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地下3 ...
-
转天，姜晓龙便去了书店。
赶巧了，这一天宁楚林没什么生意。他的书店本就不大，平日里来看书的人也不多，又赶上地下党被抓，特务也不用天天定时定点上门报到了。姜晓龙来的早，书店里头还没客人。
看到宁楚林在柜台打盹，姜晓龙便走过去敲了敲，微笑说道：“我们聊聊？”
宁楚林晃了晃脑袋，花了会儿时间醒盹，然后把挂上打烊的牌子，把店门锁了，带姜晓龙到一处靠里的桌子边坐下。
“想聊什么？”
“一周多前，那几个日本特务，是你杀的。”姜晓龙的话说的漫不经心，一点提问或试探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在陈述一个事实。
宁楚林有些惊讶，他自问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却被地下党发现了。不过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宁楚林爽快点头：“是我。”
“这五年多，武汉、长沙、苏州，好几个地方不明原因死亡的日本人，都是你杀的。”
宁楚林没有丝毫意外，对方能查到他在南京下手的，便能查到以前的事，毕竟一开始他没什么经验，多少露了形迹。
“是我。”
反倒是姜晓龙讶然了，如果说宁楚林杀了这么多日本人勉强算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承认得这么爽快，就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宁楚林看他的表情，恍然道：“你在诈我？”
姜晓龙失笑：“算是吧，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快。”
“我以为你们查到了什么。”宁楚林摇头叹惋。
姜晓龙也不隐瞒：“你出手很高明，查不到直接证据，但我是刻意查你，知道你在不同城市的时间，跟日本人一对应，就能推测出来是你下的手，只是不确定，所以诈一诈你。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诚实。”
这已经是姜晓龙最委婉的措辞了，话术是他们干地下党的必修课之一，他只开了个头，宁楚林就承认了，若是一般特务，不走上七八个回合，是暴露不出任何马脚的。
“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们在打日本人，自然不会谋害我。”宁楚林自信地笑了笑，“况且，这是我的地盘，如果真的想对我不利，你也讨不了好，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你身手很强。”姜晓龙说。
宁楚林点头，他不喜欢兜圈子，便直言：“你不是单纯聊我的身份的，想说什么直说。”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姜晓龙也不跟他兜圈子了。
“没有。”
姜晓龙不解：“为什么？你既然帮助我们，就说明你知道蒋jie|shi是靠不住的。就算我们不谈什么民族大义，你跟日本人也是有仇的，你也在杀日本人，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你一个人，能杀的日本人是有限的，但我们不一样，至少我们还有战场。”
宁楚林笑了笑：“就像你说的，我帮助你们，这可以，但是加入你们，我拒绝。”
姜晓龙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等着宁楚林继续往下说。
“很简单，我有我的自由，不能无条件服从你们的命令。在不侵犯我个人自由的前提下，我可以帮你们，传递情报也好、暗杀也好，都可以。”宁楚林耸耸肩说，“我就是一俗人，不像你们这么在乎这个国家，我更在乎我自己。”
姜晓龙有些迟疑。
宁楚林一眼看出他在犹豫什么，径自说道：“我只能保证一件事，如果我不幸被捕，我不会出卖你们。”
最大的担忧解决，姜晓龙问道：“我不明白，这种合作与加入我们，有什么区别？”
宁楚林的目光仿佛在凝望远方，半晌才说：“有区别的。比如组织上命令你们去一个地方，但出于时局或者其他考虑，我觉得别的地方更适合我生存，我就有这个自由，不听组织的命令。”
熟知历史的宁楚林，此时已经做好了结束战争后就出国的打算，虽然现在谈三四十年后还有些早，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不希望自己的晚年经历那样的十年。
他不怕死，否则也不会继续做杀手，安稳当个书店老板，或者当下便带上全部家当去香港，他能躲过许多战乱。只是宁楚林不想活得屈辱、不体面，在他看来，以他如今的身份如果活到那十年，大约是会备受折辱的，那比任何死法都难受。
他只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姜晓龙虽然不理解，但同意了宁楚林提出的合作，起码短期来看，他们都在南京，解决当下的事情最重要，至于以后调动上的自由，谁知道到时候宁楚林会不会改了主意呢？
思及至此，姜晓龙便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宁楚林握住：“合作愉快。”
