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治愈的故事》一根笔杆子

60、地下4

　　第二天，宁楚林照常一早开了店，却寻了姜晓龙手底下的伙计来帮忙盯着，只说他上午要去找蒋老板品茶，伙计也不会生疑。

　　宁楚林为了把戏做全，去茶馆走了一遭，让人看到他从正门进去，见到姜晓龙后只叮嘱了两句，换了身衣服便从后院的角门匆匆离开，一路上他都围着围巾低着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走到鑫华酒店门口，却没进去，而是继续往前走，去了离酒店最近的咖啡厅。

　　咖啡厅有个二楼，宁楚林寻了个临窗的座位，正适合盯着酒店门口的人员来去。至少那几个日本人要离开南京的时候，得从门口走。

　　刚过中午的时候，酒店里出来了六个人，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两辆车，宁楚林当即叫了量黄包车跟上，市中心人多，骑车开不快，黄包车跟在他们后面也不显得突兀。一到偏僻一些的地方，宁楚林便下了车，仗着对南京道路的熟悉与对车辆行驶方向的预判穿过大街小巷，竟然没有跟丢。

　　在南京城里不方便动手，宁楚林直接跟着他们出了城。出城没多久就开到了荒僻的道路，在这地方动手是最方便的，只是现在两辆车加在一起一共八个人，他从来没有一次性杀过这么多人。

　　宁楚林定了定心神，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把枪，给前后两辆车的车轮各崩了一枪，车子的行驶方向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司机刹停，车内先是下来了那对特务情侣，四个日本人还在车上。

　　宁楚林果断现身，他需要让对方知道他只有一个人，有干掉他的可能，不然四个日本人很有可能坐着破车勉强逃生。

　　果不其然，随着宁楚林与两个特务展开枪战的时候，四个日本人也相继下车。

　　这是宁楚林第一次遭遇六个人的围攻，好在他跑得快，极其擅长躲避。周旋了一刻钟的功夫，宁楚林干掉了三个日本人，最后一个见势不妙准备坐车逃跑，宁楚林为了保证一击即中，只能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击杀日本人的同时，他的胳膊也挨了一枪。

　　两个司机与那对特务情侣见过他的脸，因此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此时女特务已经挨了一枪重伤倒地，宁楚林在中枪的同时，立刻朝男特务连开两枪。扛着失血的眩晕感与枪伤的疼痛，宁楚林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子弹，才杀掉所有人。

　　宁楚林没有立刻回城，也不能呆在原地。他们这边动静不小，一定会引来城里的警察的，他需要尽快躲起来。

　　左思右想，宁楚林决定冒险一次，他扔掉两把枪，往城里的方向走了段路，寻了个土包躲在后面，脱掉风衣，撕了一条衬衫上的布料勒紧胳膊上的伤口，暂时止血，然后重新套上外套。幸好风衣是黑色的，血迹不明显，

　　宁楚林没有任何停留，在林子里穿梭，抄近路回了城。他原路返回姜晓龙的茶馆，从角门进去，脸色煞白吓了姜晓龙一跳。

　　“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宁楚林已经没了力气，他能走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姜晓龙熟练地解开包扎的布条，他的手很稳，下手便取出了子弹，然后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并给宁楚林拿了他来时换下的干净衣服，把沾了血的衣服拿到厨房烧了。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姜晓龙才问：“怎么回事？”

　　宁楚林道：“是我大意了，之前没想到那两个特务会送他们出城，再加上俩司机，一共八个人。我在城里没找到动手的机会，我跟到了城外。估计要不了多一会儿这事就得闹开了。”

　　“八个人都干掉了？”姜晓龙有些不可置信。

　　宁楚林点头：“那两个司机还有四个日本人都不厉害，尤其是日本人，像是文职的，那两个特务倒是有本事，我这一枪就是他给的。”

　　“蒋jie|shi眼皮子底下，特务处死了四个，日本人死了四个，这事小不了了。”

　　宁楚林叹了口气：“没办法，他们见到我的脸了，就不能留活口，最近谨慎些吧。”

　　姜晓龙点头，正色道：“你最近就在书店，什么都别干。天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该最近不会有什么情报，就算有，他也会找我，你就什么都别管，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宁楚林说：“好。”

