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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杯酒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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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春猎与其说是一桩事务,倒不如说是散心。这个任务是宁楚林六个任务以来最耗费心神的一个。虽说他完整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也受了原身的影响,却终究不喜欢也不耐烦这种勾心斗角。来了才一年,却弄得他心力交瘁,几欲罢工,屡屡与系统抱怨。
到了猎场,一应仪典之后,皇帝逐鹿,便正式开始了春猎,随行而来的臣子与世家子弟四散开
来,循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狩猎。
先帝最后一次围猎时,皇帝还是稚童,便没有跟着来猎场,因此这是皇帝第一次到猎场,也是第一次围猎。虽然贵为皇帝,他应当保持仪态,却难掩兴奋与好奇,叫住在侧的宁楚林:“楚林,与朕一同狩猎吧。”
宁楚林笑着应下。
皇帝打马在前,宁楚林与禁军统领汪朴于侧后,身后又跟了一群禁军护卫。宁楚林问:“陛下,可有想去的方向?”
“不如先往南走吧。”皇帝笑说,“朕第一次来猎场,便先不寻北边猛兽了。”
皇帝的打算正合宁楚林心意,南边没有猛兽,都是些兔子山鸟,对初试弓马的皇帝来说比较安全。宁楚林与汪朴对了个眼神,俱看到喜意。
往南边策马没多久,便看到一只兔子,小皇帝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正命中那只兔子,全然不像是个第一次狩猎的人。
宁楚林见皇帝侧目看他,眼神带有小孩子炫耀邀功之色,便莞尔笑道:“陛下骑射功夫颇好。”到底是有几个月的师生之谊,宁楚林不需对皇帝溜须拍马,只作肺腑之言。
皇帝好奇问道:“听母后提起,父皇也精于骑射?”
宁楚林点头,皇帝第一次狩猎,且未及冠,多少是存了与先皇比较的心态,他想了想说:“先皇骑射功夫只是在他兄弟中算上等,但照我看来,却不及陛下。先皇十七岁第一次伴驾秋闱,听他提起,当时也只来了南边逛逛。陛下尚且年幼,待陛下十七岁时,便已经能在北边驰骋了。”
皇帝晃了晃脑袋,面带傲色,朗声道:“不是十七岁时,朕此次便想去北边闯一闯。”
“臣当奉陪。”宁楚林面容带笑,却瞥了一眼汪朴,示意他要做好准备。
皇帝一则年纪尚小,二则不曾亲政,因此对皇帝威严还没那么重视,入了林子便令随行众人随意狩猎,不必拘束。
汪朴带出来的禁军都是机灵的,时不时射几箭全了皇帝的命令,却都不敢散得太远。塞外狩猎多年没有了,别说禁军侍卫,连汪朴都有些蠢蠢欲动,再加上皇帝命令,便也弯弓射箭。
宁楚林倒是老神在在,只骑马跟着皇帝,却还没有拉开过弓。
“楚林,为何不射箭?”皇帝放慢了速度,有意等跟在身后的宁楚林。
宁楚林会意,便策马上前,只比皇帝落后一个身位,几乎并辔同行。他慢声道:“懒,看陛下狩猎也高兴。”
皇帝很是高兴,又觉颇受鼓舞,便继续弯弓狩猎。
宁楚林倒也不是一箭不射,偶尔看到天空有大雁飞过时,也会射下来一两只。
皇帝也不是日日狩猎,只是隔三差五兴致来了,才会叫上宁楚林并一众禁军往南边林子里走,其余时间便在行宫,赏乐与读书一样都没落下。
如此近一个月,皇帝自觉南边禽兽已经无法满足他狩猎的欲望,便说道:“朕准备去北边。”
宁楚林自然陪同。汪朴则是带了更多的禁军侍卫一同前去。
一连三日去北边,都没出什么岔子,也没遇上熊、虎一类极度凶猛的禽兽。
皇帝歇了两日,又要去北边,因为先前已经在北边呆了几日,汪朴与禁军侍卫都对皇帝的骑射本事心里有数,因此便散得开了些,左右皇帝已经下令让他们自由狩猎。
宁楚林来了北边倒是多了几分兴致,时不时挽弓射箭。他跟在皇帝身侧,看着皇帝骑射,不自觉面带笑意。
“楚林在想什么?”不知不觉,皇帝注意到了宁楚林的目光,便偏头问他。
宁楚林目光深邃,轻声问道:“陛下见过颖王骑射吗?”颖王便是已故皇长子,如今皇帝的哥哥。
皇帝摇头:“只在小时候见过皇兄在王府内练武,不曾与他一起狩猎。”
“陛下可知,先皇长于文治,颖王却长于刀马?”
“朕知皇兄勤于习武,却不明原因。”皇帝踌躇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皇兄如无那场大病,他应当是继承皇位的,对吗?”
