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昃》晚因

2、第 2 章

　　迟意他们的小屋离中心广场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

　　虽然叫做“中心”广场，但这个广场和中心城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它最初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只是一个大型的垃圾掩埋场。
　　木制家具支离破碎，混着灰尘沙砾翻倒在地，腐烂的边角爬满了白色菌群，被蛀空的内里挤满了藓类植物；各种废弃的机械垃圾无人认领，锈迹斑斑的毛糙外壳勾拉着树上垂落的藤蔓；脚手架电线管道散落在各个地方，混着已然反崩离析难辨旧物的钢板。四周满目破瓦颓垣，印着“城拉及厂”的铁门在坍圮的围墙下形同虚设。

　　一座被遗弃的垃圾场。
　　苔藓和蕨类肆意生长，林木葱郁。

　　后来，这里来了一批外地人，他们四散开来，沿着“城拉及厂”的围墙走了一圈。踢踢地上横着的铁桶，看看树干冒出的菌菇，扯扯耷拉的电线。最后，他们聚在门口，相视一笑。
　　他们把营地扎在了不远处的河畔。
　　雨天就开着一辆嘎吱作响的破车出发，运回变形的钢板和猎到的兔子；晴天就伐倒营地四周的树木，和冲刷掉泥浆的战利品一起，铺满空地，烘干水分；阴天就哼着旋律古怪的调子，把木头架起，搭起了他们自己的房子。

　　起初只有一个破烂的木屋供他们生活。慢慢地，一座座用木头、用石头、用钢板搭起的房子以“城拉及厂”为中心铺满了这个破烂的小地方。“城拉及厂”也几乎被搬空了，外地人的后代觉得，再用祖先的“那个宝藏垃圾场”来称呼这个地方似乎有点名不副实了，于是，他们把这个用以集会的地方称之为“中心广场”。

　　奥德低头咬了口新鲜出炉的菠萝包，胡乱嚼了一通就咽了下去。
　　“哼哼，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教会早就教过我们啦。”奥德扬起脑袋一脸得意道，“如果克里斯蒂小姐听到你口中的古德尔历史，她一定会捂着心脏，一脸不可置信地说：‘哦，慈悲的主啊，原谅这外乡人的无知。’”
　　克里斯蒂小姐是奥德在教堂学习的主教老师，一位热衷传道的年轻女士，迟意曾远远见过她几次，算是个点头之交。

　　迟意觉得好笑，他知道教堂会怎么教这些无辜的孩子，无非就是“中心城说‘古德尔需要有房子，于是建筑家们远道而来，给古德尔人建起了现在的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渐渐热闹起来了，他们所在的主街涌进了更多的人。迟意伸出手绕过奥德的后背，搭在了他的右肩上。他往奥德的方向微微侧着身子，给奥德挡住不断挤过来的大人，带着他拐向通往米西西河的小道。

　　“小家伙，不考虑真假，你更喜欢谁的版本呢？”迟意一边留意着人潮的动静，一边好奇地问。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他和他的父亲一样，身体里还存续着最纯正的古德尔人血统。
　　“那一定是你的！哈哈哈勇士的冒险，真酷！”奥德挥挥拳头，做出一个捶打的动作，“不过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这群人离开了家乡，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吧。”
　　说到这，奥德顿住了，他抬头看向身边这个护着自己的男人。他是一个外乡人，初来咋到的时候，甚至不会说这边的话。奥德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守着壁炉烤他的零嘴——一小只红薯，香味还没散发出来。他正有些无聊地只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盯着门口那张蜡染印花纹理繁复的地毯发呆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迟意是被艾琳太太从路边领回家的。
　　“怪可怜的，那头黑色短发实在扎眼得很，大老远我就看到这孩子坐在路沿上，垂着脑袋扒拉着碎石子。主啊，救赎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吧！”艾琳太太把二楼的一间房租给了迟意。

　　“意，你呢？你为什么离开家乡呢？你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吗？”奥德扯了扯迟意的短袖下摆。
　　“到了，坐下来说吧”迟意示意奥德坐在河边的长条靠椅上。

　　迟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麦，捻起一小把放在了脚边的石板上，远处的几只白鸽飞了过来，“我是为了找一样东西的主人而来。”
　　“他就住在镇子里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迟意向后靠着，把脑袋搭在椅背上，看向头顶的树叶。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不回去吗？”
　　奥德的话传进耳朵里，迟意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看见光线从层层叠叠的枝桠中穿过，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我在这里找到了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是什么呢？”奥德放下了手里的面包，转头看着迟意。

　　迟意注意到奥德的视线，知道他成功勾起了这个小家伙的好奇心，于是他笑着侧过头，用食指点点奥德的左胸的方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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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晚：爱情啊！终于要轮到我出场了！
我：不，你等等！迟迟的爱情现在还不是你的！你给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