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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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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希言面色一沉,他朝不远处在矮榻桌那喝茶的魏子风瞥了眼,魏子风过来,两人耳语几句后,他的脸色更差了。
小四也敛起笑眯眯的脸,很有默契也朝穆希言望去。
只有折扇遮面的袁茵,仍然勾腰在问,“船上的人,走了吗?走了吗?好像是叶知秋对不对?”
只有一脸懵的舒晚柠,淡定喝茶。
小四在桌下朝她踢了脚,“走了,吓成这般?他是老虎又如何?”
袁茵总算抬头,额间和鼻翼间,细汗密密。
舒晚柠默默递上帕子。
袁茵尴尬笑,接下,“谢了。”
因为遇上不想遇到的人,这场游船可谓之意兴阑珊。
可舒晚柠却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起码,那位表小姐就很让人有兴趣。
她甚至想,回去后是不是问问殿下,那位叫叶知秋的玉面郎君,是不是很厉害,表小姐居然惧怕成那样?
八卦心燃起,想要熄灭,可不容易。
准备下船时,舒晚柠都在思考这一问题。
仿似,自己心中的郁结,在袁茵的问题上,有了缓解,可谓之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烦恼不同罢了。
穆希言去和魏子风说话,舒晚柠亦步亦趋地走在袁茵后面,时不时的,袁茵和她搭上一两句无关咸淡的话。
比如,表弟们都不太让人省心,作为表姐,又不得不管,特别是老三,是有血缘关系的,能不关心吗?
即使当了太子又怎样?表现不好也会被皇上撸下来,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般直白的危机感,让舒晚柠觉得,是不是太子殿下做了很不好的事,眼看就要倒大霉。
舒晚柠下意识地又绷紧一根弦,她寻思:太子去渝州的事,看来还真不行。
舒晚柠对她的印象,已经和刚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无非就是敢爱敢恨敢说的洒脱性子罢了。
想起那次在府上偷听到的,舒晚柠不禁莞尔。
走过一段船体和岸上搭起的竹板,所有人需要排队而行。
所有让井井有条,一个挨着一个,慢慢渡过两条竹板搭成的浮桥。
为了防止有人落水,浮桥两侧还用粗麻绳缠了粗粗的三条,一来可以让身形不稳的可以扶住,二来也能挡住游客掉入水中。
按说,落水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是无人照看的孩童,或者佝偻的老者。
舒晚柠本身会水,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什么意外。
所以,当有一位后面站着的少年,猛然将她推一掌时,她还只是认为少年害怕,需要借助她的背后让他安稳。
哪知,少年第二掌过来时,力道大了无数倍,舒晚柠忽然踉跄,试图稳住时,少年朝着她又来一掌,舒晚柠在晃了一晃后,毫无防备的她,应声栽入水中。、
人群,陷入惊慌,穆璟言呆怔良久,最后只是他杀猪般地嚎叫:“侍卫,侍卫,快抓人~”
在众人的惊慌中,少年却迅速遁入人群,消失在码头之上。
魏子风一袭黑衣,活像姣燕,纵身越上岸边,飓风般跟去。
刚入水刹那,她有些慌乱,在紧张中,她伸出的双手,竟然在船舷没找到一处可以着力爬上的点。
正在这时,两道身影,犹如两条蛟龙,跃入水中。
等到舒晚柠再次睁开眼睛,一双手臂从腋下抄过来,将她生生带上了岸。
瑟瑟发抖的她,抹了抹脸上的水,发现,一袭墨绿色的长袍下,还往下滴水,没有挽上的发髻湿哒哒地垂放胸前,却神色如常。
居然是他?
那个表小姐害怕的人。
“小姐还好吧?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以后有缘再见。”转身离开。
舒晚柠嗫嚅着,看着他飘然的身影,一脸茫然。
穆希言事发时站的有点远,等他游过来时,舒晚柠已经被救起。
本来落水点选的是他附近,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居然意外的,被叶知秋捷足先登。
他都不清楚,在另一条船上的他,怎么会这么快赶来?
显然,他是特意在岸上,等待这条船上的某个人。
袁茵,这次不仅给他扯后腿,还坏他好事。
恨得牙痒痒的穆希言,攥起的拳,握了松,松了又握。
他厌弃极了,心里的火气,窜起来,又被他生生按下去,胸口不断起伏着,活像条频死的鱼。
小满拿出走路的最快速度,在马车里翻出两条大氅,青灰色的给正在生气的太子,将酱红色的那条迅速让舒晚柠裹上。
等到侍卫围拢过来,围观的游客已经被赶的七七八八。
小四不知从哪里找出条簇新的棉帕,递给袁茵。
这个时候的袁茵,也顾不上形象,直接蹲在地上给舒晚柠擦开头上和脖颈上的水滴。
他们的人,把她围得满满当当。
直到舒晚柠站起来,裹住大氅,回到马车。
舒希言没等到魏子风回来,他整张脸阴得几乎挤出水注。
本来是计划好的事情,怎会出错?