宁楚林怔愣片刻,叹着气点头说:“正是如此。颖王并非不通文治,只是两相比较更长于弓马。此外,便是先皇夙愿了。”
皇帝大约顾虑附近禁军,便只比了个嘴型:“世族?”
宁楚林颔首,轻声说:“所谓文治武功,先帝自觉后者不足,以致他生性平和仁厚,是以不能行严厉手腕,因此颖王自幼重武,其实是为了磨炼性格的。君强臣弱,为帝者只要足够强势,臣子便会有所顾忌,颇多避让。”
宁楚林虽然不太认同先帝的这套因果逻辑,但从事实来看,颖王确实行事要果决刚厉许多。
皇帝默默记下宁楚林的这番话,留在心里细细咀嚼,嘴上另提一事:“楚林与皇兄一起长大,可曾一同狩猎?”
“那是自然,先帝每次狩猎,我与颖王都是一起的。”宁楚林回忆往事,不自觉笑出声来,感叹道,“可以说是从小打到大了。”
皇帝心生好奇:“楚林与皇兄,哪个厉害一些?”
宁楚林想了想:“不相上下,论勇武,他胜于我,颖王颇有孤胆;但论招式技巧,我略胜于他,毕竟先父一生戎马,起初我是与父亲习武的。不过与羌族一役后,颖王便打不过我了,战场生死,恰可弥补我本身不足。”
未及皇帝说话,宁楚林便听到一道朝他们袭来的破空之声,来不及回头,便下意识挥弓格挡,大喊着:“陛下小心!”
手中长弓被夺去,宁楚林这才看到,是一头老虎,行动颇为迅速,似是发了狂。
“护驾!”宁楚林一面喊着,一面抽刀跃下马去,与扑过来的老虎战成一团。
汪朴听到声音便已经反应过来,只是那老虎速度太快,他带禁军护好皇帝后便见宁楚林已经与老虎身影交错。老虎快,宁楚林也快,快到他瞄不准目标,不敢放箭。
“我去帮宁大人。”
皇帝急声说:“快去。”
汪朴也抽刀而上,他已经看出,这只老虎实在太不寻常了,行动速度远超一般老虎,否则以宁楚林的武艺,不可能三招两式拿不下它。
二人联手,在应对速度上便轻松了许多,几个回合便结束了老虎的生命。
“陛下受惊了。”宁楚林走过来,面色严肃,“这只老虎突然闯出,是发了狂,只是不知道原因……”说着,他看了一眼汪朴。
汪朴才是真的受了惊。他是禁军统领,皇帝的安危由他负责,猎场也是提前检查过的,突然闯出一只发了疯的老虎,也是幸亏宁楚林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帝,不然伤到龙体,他怕不是得掉脑袋。
汪朴立刻跪下请罪:“陛下,是臣失职,幸好宁大人反应机敏,龙体无虞,否则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是皇帝第一次离危险这么近,若非宁楚林第一时间发现,他真有可能伤在这老虎爪下。虽然知道是他下的命令,让禁军侍卫可以在附近狩猎,却难免有些怒气。他厉声说:“把老虎带回去,它不会无缘无故发狂。朕责令你三日内查明原因,将功补过。”
汪朴磕头:“臣领旨。”
被这一打扰,别说狩猎的兴致了,皇帝都开始琢磨是不是有人暗中借老虎行刺,当即便回了行宫,并把一众大臣全部召回,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外出。
宁楚林救驾有功,因此在其余臣子均等待调查结果的时候,他还能够出入行宫,面见皇帝。
“楚林觉得,这老虎为什么发狂?”
宁楚林想了想:“老虎身体没有其余伤口,可能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皇帝眯了眯眼,思量着问:“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真是入口的东西,恐怕查不出来。”宁楚林直言,见皇帝面色不好又宽慰道,“这也只是臣的猜测,不如等等汪大人的调查结果。”
宁楚林见皇帝久久不说话,便主动道:“其实如果不是陛下十分信任汪大人,此事交给他去查是不好的。”
宁楚林倒不是有意抹黑汪朴,只是他想借老虎这件事教皇帝一些道理。
“此话怎讲?”
“假如汪大人与此事有关,那么着他去查,便会抹掉线索,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因此陛下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若非有十足的信任,还是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调查更合适。”
皇帝琢磨片刻,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宁楚林又语气轻松:“只是这次叫汪大人查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汪大人行伍出身,没有根基,全然忠于陛下,是可信之人。而如果命他人去,且说汪大人的两位副将,便多少是怀了二心的。陛下细想,如果汪大人获罪,下一位禁军统领会是谁?”
最后可能的,就是汪朴的副将。
“楚林心思缜密,朕受教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杯酒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