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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赵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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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送信的人是黄峰,表哥的字迹,舒晚柠并不认识,可见他一脸凝重,舒晚柠忐忑不安打开信。
继父王新意外身亡,是死在家里,半夜睡着的人,忽然大叫头疼,还没等到大夫上门,便已气绝。
信中,叶知秋让舒晚柠跟随黄蜂一起前去,他会先去帮忙料理后事,在赵郡等她。
舒晚柠这才明白:疑团总算解开了一个,黄蜂是表哥的人。
“我和你表哥是同窗,虽是下属,可他并未怠慢与我,我本要归去京城,可他既然拜托,我也愿陪你走上这一遭。”
舒晚柠不太相信他这套说辞,可黄蜂并未参与余清秋的任何行动,她也就将他的嫌疑,往后放一放。
恰巧穆希言给她再次来了信,决定让王跃押送余清秋进京审问,渝州这边,暂时收网。
舒晚柠琢磨:这边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再查的,除了胡麻子的死,可现在胡麻子是否和案情有关联,也只有审完余清秋才知道。
她也便同意和黄蜂同行,前去赵郡。
天气依然炎热,等到赵郡,需要五日,王新的尸首放不了那么久,只能先行安葬,等舒晚柠到了,再安排其母亲和弟弟的去留。
就这一问题,表哥在信中提到过,舒晚柠也只好同意,只能这么办了。
和宋成分别之时,她曾经问过下次出镖的时间,可一脸憨厚的宋成居然和她玩起神秘来,笑笑道,“等你能脱身再说吧,我看这一次,你做不了自己的主。”
舒晚柠不解,可大壮随意插进来的一句话让她茅塞顿开,“你那小情郎临走前,已经和宋镖主深谈过,我亲眼见的。”
她恨穆希言随意替自己做主,可暂时,她也不好怎么辩解,想着还是等继父的后事完结之后,再做决定。
望着院里慢慢长大的豆荚,舒晚柠心生不舍,一再嘱咐石榴一定要好生看管,如果回不来,也要帮着 把豆荚种子收了,明年继续栽种。
石榴一边给小花喂粥,一边点头应承。
舒晚柠一夜未睡,拾掇完屋里,已经是卯时已过。
瞧着渐渐熟悉的屋子,她不知道下一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也许,暂时是回不来了。
惆怅和哀伤,萦绕心头,她背着包袱,踟蹰往外走。
黄蜂依然一声墨色,架着马车等她。
看来,表哥还真做了不少的准备,连马车都是棕色大马,腿粗眼亮。
手臂伸展,淡然浅笑,“舒姑娘小心些,这马跑得快,争取四天便到。”
舒晚柠手掌撑在他手臂,缩腿勾腰,轻巧跃上。
“身手不错,难怪能跟着宋成走镖。”
“过奖,我这三脚猫,在你们面前,递刀都嫌我慢。”见他熟练整理缰绳,舒晚柠对表哥的安排,有了疑惑。
黄峰来渝州到底是干什么的,舒晚柠无从得知,要说他只是受表哥之托,送她去赵郡,她又觉得怎么就这么凑巧?
好像,王新的死,是在表哥的意料之中。
这,怎么可能?
······
后方有马车被堵住,黄峰只得赶紧赶车上路。
出了渝州城,舒晚柠的眉头都是拧着的。
望了眼渝州牌匾上高高的八角檐,她一阵怔忪:上一次见此景,曾经有位青年在城墙上,远远地望着她离去。
可现在顿然发现:这次回来,她居然和黄子淳一次面都没见过。
就连李妈妈,她都没在镖行见过。
过去的人,也许真的就已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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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黄峰真是个优秀的赶车人,夜里除了不得不歇下之外,舒晚柠感觉一直都在车上,到了第四日,还真到了赵郡。
赵郡比渝州萧条,青石路面只能走两套马车,就连商铺,都透着小家子气。窄门薄脸的,人气也不旺。
王新虽是从工部调来的,到了赵郡,也只能算是个二把手。
朱红色的府邸大门,门口坐着两个威猛的石狮子,门口还有两个身着孝服的小厮迎接,乍眼一看,透着一副官家高门的气派。
比起浣纱巷的家,真是强了不少。
只看门头,舒晚柠心里便有了盘算:就冲这房子,母子俩大概是不会再回京城,住那浣纱巷的小院的。
两进的院子,奴仆众多,一身素缟的王许氏,身边还有两个丫鬟跟着,见到她,王许氏拉住她的手,便开始泪如雨下,嘤嘤哭泣。
差不多两年没见,舒晚柠原本并不亲厚的母女情,现在更是寡淡,可想到王新好歹也养了她几年,她也不免悲从中来,跟着流了几滴泪。
“晚柠,你回来就不要走了,你看现在的家,哪里都能有你住的。”
王许氏凄凄婉婉,拉住她的手不放,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舒晚柠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一辈子的依附,都是别人,自己当不了自己的主心骨,这样的娘亲,不可谓不悲不怨。
