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地下5 ...
-
姜晓龙知道他新收了个伙计，还找人去调查了一番，确定达布星贵没什么问题才随他去了。正好宁楚林有人看店了，他便隔三差五找宁楚林来茶馆喝茶聊天。
“你上过学吗？”
宁楚林回想了一下原身的经历，摇头道：“没，我以前一直是跟着师父的。”
“你懂新思想？”姜晓龙问。
宁楚林抿嘴一笑，喝了口茶说：“懂不懂有什么区别。”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学问怎么样，但我总觉得，以你的本事，不该只干杀人和递送情报的事，你如果写文章、办杂志，或举行一些演讲集会，意义会更大些。”
宁楚林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就算是叫醒了更多铁屋子里头的人，他们最后却冲不出去，亦或者冲出去了，却发现外面是一间更大的铁屋子，有什么意义吗？”
姜晓龙并不意外他读过鲁迅，“不叫醒了，怎么知道能不能冲出去呢？我相信我们能赢。”
宁楚林当然知道gong（放）chan（过）dang（我）能赢，他沉吟片刻说：“你们赢了之后呢？”
“赢了之后，整个社会就没有压迫，人人平等啊。”姜晓龙说得理所当然。
宁楚林缓缓摇了摇头：“农民太多、读书人太少，这会让全民的思想解放十分艰难，农民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没法通过几年时间根除的，你无法让他们彻底变成如你我一样完全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那么这时候他们势必需要一个意见领袖，而农民便又成了服从者。意见领袖的决策如果都是正确的，便还过得去，如果有什么错误的，你说会不会起来一群暴民、愚民？”
姜晓龙面带怒容，显然不认可宁楚林对他信仰的贬低，张张嘴想要反驳，却理不出个逻辑。
“农民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说统治的问题。等级、集权这种事在中国两千年了，你们能保证做到真正的民主吗，还是只浮于表面？如果以后产生了政见分歧，你们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看起来正确，但你知道苏格拉底怎么死的吗？按照现在的趋势，你们是越来越不待见读书人的，或者说非工人、农民的读书人，但你们不待见的这群人，不谈阶级立场，他们的知识是更丰富的。”
宁楚林叹了口气总结：“你不要小看人的劣根性，所有人，包括你的领导，都不是圣人。”
姜晓龙是读过书的，他还留过洋，接触过各家思想，冷静下来后，虽然不能完全认同宁楚林的话，也没有武断地觉得他是阶级敌人，反而陷入沉思。
半晌，姜晓龙才说：“你看的很远，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今天你说的这些话，对我说说就完了，不要跟别人说。”
宁楚林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总提起这种事，我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姜晓龙自这之后更爱找宁楚林聊天了，没什么目的性，只是觉得宁楚林这人的思想很深，便乐意跟他来聊聊。只是十次里头有八次都会被宁楚林气得头顶冒烟。他心知宁楚林说得有理，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所坚守的信仰在未来会变了样子。
在这种事上，宁楚林比他冷静，只讲道理，却不与他争执。姜晓龙比他年轻一些，在宁楚林心里，这到底是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孩，认死理。
天明传过几次情报，有时候是找姜晓龙，有时候直接联系宁楚林，这样也好，至少目标分散在两个店里，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转眼间，便到了三六年底，张学良兵谏扣押了jiang（放）jie（过）shi（我），南京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原本天明主要负责传递关于国民党军队追剿红军的作战情报，以及日方、美方与国民党的内部协约。虽然情报不多，但关键时候总是能想尽办法传递出来的，而西安一乱，天明那边便传递不出任何情报了，特务处管得太严，他一封情报都不敢传。
在各方奔走的几天，姜晓龙找来宁楚林，茶泡得都显得不经心，上来便问：“你觉得国民党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宁楚林失笑：“你还真觉得我什么都能知道呢。”
姜晓龙不依不饶：“你总归是有自己看法的。”
宁楚林说：“张学良抗日的心很重，jiang（放）jie（过）shi（我）又在他手里，gong（放）chan（过）dang（我）也介入了，因此只要jiang（放）jie（过）shi（我）不像赌上所有去打内战，那么八成是能一致抗日的。”
“太好了。”姜晓龙一拍手，朗笑道，“迟早能把日本鬼子打出去。”
“你是找我寻信心来了。”宁楚林无奈摇头，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张学良和杨虎城二人。”
不消宁楚林解释，姜晓龙也能明白，这二人干除了这样的事，以后肯定得招致jiang（放）jie（过）shi（我）的报复。