姜晓龙简单和宁楚林介绍了当前南京的情况，总体来说，一切行动都要等待天明联系他了。宁楚林表示理解，当下他做好一个书店的小老板就可以。
天明联系他们的速度很快。
过了三天时间，姜晓龙就又来书店找宁楚林了，不过这次书店里有些客人，姜晓龙便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走到柜台对宁楚林说：“我得了批好茶叶，晚上没事了去我那坐坐？”
宁楚林点了点头，略略往座位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姜晓龙留心。
姜晓龙走出书店的时候往宁楚林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个女学生，正是宁楚林先前发现的那个特务，如今又来了。
宁楚林今天看到女学生的时候，心下暗惊，又很快反应过来，大约是特务处的人几次发现地下党都是在他这个小书店接头，因此盯上了这里，等着再来什么地下党呢。
一时半会儿，特务处应该还不至于盯上他这个小老板，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晚上八|九点钟，书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宁楚林便关了店，轻车熟路去了姜晓龙的茶馆。茶馆也已经关了，不过留了个伙计给宁楚林开门，见他来了直接说：“老板让您去后面。”
宁楚林点点头，走到后院的书房，姜晓龙已经等在那里了。
“出什么事了吗？”宁楚林坐下，喝了杯茶。
姜晓龙说：“天明联系我了，下周有日本特务过来，会和特务处的人密谋，他们谈了什么的内容不用管，天明有本事搞到，需要你在他们谈完后解决掉这几个日本人。”
“几个人？”
“应该是四个。”
宁楚林沉吟片刻，问道：“在哪儿？”
“时间地点还不知道，天明会想办法弄到情报告诉你。”
“天明是谁？他知道我？”
姜晓龙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没见到他，是有个车夫送了盒烟给我店里的伙计，才拿到的情报，那个车夫八成是天明的人。天明不归我管，他是组织上直接对接的，所以他手底下有哪些线人，我不知道。”
宁楚林皱了皱眉：“好吧，只要不是太早或太晚，我一直在店里，随时待命。”
姜晓龙点点头：“注意安全。”
到了周五，天明还是没有任何情报传来，宁楚林和姜晓龙都有些坐不住了，最近折在南京的人太多，搞得姜晓龙像惊弓之鸟。
宁楚林则是需要时间提前了解地形进行布置，秘密杀掉四个日本特务，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周六晚上，宁楚林已经准备回家了，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他走到门口，就着昏暗的街灯看去，门外人的轮廓不是熟悉的，便问了一句：“谁啊？已经关门了，买书明天再来吧。”
门外人低声说：“我是天明。”
宁楚林大惊，往侧方退了两步，确保对方就算是个冒牌货来抓他的也有一战之力，便打开了门。
那人迅速进来，反手把门关上。街上没什么灯光，店里也是漆黑一片，宁楚林只能隐约看出个人的轮廓。
天明急声说道：“明天上午，鑫华酒店二楼会议室，四个日本人，还有两个特务处的，很好认，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对情侣。日本人明天下午就会离开南京，如果四个能都干掉就动手，如果没把握就不要打草惊蛇。”
宁楚林觉得这人声音有几分熟悉，却来不及多想：“这很难，就算酒店外面有狙击点，顶多能干掉两个，四个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如果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动手，如果日本人回不去，我就会利用这个时间差向日方传递一份假情报，如果放跑了一两个，他们会更加皆备，后面的行动会更麻烦。”
宁楚林问：“我就算杀了日本人，也肯定会惊动特务处，不会打草惊蛇影响假情报吗？”
“不会，我自有办法。”
宁楚林点点头，也不多问：“我尽量吧，如果实在没有机会我就不动手了。”
天明点头，他知道这个任务极难，如果不是知道宁楚林的本事，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按兵不动。
“给我一本《海上花列传》。”
宁楚林转身去书架上给天明找书，他打着手电，找到书后立刻把手电灭了。
天明在他找书的功夫说：“我是借口找破译情报的书才出来的，这个点你应该早就离开书店了，所以这本书是我偷的，你要把戏做真。”
宁楚林很快找到了书递给他，“我会弄乱一点书架上书的顺叙，明天我会借盘点的机会让人知道我丢了一本书的。”
天明把书揣怀里，叮嘱道：“注意安全。”说完便离开了。
宁楚林进了密室，在箱子里寻找着自己明天需要的枪械。
酒店附近动手是不可能的，他对那个酒店有印象，附近根本没有非常适合狙击的制高点，如果贸然动手，不仅杀不掉全部的人，而且会暴露自己。因此他准备跟踪四个日本人，路上有机会便下手，没有机会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地下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