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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灰色的欲望7 ...

  •   这档口录音文件发完了,齐訾铭只听了一分钟,就明白了为什么宁楚林吐槽方言了:“你采得还挺有耐心。”录音足足有四个小时。

      宁楚林长叹一口气:“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齐訾铭也叹气:“我是一个听我老家,河北的方言都费劲的人,语言技能只有普通话,我只能听懂你在说什么,还有前男友的一部分话。”

      宁楚林继续叹气:“我再找个能听得懂这玩意儿的实习生来整理录音,要了命了。”

      宁楚林又在实习生的群里发信息:有没有贵州的同学,或者能听懂贵州话的同学能帮忙整理一个录音?

      过了一会儿,还真有人接了这活,宁楚林把录音文件发过去之后,还特意叮嘱:“有点长,不用太着急,后天整理好就行。”

      第二天,宁楚林又经历了一遍方言的折磨,弄清楚了一些事。

      婷婷的父母离婚,主要是因为钱,那时在农村,正好赶上一年灾害,收成不好,家里生活拮据,而生母的弟弟在工地上摔断了腿,需要用钱。生母出生于一个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的家庭,她自己虽然没多重男轻女,但没少给弟弟花钱。

      在家里生活条件本就不好的时候,生母又拿钱给弟弟看病,矛盾就激化了。生父的父母死得早,他又是个独生,没亲戚需要帮衬,而婷婷生母则不断往家里拿钱供弟弟,一桩桩旧账被翻出来,婚也就离了,那时候婷婷才六岁。

      婷婷的生母是喜欢孩子的,再加上她准备去镇上某一条出路,便带了孩子走。不管她受家里重男轻女影响多严重,但有一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婷婷得上学,得走出农村,得去大城市。

      生父确实自己还需要下地干活,也照顾不好孩子,便同意了孩子归母亲。

      婷婷跟生父的关系很亲近,上小学之后,每个周末都会回农村看他,初中从镇子又去到了县里的寄宿学校,离得远了,便一个月回一次。但从初二开始,婷婷又每周都跑农村了。那时候母亲和继父生了弟弟,俩人的全副心力都在弟弟身上,她回了家也是帮忙做家务、给弟弟喂奶、换尿布。

      婷婷嫌烦,干脆远一点,跑农村过周末。

      婷婷来,生父便给她做好吃的;婷婷不来,生父也不会去学校看她——路太远了,他又不识字,也怕去学校看婷婷给她丢脸。

      高中去了市里读重点中学,学习忙了起来,距离也更远了,婷婷回农村的次数便少了。后来上大学去了外地,也只有寒暑假会回来了。

      小时候,婷婷会和生父抱怨母亲与弟弟,但随着年龄增长,婷婷也就说的少了,不知是担心生父听了难受,还是与家里的关系好了一些。

      宁楚林猜测是前者。

      后来有了手机,婷婷便经常和生父打电话,报喜不报忧,她在电话里很少提到弟弟,结婚之后也很少提到丈夫。

      生父的腿脚不好,这些年已经不太出门了,地早就包给了别人种。因此他没法亲眼见到女儿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不识字,手机就是老人机,因此也没在直播平台上见过女儿。

      他一直觉得,女儿好歹是有了孩子,生活也富足,应当过得还算不错。

      宁楚林是同情这位生父的,他甚至没有能力去给女儿奔丧,帮她打官司。

      “太远喽,我去不了,也没钱去。你说我去干啥呢,大字不识一个,啥忙都帮不上,还得给她妈妈添麻烦。”生父出门已经需要拄拐了。

      宁楚林提出他可以带生父去黔东南,车费他来出,但生父仍然拒绝了。

      “我不敢看啊,我听隔壁的说,婷婷被分尸了啊,我问他分尸啥意思,他跟我说,就是把她剁了,我哪敢看啊。”

      宁楚林想对他解释,看不到肢解的婷婷,只能看到遗照和骨灰,想想又没说,生父家里一张婷婷的照片都没摆出来,就算是殡仪馆,他八成都不敢去。

      补采完生父,宁楚林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宾馆,把录音文件发给实习生,又和齐訾铭交流进展。

      其实有任何发现,齐訾铭都会直接在微信上跟他汇报,稿子也是宁楚林写,他本不需要把他每天的进展都和齐訾铭讲的。

      但宁楚林又觉得,这是一个让齐訾铭学习采访过程的机会,之前读书会和广东献血的选题,在找人和采访方面都多少有些欠缺,没有让齐訾铭真正学到太多东西。

      宁楚林把从生父那里得来的信息和齐訾铭复述一遍,后者问道:“这么多事情,他为啥第一天没说?”