气氛又低落下来，姜晓龙沉默一会儿说：“如果真的停战，我八成就会被调去别处，南京这边就不需要我了。”
“这就是以后的事了。”宁楚林耸耸肩。
jiang（放）jie（过）shi（我）妥协了，与gong（放）chan（过）dang（我）达成了合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姜晓龙很快就收到了调令，如今国共合作，南京这边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他需要调往东三省进行更加紧要的地下工作，而南京这边会另派一位同志接手，同时组织希望宁楚林随后也可以前往东北。
姜晓龙将此事说给宁楚林的时候，后者拒绝了，“我总觉得南京这边不会这么平顺，再等等吧。”
宁楚林发自内心觉得他这张嘴就像开过光一样，一语成谶——天明暴露了。
天明在三天前提醒姜晓龙低调行事，特务处的氛围很是不对劲，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前天天明跟我说，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他想办法弄到传出来，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天明也没有再联系我，平时给我们递信的黄包车夫也找不到了，他八成是出事了。”姜晓龙在察觉到不对之后紧急找宁楚林商量。
宁楚林眉头紧锁：“以天明的谨慎，他不至于情报还没传递出来就暴露了，我觉得是别的原因。”
“不知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清楚天明的情况。”姜晓龙十分焦急，“你能不能潜入特务处监牢？”
宁楚林倒吸一口凉气，摇了摇头：“我不是神仙，监牢肯定戒备森严，我连监牢的构造都不知道，怎么进去？”
姜晓龙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一张图纸，交给宁楚林：“这是特务处的地形图。”
宁楚林对着地图看了半天，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天明真的被抓了，我就算能找到他，也救不出来。他一定被上了酷刑，带着个伤员，我肯定出不来。”
“先看看他是什么情况。”姜晓龙沉默片刻，“如果他是清醒的，想办法问他情报，以及为什么暴露，他以前一直很安全，突然暴露，太反常了。”
宁楚林点点头：“我尽量吧。”
潜入特务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宁楚林在书店的密室里对着堆放在墙角的箱子左思右想，取了两把容弹量最大的□□来藏在身上，装了一口袋子弹，同时又拿了两把匕首。无论如何，他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出来。
宁楚林换了身国民党的制服，一路东躲西藏才走到特务处地下的监牢，监牢里面囚禁的人很多，宁楚林装作国民党军官，面不改色地穿过通道，用余光扫视所有被抓起来的人，有两个熟悉的面孔：让宁楚林帮忙送信的女人，以及听命于天明的车夫。
从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女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这么长时间以来应该是经历了不知多少酷刑，车夫意识还算清醒，并且只一眼便认出了宁楚林，立刻给他指了个方向。
宁楚林立刻顺着车夫指的方向走，很快便找到了天明，只是与他在同一件囚室的还有个医生，医生背对着宁楚林，因此没有发现他。宁楚林不敢贸然推门进去，只是他等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让人发现他在天明的囚牢前等待，怕是会出事。
幸好，靠墙坐着的天明发现了宁楚林，并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此时医生也转过头来，并给宁楚林开了门。
宁楚林一惊，手摸上了匕首，虽然猜到这医生可能是天明的人，却不敢大意。
“他是我们的人。”天明低声说。
宁楚林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天明旁边，小声问：“你是怎么暴露的？”
天明说：“有一个我们卧底的同志叛变了，供出了一个名单，有卧底，也有其他的地下党同志，我之前想给晓龙传的情报就是这个名单，好让我们的同志赶紧撤下来，没想到我先被抓了。”
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宁楚林：“这是名单南京这边只暴露了他一个人，别的地方他们应该还没下手这么快，你尽快传回去。”
宁楚林妥帖收好：“你们呢？”
“我尽可能在这几天给天明制造一个逃跑的机会，如果成功了，需要你在门口接应他，尽快出城。”医生道。
天明无力地笑了笑：“不成功的话，我会想办法自杀，他们有一种特殊的针剂，能让人在无意识中招供。”
宁楚林心里一沉，深吸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等你出来。”
他没有多停留，立刻原路返回离开了特务处。亏了姜晓龙和他行动早，特务处没有觉得地下党会这么早展开营救，布置还不算非常森严，再加上医生给他指了条守卫少的路，宁楚林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61章 地下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