他指望靠着今天自己的苦肉计,能够在舒晚柠那挽回一些印象,为此,他还特意趁着去净室的机会,试了试河里的水温。
被太阳晒了一天,今天又没有风,这么难得让舒晚柠出来,自己表现的机会,这么就被叶知秋抢了先机。
满腔的郁闷和失落,他只能暂时沉默应对。
他,静悄悄地看着一脸惘然的她。
“殿下没关系,我还好,不太冷。”
\"姐姐,是阿丑不好···\"穆希言瓮瓮地,眼圈红红,撇下去的嘴角,即使舒晚柠挤出微笑,也没放平。
马车轱辘开始转动,舒晚柠的身体被焐热,她渐渐把大氅敞开了些,身子骨活泛,脑子也跟着活泛。
惶然的她捏紧裙袖,把已经红润的双手伸出来,“殿下,救我的人···?”
“袁茵的定亲夫婿,只是表姐对他好像不太喜欢,所以一直都是在躲他,今日,也许是他故意找来,也许是巧遇而已。”
“表小姐还挺怕他的,我瞧叶公子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袁小姐怎么会怕程那样?”
“···无非就是手段狠辣些罢了,作为监案司主理,他能当着一群人的面,给死刑犯剥皮,将犯人油炸。这般毫无人道的人,哪位女子会欣赏喜欢?”坐在箱笼上的他,把温热的指掌附在她肩颈,一下一下地摩挲,戚戚然,“那一刻我还以为···吓死我···”
忽视掉后段这句话,气悻悻的穆希言,让舒晚柠更加好奇,“他做的也是分内的事,殿下你为何对他不喜?”
“哎,说来话来,你受了惊怕,先休息,别多想,叶知秋救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见他这般言辞,舒晚柠也不想惹他不快,最后也只是垂头,移开位置,让穆希言的指掌落空,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归位。
·
回府后,穆希言沐浴后一直等着魏子风。
直到戊时后半刻,风尘仆仆的他才疲惫回来。
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魏子风便把所有的消息全数汇报完毕。
穆希言越听到后面,脸色越不好,直到他在咬唇三番之后,最终还是爆发。
本来是他们安排的人,到了紧要关头,却没按照指定好的指示行事。
这不让他不怀疑,少年是叶知秋的人。
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接好久都没见的袁茵?
情侣恩爱,这种噱头,在袁茵和他之间,显然没有。
这不得不让穆希言胡思乱想。
“他居然都能探听到我们最新的行动?你能保证府里没他更多的眼线?那少年的动作,本来是说好,在我走到晚柠跟前再动手,怎么提前那么多?
····居然找不到?这不是明摆着被叶知秋收买吗?
天衣无缝的计划,被他破坏,我和他不共戴天。即使有父皇的免死金牌,我也不怵他。
······”
魏子风才干的汗,再次涔涔冒出:今天的失败,都怪他。
幸亏太子把闷气,全撒到忽然冒出的叶知秋身上,而不是检讨自己的做法是否有失偏颇。
看来,还是吃醋的成分大些。
魏子风擦把汗,躬身退出。
站在回廊下,魏子风暗想:太子对舒姑娘,这般深情,如若这次没找回来,兴许他的太子位,岌岌可危。
皇后的嫡出六皇子,就等着他犯错,一把将他拉下位。
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罢了。
可这些话,他不敢讲。
他相信,外出采药未归的吉祥,肯定更不会说。
太子便是太子,即使年轻,也是他们的主子,即使他的决定是错的,也要无条件遵循的主人。
舒晚柠梦里再次做起噩梦,这次不是太子追着跑,而是在冰冷的水里,不断地游啊游,游到浑身酸软,都停不下来。
追她的人是谁?她没看清。
她只记得腿长身长手长,活像前世见过的大章鱼一般,让她无法摆脱。
夜半十分,醒来后,舒晚柠并没见到曾经出现过的穆希言,他关切一字眉不再,他如锆石闪耀的直白眸子,也不在。
倏恍之间,手指轻捻黛眉,拂过棉枕,窗外,风急雨骤。
秋雨寒凉,灯摇树摆。
舒晚柠忆起他曾经和她并榻而躺,说过的那些絮絮叨叨,好像,是在很久前。
她忽然间有些怀念,怀念他的执着和念叨。
那是一个真正相信她的人。
她现在才发觉,有些被感动到。
·
出发时间定在十日后,这是穆希言最快的一个决定。
舒晚柠被梦魇弄的神情萎顿,本来她不太赞成现在去渝州,可穆希言好像胸有成竹,她也不便多做阻拦。
她暗忖:如果和殿下商量好,是不是可以自己留下,殿下想的话,就过去看她,彼此互不打扰,却能彼此惦记,该是多美的一件事。
可惜这一念头,在脑海里只盘旋片刻,她便不再这般想。
殿下这次能陪她去,本身就已经大大让她感动,哪里还能得寸进尺呢?
现在,就等吉祥采药归来,一起上路。
这一次,穆希言做足了准备。
与公与私,他都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