：“你怎么那么冲动啊。”
　　“你就没想过如果不接受该怎么办吗？不接受的话，你会不会挨骂？你为什么想什么是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啊。”
　　江樊听出了赵无眠声音中的担忧，他笑了笑：“也不是没想。我纠结好久呢.....如果不接受的话，那也没办法啦，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但那没有发生呀。而且，我喜欢你，我不想掖着藏着......”他贴近赵无眠的耳边：“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
　　赵无眠掐了江樊一下。
　　江樊看着前面的大型KTV，问：“你明天要上课吗？要去唱歌吗？”
　　“我明天下午考试。复习的差不多了，走吧。”赵无眠的声音还是有些酸涩，惹得江樊有些心疼。
　　他用大拇指摸着江樊的指节，两个人的手心出了一些汗。
　　赵无眠没办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看到江樊这样真诚热烈地爱着自己，觉得心头有些酸甜参半。
　　他活了二十多年，尚没有勇气向父母承认自己关于性取向的问题。
　　而江樊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份爱。

　　风吹起了赵无眠的头发，他现在很想亲一亲江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