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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游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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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行了两日,因为考虑到舒晚柠伤口的原因,走走停停,在第三日的已时,还是到了二牌楼。
府里静悄悄的,就像她从未来过,或者从未离开一样。
本来自己便不属于这里,努力把憋屈收起,舒晚柠被人抬着,回到南苑。
有些浅浅的伤口已经结痂,现在,剩下的那几处,还得再换几次药,便也无碍。
为了出一口恶气,舒晚柠学着以前太子的样,大声叫疼。
她不信,他会放过那位到现在都不知晓姓名的纨绔子。
穆希言脸色苍白,却掩藏不住惊喜,他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只是不断地呢喃:“姐姐还是回了,姐姐且不可再逃,让阿丑好找。”
本来准备挨一顿臭骂,或者一顿奚落的她,没等来她预料的,着实让她大出意外。
得知晴天挨了板子之后,舒晚柠暗下决心:如果有下次,一定做到谁也不牵连。
可下次,又在哪儿呢?
她回到房里躺下,都不敢闭眼睡着,唯恐太子又像上次那样,直接和她睡在一起。
可她又不能让他知道上次她并未睡着,她知晓他所有的秘密。
这,真是难办。
戊时,消息传回来。
渝州府衙公子被施杖刑,直接打得他皮开肉绽,大小便失禁才作罢。
穆希言过来,脸色依然苍白,说不清什么感觉的舒晚柠,起身福福身,接着继续吃饭。
“姐姐这般拘谨,是为何?阿丑不要姐姐这样。”
“小女对殿下并无男女之心,遵守礼规,是应当的。即使回来,也非我本意。”
“姐姐···”
穆希言尾音拉长,语调上升,舒晚柠知道:撒娇,又开始了。
依然苦着一张脸,舒晚柠在他的注视下,晚饭吃的如鲠在喉。
“姐姐这样,阿丑心里难受的很。”说完,开始一阵咳嗽。
“那就让我走,我保证,一辈子不在殿下面前出现,”
“姐姐···”
舒晚柠拧着裙上腰线处的针脚,眼眸低垂,不去看他哀怨的眼神。
其实,她何曾好过,毕竟,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即使过程有些不齿,舒晚柠也不愿把它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她还是想尽量不去伤害他那颗心,他有什么错呢?不过就是肖想着有个安慰陪伴他的人吗?
就这么僵着,穆希言萧索无奈的背景,隐在后院的长廊上。
那里,已经有盆菊花开了,是绿色的,她不认识品种,但是她好像说过一次,想见识一下世上绿色的花。
没成想,他居然记住了。
她毫无预兆的,哭了,很伤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似的。
小白在地上扯着她裙摆,急的上蹿下跳。
晴天被打后见到她回来,是有怨气的,对她一直保持恭敬板正的态度,眼下,见她耸肩捂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偷偷退下去前院找太子。
哪知,太子摆摆手,满脸愁苦,“让她去吧,小心伺候便是。”
魏子风站立一旁,欲言又止。
“说吧,她在那过的怎样?”
“舒姑娘很得人缘,长顺镖局的人对她印象很好,吃苦耐劳,言语不多,和谁都不亲近。”
“这才是她,还有吗?”
“听说和一位府衙小吏有结亲的意思,只是还没到明面上来。”
“嗯?”
魏子风见他面色阴鸷,只好解释,“舒姑娘孤身一人在外,被人呵护,也是正常。”
“还有吗?她那住的院子···?”
“家主是个寡妇,带两孩子,也很艰难,舒姑娘和她彼此亲近,也算融洽。”
“渝州州府程世龙,虽说算是平庸,可也在努力维护一方稳定,没给朝廷找什么麻烦,孤想,过段时间,带着晚柠过去小住一段时间,让她高兴高兴。”
“可北方战事···?”
“父皇不是委派大将前去了吗?难道,朝廷没了我太子,就不转?”
魏子风最终没敢辩驳。
“你去把该做的做了,把那院子派人好好拾掇一番,有必要的话,买下来,给那寡妇一笔钱,也不让她吃亏。等等···”穆希言偏头一想,“算了,这事还是孤去找晚柠商议后再定,要是万一自作主张惹她不高兴,也是很麻烦。”
“是,臣下等殿下回音再定。”
穆希言轻叩盏盖,清脆瓷器碰撞音,高一下,低一下,“子风,你说···我明面上是去游玩,暗地里去查一查运河沿岸的河堤款维护贪腐,是不是会效果更好?”