现在,骤然成了丧夫之人,抓住儿女,才最重要。
舒晚柠安慰地拍她的手,看向站在后面,依然一声横肉的弟弟王越。
两年不见,弟弟褪去少年的青涩和局促,现在的他,俨然一副公子模样,这让舒晚柠对他曾经的怨气,顿时减轻不少。
大跨步上前,王越的脸,悲喜交加,腮边的两坨肉,跟着他情绪而颤动,“姐···”
“嗯,不错,还知道你有个姐。”
舒晚柠上前,亲热地抱住他。
“父亲已经···”
“咱们,还要好好活。”重重地在他后背拍打,把一声喟叹,咽下喉头。
叶知秋正在前厅张罗,这其中有不少他的旧识,在王家,他,显然成了当家人。
这让他多少有点恍惚,却也甘之如饴。
姨父的去世,表妹,自然会和他多亲近。
黄峰已经将所有经过,悉数告知,甚至包括,他曾经和她的每一句对话。
叶知秋很满意。
他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然表妹不走,那就只能留在他身边,虽然艰难,也要试上一试。
现今,穆希言已经自顾不暇,他相信,时日不久,表妹的心自会被他收拢。
急匆匆往后院赶,他手上,拿着一本礼册。
“···表妹···”
“表哥,辛苦。”福福身,舒晚柠瞥过他歪斜的木质发簪。
“一年未见,表妹受苦。”说这话时,面是朝向王许氏的。
他想让王许氏替他说话。
这是自打王新下葬之后的昨夜,他专门找王许氏谈过的。
做不成正妃,他也想将她收到府上,做个侧妃。
王许氏又惊又喜的同时,又在担心太子那边,是否会撒手放人。
寒暄过后,把礼册往舒晚柠手里一塞,“这王家当家的,以后可就靠你了,礼册。你可收好,以后都要还礼的。”
“啊?!”舒晚柠后退一大步,急急道,“我只是过来瞧上一眼的,我怎么能管这个?王越,你收好。”
王越的白眼,再次回到姐弟俩在一起的场景,他当即甩来袖子,抱怨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弟弟,我怎么能管家?同生们岂不要笑死?”
“娘亲,你来···”转向王许氏时,舒晚柠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当家主母的位置,不就是她吗?她,应该不会推脱。
哪知,王许氏立刻沉眉回绝,一点余地都不留,“我身体欠佳,岂能让我操心这些个?晚柠,现在你是家里老大,这些,本该有你来管。”
“我是要走的人,哪里能在这赵郡多呆?镖行那边······”
听她这般推脱,叶知秋怒气上头,“表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难道你家里都不顾,一定要在外面野吗?”
这话说的,足够有分量,也足够有道理。
舒晚柠讪讪,低垂头,望着手上的礼册,缄默不语。
叶知秋审时度势,赶紧将站在一边的一位老年男人招呼过来,“陈管家,把所有府里的人召集过来,大小姐要问话。”
陈管家的长胡子几乎垂到脖子,清瘦的脸,昏黄的眸子,却挡不住他见风使舵的精明,躬身应下时,还匆匆将舒晚柠上下觑了眼。
作为府里的管家,要有上观三路的本事,陈管家知道,这王家,现在老爷一死,家里虽然是孤儿寡母,可有这强大的叶家为后盾,便已让人寒趋,听说现在又有大小姐的后台—太子爷,这无论哪个,都是直达皇宫的人。
真真是,谁也惹不起。
王许氏头晕难耐,王越便陪母亲去到月洞门后的寝院歇息。
现在,站在前院的舒晚柠,在叶知秋的带领下,硬着头皮坐在大堂内,望向八仙桌上摆满的账册和库房清单,头都要炸了。
“晚柠,这些你都要看清楚,库房也要去对一遍,有些是姨父以前得的,有些是现在收的,还有一些是我从叶府送来的,你都要清点清楚。以后的用度,都要从这里拿,可不能让外人觊觎了去。姨妈以后的日子,可就全靠这些了。”
“我···这···”
“表妹,这赵郡离京城太远,现在姨父又不在,我娘亲说,建议还是搬到京城为好,哪怕宅子小一点,也方便关照,你觉得如何?”
“这···?”
“还有,在京城,王越的入仕也会方便许多,我会替他逐步铺路,以后王家,还要靠他。”
“······”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暗中给舒晚柠施加压力,叶知秋不信,亲情,她会真的不在乎?
下人们陆陆续续到来,站在院子里,舒晚柠随意数了数:三十二人。
这数字,把她直接惊呆。
压低嗓音,拉过叶知秋的袖子问,“表哥··我这脑子能做这些?”
叶知秋很满意她的这般亲近,摸上她的头顶,斜睇一眼,”你连人都敢杀,还敢独自闯荡,管这几个人还不手到擒来?”
舒晚柠急了,“家里一共就两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下人?我能不能去掉一些?”
“家里下人的多少,决定王家在朝廷的地位,你当真要王家立刻成为笑柄?家道无人,凄惨过活?”
“这······?”
“王越还怎么入仕?还怎么为官?”
叶知秋的步步紧逼,让舒晚柠竟不知如何应对。
准确来说,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现在的王家,显然不能再回到以前的日子,舒晚柠没享受过在王家的富贵生活,可她也不能打破那母子两人的锦衣玉食。
直到收到三大马车,太子府送来的礼物时,舒晚柠更加头脑发炸。
她觉得,她真真要困在这陌生的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