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破》喜红室

2、第二章

　　无法大摇大摆去医院的伤员，被黑着脸的波本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飙车、摔门、扔医药箱、暴力剪衣服等一系列动作，都在宣泄着波本的怒意。然而真正触及伤口时，他却又放轻放缓了动作，直至裹好纱布。

　　波本盖好医药箱，正准备放回去时被人拉住了。他本想大力甩开那只手，又顾及自己辛苦包扎的伤口。结果就这一晃神，被拽入一个怀抱里。

　　“松开！”波本怒视着莱伊，看到那戏谑的表情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我注意点你的伤，不要乱动！”

　　莱伊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受伤的手臂圈住波本的腰。准确来说，是横在低于腰线的位置。之所以用受伤的手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须用力，波本就会顾及自己的伤而不敢反抗。

　　于是安好的那只手就开始在波本身上作乱，第一步就是拉住衣领，让人低下头，以便自己能擒住那柔软的双唇。

　　波本小幅度地推拒了一下，就微微张启了双唇。熟悉的呼吸频率，熟悉的锋利虎牙，熟悉的口腔温度。他们熟悉彼此的每个细胞，一旦触碰上，就能燃起大片火焰。

　　想到自己差点又被骗，波本当即对着莱伊的下唇狠狠咬了下去，直到有血腥气他才松开。果然，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后，他还能对天台上的血腥气如此在意，是因为那是这大骗子的血，是他熟悉的味道。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波本忍不住要质问莱伊，“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就不能和我商量商量吗？”

　　“哎，有点疼，快给我揉揉。”莱伊松开他的唇，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右肩上。“虽然是皮外伤，但还是要注意护理恢复。要不我就住你这吧，你不是在练厨艺吗？我不介意当小白鼠。”

　　“不要转移话题！这是皮外伤吗？”波本握紧拳头就想垂下去，但停留在纱布上方，始终没有落下去。最后，他也只是轻轻落下手掌，摩挲着纱布边缘。“你不能住在我这里。”

　　“平时在组织里装不认识，现在我都受伤了，也不能特别关照一下？”莱伊重新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哪怕你装得再像，但你始终和那群冷血怪物不是同类。”

　　“我知道，你的血是热的，心，也是热的。”莱伊这时也不再喊疼，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波本窝在他的左肩处不再乱动，平静地说道，“苏格兰暴露了，我和他是一同进来的，所以组织很快便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种时候，你不能和我密切接触，最好不要见面。”

　　“有我在，不要担心。”莱伊低头吻上金色的柔发，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他很难忍得住不对他动手动脚。“如果你要离开组织，也不用顾及我。”

　　“我当然不担心你，也不担心自己。”波本的语气有些嫌弃，仿佛莱伊是在自作多情。“我们都有能力逃离这个组织，但有的人不行。”

　　“嗯？苏格兰已经离开了，你还顾及谁？”莱伊思考了一下，想了想在这个组织中还有谁是值得他们顾念的。“你是说，明美？”

　　“嗯，就是你的女朋友。”波本的语气平淡至极，“还有她那神秘的妹妹，好像很受重用。”

　　“亲爱的，我再次向你强调一遍。如果不行的话，也可以让明美再来向你解释一遍。”莱伊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盯着紫灰色的瞳孔，把自己映入其中。

　　“明美是我的妹妹，当初是为了能顺利潜入组织，我们才假扮成情侣的。明美的事你不用费心，本来我的目标中就有带她们姐妹离开。”

　　莱伊低头，再次吻上甜美的柔唇。“请相信我，FBI会解决这件事的。”

　　波本躲开他的亲吻，“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有你前女友所在的美国公务员们？明美的事我来负责，这样我才能放心。”

　　“哎。”莱伊捏着他的下巴，只敢用一点点力气，追着去寻波本的嘴唇，堵住他那让人无奈的话语。“你是又要和我翻旧账吗？还有，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明美的安危？”

　　莱伊终于触到了他钟爱的薄唇，仔细品尝后才放开有些气喘的波本。“如果你是在吃醋，想和我置气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了。她们是我的妹妹，我绝不会伤害她们，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们。”

　　“还是说，正是因为她们和我有关，所以你才想保护她们？”

　　波本推了他一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有自己的理由。”