　　回了书店，宁楚林没让茶馆伙计走，而是叫他一起帮忙盘点一遍书店的书籍，他每周都会盘点一遍对账，正好这周时间差不多了，宁楚林干脆先把这事做了。

　　“奇怪，少了一本《海上花列传》，没印象卖了啊。”宁楚林喃喃自语，又跟伙计说，“找一下，看看是不是落哪儿了。”

　　俩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这本书，宁楚林便摆了摆手说：“算了，一本书也没多少钱，不费这功夫找了，也有可能是什么时候卖了我忘了记。”

　　俩人在书店里找书的动静不算多大，毕竟还有客人，但只要有心观察，便可以知道店里少了一本书的事。

　　全套戏演完，宁楚林让伙计回去，自己则坐到柜台看店，心里长舒一口气。

　　傍晚的时候，城里就戒严了，每家药店、诊所都被盘问了一遍，就在查有没有接收枪伤的病人，一无所获，警察还把所有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都调查了一遍。宁楚林也是侥幸，一则他身材瘦削，二则不少人都知道他去茶馆找老板喝茶了，三则特务处的人刚从这书店里偷了一本破解情报的书，这老板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然太容易打草惊蛇。

　　连着查了一周，没有任何结果，又成了一桩悬案。

　　很长一段时间，天明都没有联系他们，宁楚林也乐得清闲，成天在书店里发呆养伤。

　　受时局影响，越来越多的进步学生结社活动，带得一些没上学的人也开始读书认字，宁楚林这小书店的客人日渐多了起来。书店原本的布置比较空旷，宁楚林特意去多买了一些桌椅，供客人使用。

　　逃亡到南京城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只是这些人若是露宿街头，大多时候会被警察驱逐，因此他们大多会在白天进城，看看能寻到个什么活计做，如果找不到，傍晚的时候再出城，在城外的寻个没人的地方住着。

　　宁楚林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雇了个流浪的男孩当伙计。说是男孩，也有十七了，从热河跑过来的，是个蒙古人，人高马大的，比宁楚林还高了小半个头，汉话能听懂，但说的不算多利索。

　　他父亲是草原上的牧民，母亲是从北京跑到蒙古去的满人，读过书，她一个文弱女子做不成什么大事，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起名达布星贵，在蒙语里是进步的意思。只是日本人打进来后，父亲被征了苦力，母亲被奸杀，达布星贵那时刚巧不在家才保下了一条命，一路逃到了南方。

　　他能逃到南方还是有赖于母亲从小教他汉话，别人问起他便说自己叫“阿贵”，一路隐姓埋名，才到了南京城。他本是想继续南下的，但他没有钱，也没有力气继续走了，这才随着其他流亡的人进城碰碰运气。

　　宁楚林需要找一个伙计，不然每次找姜晓龙商议什么事都得把店关了，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便容易引人怀疑，刚好他的店扩张规模，正是个找伙计的机会。

　　正好达布星贵问上了他的店，宁楚林考察了一下这小伙子，虽然虚弱，但能看出底子是身强力壮的，他还与日本人有仇，明事理，是个安全的人选。

　　宁楚林这便留下了达布星贵，按月开工资，并且为他提供了食宿。

　　“你住我家就行，我家里还有个空着的屋，晚上早点关店回去收拾收拾。我常年不开火的，家里有个灶台，店里没有。大多数时候我在店里，你一天三餐就跟着我吃就行，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去对面老张的馆子挂账，我回头支会他一声。你想自己做也行，你回头可以把家里的灶台拾掇出来，我是有日子没用过了。

　　平时在店里事情不多，有人叫茶水你就给我泡了送过去，其他时候就在柜台给人结账，每周清点一边店里所有的书对账，也没什么别的事。”

　　达布星贵连连点头，宁老板给他开的月钱不低，没有因为他是个穷途末路的流浪汉就占他便宜，还包吃包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一个要求，管好你的嘴，不要随意跟别人嚼舌根，我不喜欢成为城里人的谈资。”

　　达布星贵拍着胸脯保证：“老板你放心，我嘴可严了。”

　　宁楚林满意地点点头，他有这个自信，看人还是比较准的。带了达布星贵一周，他对店里的各项工作已经上手了，宁楚林便放心地做个甩手掌柜，在店里寻个空位置看书。

　　宁楚林偶然知道达布星贵识得一些字，便让他也可以在店里随便找书看，遇到不懂得还可以问他，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因此宁楚林闲时也多了个事做，教达布星贵认字和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