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破》喜红室

1、第一章

　　“那些家伙发现我的公安身份了，看来我只能逃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零。”

　　景！景光！

　　收到短信时，波本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以至于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到底说着什么。他只知道，要快些找到苏格兰，然后把诸伏景光带走。

　　“噔、噔、噔……”

　　寂静的夜晚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马上就到天台了，景一定是在这里。波本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敢耽误，生怕自己晚到一秒，就失去了救苏格兰的机会。

　　他已经能看见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了，可就在这时，安静的夜被一声枪响所震惊。

　　“嘭。”

　　等他终于越过那台阶，只看到一个长发男子，戴着难看的黑色帽子。哦，那不重要，重点是他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之下的地面比周围的更暗沉。

　　这夜乌云遮月，没什么光亮，可波本还是认出地上漆黑一片的是血迹。因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熟悉的血腥味。

　　“苏格兰呢？”波本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景的身影，当即问那个长发男子。

　　莱伊转过身来，夜色中的绿眸变得幽深，似有猛兽出没的森林。望进这样的眼眸中，竟让波本感觉到了危险。

　　“消失了。”莱伊面无表情地收回枪，“以后再也没有苏格兰了。”

　　所谓“消失”、“再也没有”，除了指代身亡，波本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他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莱伊为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是你？”

　　“不然呢？”莱伊的左腿向前迈了半步，却似突然想起什么，硬生生收了回去。他盯着波本，看着他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愤怒又到失神。

　　莱伊的心猛地抽搐了两下，像一只大掌攥住了心脏，让他又疼又闷。他看不得波本摆出这样的表情，虽然眼下他不太明白这小笨蛋为什么又开始难过了。

　　波本闭上眼，暂时不想看到眼前的人。但有些话，他依然想问明白。“你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我知道。”莱伊原本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背在身后。看到波本闭上眼也难以掩盖其中的悲伤，他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想触碰一下波本，却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只好默默收回手。

　　“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我是为了你。”莱伊以为他已经在解释了，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波本就彻底崩溃了。

　　“为了我？为了让我孤身一人在这黑暗里充当行尸走肉吗？我那么信任你，让你跟他一起行动，可你，怎么敢？”

　　“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不，我们根本不是同路人！以前还有机会改变，但从今往后，就当彼此是陌生人吧。”

　　直到转过身，波本都没有睁开眼。但他背过身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默数了三秒。

　　果然，和之前无数次争吵时那样，每次到最后他气冲冲地要离开时，莱伊都会出声挽留。

　　“等等！”莱伊的声音近了些，同样地，那股难闻的血腥气也更明显了。“我们怎么不是同路人！我知道你是卧底，和苏格兰一样。”

　　波本——应该称其为安室透，也是降谷零。知道自己身份也暴露后，他狠狠地咬着牙，说出的话都是一字一字地往外砸，“所以呢，你要怎样？要像对苏格兰那样对我吗？”

　　“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你也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你！”波本猛地回头，睁大眼看向已经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的莱伊，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你竟然，也想杀了我？”

　　“好啊，动手吧。”

　　此时乌云散开，月光铺散开来，照清了莱伊的面容。如玉淡白，却比平时还要白。那张脸上也满是惊诧，“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莱伊对他笑了笑，一改平日的冷脸，是难得温柔又无奈的浅笑。

　　波本皱了皱眉，尽管不合时宜，可他还是有些在意莱伊苍白的脸色。而且，莱伊的话让他有些糊涂了。他刚刚的意思，难道不是想把自己也处理掉吗？

　　但这点困惑并不妨碍他维持凶狠的态度， “不把我除掉，你如何回去交差？呵，恶魔的走狗。”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笨蛋。”莱伊依然笑着，“你该不会以为，我把苏格兰杀了吧？”

　　“难道不是吗！”波本往前迈了一步，死死地凝视他，想看清楚那眼中是否有真诚。

　　罕见的是，那个总是狂妄高傲、喜欢指挥行动的自大狂，竟然会因为他的逼近而后撤。

　　不对劲。波本意识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莱伊慌慌张张地开口解释，“我知道他是卧底后，就计划着让他逃离组织。他是你……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那苏格兰在哪？”

　　“啊波本，我在这。”有声音从旁边传来，正是苏格兰——诸伏景光的声音。

　　这时波本才注意到天台的角落有个小仓房，而有个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看身形确实是苏格兰，可是等人走出阴影时，却不是眼熟的容貌。

　　“波本，我没事。”

　　确定是苏格兰，只是伪装了一些。波本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长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可是，他明明听见了枪响，还有地上的鲜血。他问苏格兰，“那刚刚的枪响是怎么回事？”

　　即使换了张脸，苏格兰还是永远噙着笑容，“啊，那个是莱伊他……”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苏格兰的话。

　　安室透重新望向发出声音的人，仔细打量着他。

　　被注视得有些不自在的莱伊，连忙转移注意力般跟苏格兰说，“既然波本也来了，你们就一起走吧。天快亮了，组织可能要派人来收尾了。不过你们放心，我……”

　　刚刚莱伊打断别人说话，此刻他也被别人打断了发言。不是声音，而是动作。是波本快步走向莱伊，抓起了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

　　由于穿着黑色外套，肩头中了一枪后也看不出血色晕染。但衣物之下，伤口不断涌出的红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在白皙的手上绘制成丝网。

　　“嘶。”

　　莱伊痛呼一声，却被瞪了一眼。

　　“现在，立刻，给我一个解释。”波本此刻的声音低到恍惚，是比平时的莱伊还要冷漠的语气。

　　“所以，为了伪造成苏格兰逃走的假象，你就对自己开了一枪？”听完始末后，波本依然斜睨着莱伊，没有给他好脸色。

　　莱伊努力站得端正，受伤的手臂纹丝不动。“就从最外侧穿过，连骨头都没有伤到，没事的。”

　　“没事？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吗？你看不见地上流了多少血吗？怎么，你以为这浑身上下的血肉，都跟你那石头做的心一样硬吗？”之前一直压抑情绪的波本，此刻完全爆发，对莱伊大声吼道。

　　“嘶，嘶。”刚刚还说自己没事的人，又捂上了伤口，还偷偷给苏格兰使了个眼色。

　　苏格兰当即领会了，赶紧搀扶着莱伊，扮上焦急的神情。“波本，我们还是先给他包扎吧！走吧，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莱伊的声音比刚刚微弱了很多，可以看出已经很努力地在演一位重伤人员。“你们走吧，我自己能处理好。苏格兰，事已至此，你必须得走。还有，把他带走。”

　　苏格兰看向波本，在等他的考虑结果。只见波本一直盯着那伤口处，握紧了拳。苏格兰出声询问他，“波本，我已经暴露了。和我一起回去吧，你再继续潜伏下去是很危险的。”

　　“景，我在楼下西北方向停了一辆车，是为了这次任务新准备的车，不会被追查到。”莱伊收回视线，用很认真的语气和苏格兰说，“我不能走，好不容易打入他们内部，我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然后他又看了眼想说话的莱伊，“两个人的话，总比一个人的更可信，所以我得和他一起回去。”

　　“不论怎样危险的境地，我都想陪他一起面对。”

　　天际隐有光亮乍现，是即将破晓的征兆。夜幕是双面人们的最佳掩护，而晨曦是他们行遍黑暗的最初动力。

　　因为晨曦预示着——

　　黑暗破碎，天将大亮。不畏何路，皆是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