“殿下所言极是,估计大部分的官员,只会以为殿下是带着舒姑娘去玩乐的,怎么会想到是去查贪腐的呢?皇上肯定也很愿意。”
“嗯,不错,我得还要在父皇面前多做点事情才行。”
······
舒晚柠睡下时,感觉有人在窗边看她,她知道,那不是感觉,是真有。
毛病,随口啐骂一句,继续翻身睡觉。
可梦里,跑的是她,追的是他,高山、大湖、甚至庙宇、监狱。
吓得她一激灵,直接坐起,惊出满身冷汗。
“怎么啦?做恶梦?”灯烛中,一脸惊忧,连他的粗眉毛,都是一字型。
有人在幔帐外轻声低语,舒晚柠捂紧被子,再次躺下。
阴魂不散,还是该说痴心真意?
里侧墙上有只蜘蛛,缓缓爬过,吐丝结网,她觉得,太子就像那蜘蛛,迟早,自己便成了网里的虫儿,到最后,渣都不剩。
她睡意全无。
再翻身,一袭月白的背景,渐渐淡出房去。
舒晚柠,又想哭了。
·
重阳节到了,京城有重阳节游船的雅趣,他想让她高兴高兴,尽管事物繁多,他还是及早便订好了船位。
只是,他又准备了一场自认天衣无缝的戏。
神情恹恹的舒晚柠,并不太想去,可见他一扫萎靡之气,恢复到往日的神采,她便不忍拒绝。
雨天给她选了身桃红色长裙,还特意选了红玛瑙荷花簪,鲜亮之色,完全掩藏住脸上的憔悴。站在镜前,舒晚柠不太适应这般亮眼的颜色,几次想换,都被雨天给劝住。
“姑娘这般穿着,已经不算打眼,等你去了游船便知,比你更炫的颜色,都有不少。”
推却不过,舒晚柠只得勉强接受。
出得房来,穆希言双眼放光,“姐姐真好看,全天下就姐姐最好看。”
对于他的溢美之词,舒晚柠已经有了免疫力,淡然一笑,“殿下眼睛应该多看看其他美女,就不会这么恭维我了。”
穆希言哂笑,“孤心里要是装得下其他美女,何至于此。”
眼尾那抹苦笑,比深秋的阳光,还刺眼。
舒晚柠再一次,手足无措。
·
游船地点依然在京郊的龟鹿山下,现在正值深秋,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马车上,穆希言拿出难得的语调,像商量,又像询问,“阿丑有一事想和姐姐商议。”
舒晚柠有心想要让他高兴,抬起眼帘,静静听他说。
直到他说完,“渝州那,殿下其实没必要委屈自己,朝中事务繁杂,这样,皇上会不高兴的。”
“阿丑只是想让姐姐高兴···”穆希言牵起她微凉的手,她将手掌迅速缩回,最后落在他掌心的,只是她五个微颤的手指尖。
她再次挣扎一下,可,他眼望前方,却把手指头捏的更紧,不让她再去动弹。
逼仄的空间里,静的好像都能感受到呼吸声,车辙轻微的咔吱和轮胎碾过地面的沙沙声,突兀响起,像奏鸣曲,在彼此耳边不断回旋。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住。
“爷,到了。”
还处于变声期的小满,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太过尴尬的舒晚柠,急于脱身,可穆希言丝毫不让,直到他自己先起,依然牵着她的手,一前一后弯腰出来。
他先下车,再次按照以往伸出臂膀,等待舒晚柠搭上下来。
在上船处,舒晚柠见到好久不见的穆璟言。
穿着比她还要鲜亮的亮绿色,在那和一一位淡黄长裙的女子,低声说笑着什么。
女子回头,舒晚柠心内一紧,脚步自然慢下来。
“别怕,有我在。”蓦地再次牵起已经分开的手,穆希言拖着不愿前行的她,大步迎了上去。
那女子,舒晚柠听过她的声音,在府内凉亭,和太子聊起她的人。
穆希言十分不耐地冷脸,“怎么你们也要和我们凑到一起?”
“表弟这是什么话?难道这处,只有你能来?”见到站在后面畏缩的舒晚柠,她故意朝这边走了几步,直接站在舒晚柠的面前。
“像,还真像,别说表弟你,就是我,也会一下子认为是姨妈回来,只不过,她比姨妈还是年轻好多。”
舒晚柠福了福,淡笑称呼:“表小姐好。”
“嗯,都是女人,不讲那些虚的,只要我表弟喜欢,我没意见,只是有些问题···”袁茵虽然长得秀美,可浑身透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劲,就像春天漫山遍野的蔷薇,肆意张扬,让人无法忽视。
穆希言显然不太喜欢这位表姐,不仅态度不屑,言辞也丝毫不留情面。
“表姐,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还有,你先把自己的婚事办妥为好,我们,不劳你费心。”
穆希言把舒晚柠一拽,昂首挺胸直直往船上去。
舒晚柠差点踉跄,他轻轻在她背上抚了抚。
见老四还没跟上,他粗眉顿时拧成八字,沉声问,“老四,你是来听袁茵上课的吗?”