      宁楚林说:“因为我没问。他思想比较简单,我问啥他说啥,问到他不知道的,他就说不知道,比如婷婷母亲再婚之后家里的一些情况,婷婷没跟他说过,他就是不知道的,但他不会告诉我为什么他不知道。”

      “你从他那儿问到弟弟和其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离婚之后跟前妻没往来。”

      “你之前是怎么说服他接受采访的?”

      宁楚林叹了口气:“直接上门找的他,讲道理呗,只要让他觉得,我们报道之后对他女儿后面审判有帮助就行。”

      齐訾铭疑惑:“他那么在意审判,就完全不想去帮忙?不说帮不帮忙,连参与、跟进都没有?”

      “因为他相信婷婷妈妈那边一定会尽全力来起诉。”宁楚林的情绪有些低沉,“婷婷妈妈虽然不见得多重男轻女,但多少还是有让女儿帮弟弟的想法,他们家收入最高的是婷婷,花钱最多的是读大学的儿子,现在女儿没了,为了赔偿都会去好好打官司。”

      齐訾铭倒吸一口凉气:“娘家婆家都这样,她不出轨才怪呢,要我是婷婷,有个男的对我好又有钱,我也出轨。”

      “这题做得我有点emo。”

      “你都是个久经沙场的老记者了,咋因为这个就emo了?”

      宁楚林没有解释,只是叹了口气,敷衍过去:“人性啊。”

      倒不是因为婷婷的经历,而是因为钱本身。宁楚林一直在进行自我思考,如果说广东献血的选题让他意识到自己对钱的畸形欲望,那么婷婷的事情则让他明白,这种畸形的欲望可能会滋生人性的哪种罪恶,彻底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出差的后半程就不像前半程这样顺利,宁楚林在黔东南的小镇上呆了四天,除了采访婷婷家周围的人,就是在殡仪馆蹲守,邻居和餐厅、理发店、小卖铺老板等在生活中与婷婷有接触的人都采访了一遍,仍然没有蹲守到婷婷的家人,宁楚林便放弃了,离开了贵州。

      这可能无法做成一篇非常完美的报道,但足够勾画出网红背面的一些角落。

      回家之后,宁楚林开始写稿子。这件事情的热度已经在下降,他只能抓紧时间,能早发一天是一天。

      三天后,宁楚林把稿子发给了何璐璐,然后出门买菜——他在家靠泡面和速食度过了天昏地暗的三天。

      说来也巧,宁楚林在菜市场遇到了齐訾铭。

      一开始宁楚林还没敢认,他多少有点脸盲,再加上对方戴着帽子,还是齐訾铭先跟他打了招呼:“楚林,你住在这块儿?”

      宁楚林点头:“刚搬家过来,你也住这儿?”

      齐訾铭说:“对,租的房子。”

      宁楚林这时买完了菜,顺口邀请:“来我家坐坐?”

      齐訾铭欣然答应。

      显然,早晨九点在菜市场里碰面的俩人都是一夜没睡,准备吃个饭补觉的,宁楚林便简单煮了个面条,聊以果腹。

      “我以为你是在上海读大学。”

      齐訾铭摇头:“在南京,过来租的房子。”

      “合租吗?”

      “一个人,单身公寓那种,合租还得处理和舍友的关系,麻烦。而且就我这阴间作息,得把人烦死。”

      宁楚林好奇:“单间的话,一个月多少钱?”

      齐訾铭想了想:“三千多。”

      宁楚林咂舌,媒体实习大多是没有工资的,他们公司也不例外,齐訾铭实习四个月,房租加上吃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为什么要倒贴钱实习?”

      齐訾铭耸了耸肩:“还没想好以后的工作方向,媒体是一个选项,就得来试试,那我要是以后真走媒体的路子,有一份好的实习经历会很有用。”

      宁楚林点点头:“确实,就是开销不小。”

      齐訾铭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坐班不坐班,就想租的近一点。不过也挺好,这里比较方便,去哪儿都近。”

      “你的选项里,还有什么工作感兴趣?”

      齐訾铭说:“其实我还想试试出版社,挺好奇的。”

      宁楚林一边嗦面条一边点头:“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去出版社实习,没找到合适的,你跟我说,我跟一个出版社挺熟,就在南京,你都不用自己租房子,到时候把你推荐过去。”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齐訾铭赶紧谢过。

      俩人都困得要命,吃完饭就没多闲聊,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宁楚林一觉睡到傍晚,因为是急稿,何璐璐已经返了修改意见,宁楚林便爬起来改稿子,所幸需要修改的内容不算多,不需要他再熬到天亮,凌晨三点的时候就把改好的稿子又发给了何璐璐。

      何妍又审了一遍,没什么问题,配上图片,交付三审,顺利通过后便在当晚发了。毕竟新闻的热点期已经过去了,稿子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但也让不少人关注到了这个案件背后的事,宁楚林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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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灰色的欲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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