　　墨绿色的双眸锁定在那张带着傲气的年轻面容上，沉默了片刻。

　　莱伊总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透怀里的这个人，甚至觉得自己对于波本来说，就是个同床异梦的临时搭档。

　　他们之间相差了三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代沟的原因，两人的交流格外地少。他不清楚波本的过去与顾虑，波本也不清楚他的真心与期望。

　　但他知道，自己从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有趣且极不安分的小家伙。可他好像哪里得罪了波本，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会受到针对和嘲讽。

　　到底是年轻些，沉不住气。莱伊每次只是回击两句，就能成功激怒波本，而后向他宣战。两人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架，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床上。

　　那一夜也是在这间公寓里，令莱伊记忆犹新。因为得到的消息有误，波本被对方围攻，莱伊便在子弹打到波本的胸口前护住了他。

　　那次是左肩吧，还是右边？哦，记不得了，也不重要。莱伊只知道那晚的波本格外地安静，收回了锋利的爪牙，替他疗伤，没有开口嘲讽，甚至第一次主动邀请他留宿。

　　小公寓的好处便在于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单人沙发。两位高个男子都无法在沙发上平躺，最后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仿佛在站军姿般，他们笔直又僵硬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先变快，而后是呼吸，使空气都变得急躁了。

　　莱伊根本不在乎那点小伤，所以他最先动了，翻过身去看波本。金发男子闭上眼的时候更为乖巧，像是没有长大的男孩，让莱伊舍不得动他一根毫毛。

　　算了，不要连累到他。想到自己的身份，莱伊闭上眼，默默地躺了回去。可是，有两根纤细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掌心，仿佛只是无意的动作，又急切地想收回。

　　莱伊一把抓住那只手，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波本依然闭着眼，但睫毛在轻轻颤动。那扇动的睫毛在莱伊心头点了一把旺火，他松开那只手，猛地翻过身撑在波本的上方。

　　小扇子晃动地更剧烈了，却始终不肯睁开。莱伊低下头，和那张脸只有半厘米的距离。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而波本依然在装睡，却悄悄红了耳朵。

　　原来平日里凶巴巴的小家伙，竟然那么纯情又爱害羞。“哈。”莱伊笑了一声，没想到就是这声笑让波本睁开了眼。

　　那是波本第一次在莱伊的脸上看到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而且是难得的笑容。他对上了莱伊的双眸，被那里面熠亮的光晃了神，也忘了眨眼。

　　距离清零，两人再也不分你我。猛兽出笼，让初涉人世的猎物无处可逃。莱伊主导着一切，把多日的忍耐倾泻而出，疯狂纠缠了一整夜。

　　红色沁透了白色的纱布，却没人在意。莱伊不在意这点疼痛，因为他在享受着无上的快乐；波本不在意鲜血的气味，因为他迷恋着眼前的凶残美感。

　　这一夜的厮杀足以让人惊叹，但让人更为震惊的是，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就连第二天两人醒来时，也没有说一句话。

　　那天醒来已是中午了，波本带着一身痕迹，默默去了浴室。而后又默默去拿了医药箱，给莱伊重新处理伤口。

　　莱伊也不知道说什么，但从波本一直没有正视他的举止中，莱伊品到了几分苦涩。果然不该去招惹这个人啊，更不该放任冲动，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波本的。

　　他终究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人，又怎能去哀怨波本的无情。莱伊静静地接受治疗，而后又安静地穿好衣服，安静地离开。

　　那时的莱伊，以为这一切都如同春日里的梦境，醒来后便会回归正轨。两个人，终究是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同事关系。

　　而如今的莱伊，再次回忆起过去，依然觉得像梦。梦里的他是世界上最笨的人，也是最幸运的人，因为梦里的另一主人公依然在他身边。此刻，就在他怀里。

　　“喂，发什么呆呢？”波本觉得很奇怪，这家伙盯着他看了好久，还挂着荡漾的笑容，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莱伊抄起他的腿弯，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然后贴近他的脸。“我？在想你啊。”

　　优秀的卧底兼组织成员自备甜言蜜语抵御力，对这种根本无感。波本白了他一眼，“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我说的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莱伊吻上他的眼睛，语气十分郑重。“我好像，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嗯，如果所谓的甜言蜜语，是用这般诚恳的语气说出来的，那么还是很有力度的。最起码优秀的卧底先生不再像个小刺猬，开口也不再含火气。

　　“什么话？”

　　“我想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