“不,不,我是来跟晚柠聊天的。”甩开袁茵,迅速跟上。
袁茵气的裙摆一甩,气呼呼地随了来。
游船很大,足有两层楼那么高,船上已经有不少的红男绿女趴在船边四处望,端茶小厮们穿着统一的赤红小衫到处穿梭,整个船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穆希言订的座位在船头处,视线无遮挡,不仅能看到两岸的美景,还能窥见龟鹿山上出来觅食的各种野生动物。
这处被保护的山上,经常会有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山峦、动物、花草、河流,游船交织在一起,各有风格,形成层次,哪个角度看,都是美的。
当舒晚柠坐下时,坐她身边的穆希言,眼眸往不远处执行警戒的魏子风瞥了去。
对方微颔首,穆希言才收回目光。
船儿缓行,水流分开,舒晚柠吹着凉爽的风,看着山上的动物,紧蹙的眉毛渐渐放松,甚至,她还和坐在对面的穆璟言谈论起东山寺后面山上,他采来的野花。
“四殿下怎么想着扮小厮呢?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想到以前,舒晚柠依然莞尔,“我居然没认出来你不是小厮。”
“我就是小四啊,姐姐···”
这声称呼,和穆希言语调几乎差不多,舒晚柠手上拿着的茶盏,差点摔了。
穆希言赶紧替她接过来,小声笑,“他没我叫的好听,是不是姐姐?”
舒晚柠脸红极了,一会看看隔壁,一会看看对面。
“老四,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叫。”
果然,穆璟言换了副语调,还是一本正经起来,“那个时候,纯粹是为了好玩,你想啊,东山寺那地方,除了寺庙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个你,便觉得总算有点事可以做。”
“不过就是拿我来调笑罢了,也不知道娟儿现在怎么样?”
“她呀···”斜睨眼正在嘬茶的人,穆璟言一脸高深,“我听说,娟儿回去便嫁人了,也不知道何时还会回来。”
“是吗?恭喜她了,我还挺怀念她的。”
放下茶盏,穆希言笑道,“要不,改天我让她再回来?”
“不必了,女人总归要出嫁的,她嫁得好便是幸福。殿下不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
“嗯,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
袁茵插不进话,有点不甘地在那东瞧西望,见迎面行来一艘更豪华的船,诧异地拉着穆希言的袖子,“表弟,居然有比你派头更大的人···”
“人外有人,表姐还是赶紧瞧瞧,看那艘船上,有没有你中意的人,告诉我,我派人给你保媒,早日把你嫁出去,才是正经。”
“你···”袁茵气的叉腰站起,见那艘窗果真有人朝这边张望,她便赶紧坐下,拿手遮面,“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谁也别惹我。”
见她这般窘怕,舒晚柠递过来一把折扇,“表小姐拿去挡挡脸。”
袁茵也不客气,直接撑开,整面扇子上画着的桃花,将她整张脸遮住,只露出头顶上翠绿的玉簪。
“我给你挡太阳的,你给她干嘛?不嫁出去,留着早晚是个祸害。”穆希言侧过身,在她耳后轻声嘀咕,“没你半点矜娇,还老闯祸。”
温热的呼吸在她薄薄的耳后吹起,舒晚柠在桌下把他身子别了别。脸脖顿时淡晕成绯。
“都不理我吗?晚柠?” 小四梗着脖子,故意斜瞟过来,“老三,你可是要上大场面的人,不能如此这般不检点。”
“滚吧你,我怎么不检点了?”
舒晚柠立刻坐直身体,故意和穆希言扯开一段距离,望着对面大船上的华衣锦服,“对面坐的难道比殿下还风光?”
穆希言把茶水把她跟前轻放,“有权有势的人,可不仅仅只在皇宫朝堂,外面的天地,广的很。”
对面船上的迎头处,一袭墨绿,手摇黑金扇,玉面俊朗的男人,眼神扫过,最后,停留在穆希言这桌的四人上。
直到船头错开,都还在扭头眺望。
舒晚柠有点恍惚:他那么肆无忌惮的,在看谁呢?
难道他不怕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