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罗斯]刺与玫瑰》一叶霜花

7、玫瑰的刺

　　“hello？hello？！”
　　帕特里克从眩晕中提起一星半点的清醒，伸出去的手犹豫了许久，该死的电话！他困极了，该把线给拔掉的，就不能让他安稳点吗？还有听筒里自己的回音，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吗？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是你吗？”
　　听筒另一边声音嘈杂失真，有点熟悉，是……
　　“尼古拉斯？”
　　“帕特里克，恐怕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帕特里克？喂？能听到吗？我在纽约，貌似有延迟，你能听到吗？”
　　“嗯……”帕特里克的回答就像阳光下的棉花一样软下去，尼古拉斯在说什么？
　　“和你父亲有关。”
　　谁？谁的父亲？
　　大卫·梅尔罗斯？
　　那个老混球？
　　“我能听到，我在，”成瘾性的药物就是这样，它短时间加快了你的思维，让你天马行空地想，但肉|体却又剥离掉地麻痹，变成了个疯子。
　　“你父亲前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去世了，对你而言肯定是晴天霹雳……”
　　差不多吧，大概，或许，可能，是的……
　　帕特里克倦怠地靠着墙缓慢滑下去，半坐着，软绵绵地贴着柜子去捡掉在地面的一支注射器，再如同一帧帧地站起来把东西放在柜子上，自己则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将衣袖拉下去，遮挡住手肘处的针孔痕迹，布料擦过去有些许的痒，帕特里克将脑袋靠在墙上。
　　尼古拉斯还在讲个不停，他在说什么呢？
　　晚上是不是和黛比有个约会？黛比？是的，没错，黛比是个好姑娘，那么波丽娜呢？
　　帕特里克想拍拍自己的额头，却只是懒散地咂咂嘴，波丽娜早就不理他了，真是……小气姑娘！太苛刻了!
　　对了！他的羊毛大衣，放在哪了？
　　衣柜，还是干洗店？或者垃圾桶？
　　该死！这个季节不该穿羊毛大衣的！还是黑色！
　　帕特里克就那样拿着听筒，时不时应一声以表示存在感，直到另一边很久没有发出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把听筒放回去。
　　等等……谁死了？
　　哦——那个老恶棍，他还要去拿骨灰？在纽约？
　　该死的！难道就不能找个委托人？或者跨洋托运？要不然干脆就埋在纽约？木葬，水葬，随风葬，倒霉！
　　帕特里克迷醉、解脱、放松地微笑，眼睛轻轻闭着，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
　　“老混蛋刚刚去世了!”
　　帕特里克敲开黛比家的门，兴致勃勃地对金发姑娘说。
　　“他怎么死的？”帕特里克躺在床上，黛比拨弄着他的头发，像是孤独的小姑娘亲昵地不放过自己养的黑猫。
　　“忘了问，我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帕特里克才想起黛比不是波丽娜，他不该在黛比面前这么说，于是改口。“不好意思，我是说被悲痛冲昏了头。”
　　黛比没放在心上，依旧用手指抚弄着帕特里克的黑色卷发，这让帕特里克不适地躲了躲，“你能不能别玩我头发了？”
　　黛比收回手，帕特里克舒了口气，扬起嘴角，“我需要喝一杯，好好喝一杯。”
　　他从床上坐起来，拍拍床垫，环顾左右寻找着什么，“庆祝一番。”
　　“我们出去喝一杯，”黛比也坐起来，她看着帕特里克在壁橱里找酒，“或者你可能没兴趣，格雷戈里和丽贝卡邀请我们共进晚餐。”
　　“痛苦总在别人进餐时到来，谁说的来着，抱歉，现在我有点不在状态。”帕特里克背对着黛比轻声叹气，卧室的柜子里依旧没有酒，黛比并不酗酒，这点可和他一点不像。
　　“你们父子的关系很复杂，要考虑的问题很多。”
　　“对，也不知道海|洛|因有没有帮助。”
　　“现在还吸|毒不太好吧？”虽然措辞还算客气，可黛比的语气着实激烈起来，她本以为自己能改变帕特里克，至少是让他思考——天呐！她不想这么说，但是……
　　帕特里克就是个傻瓜！他以为毒|品和成瘾性药物有什么好的吗？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从这东西里获得快感？黛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天真，黛比认为帕特里克会为了她戒掉，会在她的帮助下认识到毒|品只会让他更糟、更痛苦、更被生活剥离，可做出一再让步的却是她自己。
　　“当然不好了！”帕特里克显然不理解黛比，也没那个心思去想。
　　“我的意思是，也许现在是个改变的契机，洗心革面……”黛比的话让帕特里克停下脚步，接着是不耐烦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灰色外套。
　　“趁你还没说回头是岸，我得赶紧走。”
　　“他已经死了，你能不能别和他一模一样？”黛比坐在床上，看着帕特里克穿上外套离开的背影，。
　　这句话显然惹恼了帕特里克，他转过身，“不太可能，我会带着他那份一起过下去。”
　　走到玄关处，帕特里克慢慢停下脚步，表情也变得复杂沉重，他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和大卫·梅尔罗斯很像，或者说恐惧于这一点。但这不是黛比的错，她在乎自己，也爱自己，帕特里克对此感到沉重，他珍惜所有来之不易的爱，可又为此感到负担，可这些不是黛比做错了。
　　他转身靠着门框，语气低沉和缓，“黛比，对不起，我不太适合找人陪。”
　　黛比让步，拉着帕特里克，“别走，留下来，回床上来。”
　　“不行……”
　　黛比已经揽着帕特里克的腰，另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耳鬓厮磨。
　　“我曾听说，悲伤也是剂□□，”她扯着帕特里克的衣领，看着他，“你觉得是真的吗？”
　　而帕特里克表情似乎……有点冷漠，悲伤？他并不悲伤，可悲的正是这点，他不悲伤，而是恐惧。
　　帕特里克启程，踏上希斯罗机场，他讨厌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恨不得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塞进壳子里。
　　他也讨厌计程车，窒息的空间，穿过隧道，错过十字路口，还有什么……什么堵车的时候，反胃的汽油味，刺耳的车笛，如同拥挤的蜂巢。
　　他住在常去的酒店，母亲的留言——一如既往，再来杯威士忌，和一大堆冰块。
　　——33楼！
　　真是诱惑！
　　他会把这里作为戒|毒场所，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可每次都是最后一次，酒，他觉得酒似乎不太够，不是吗？
　　殡仪馆？那是个荒谬的场所，还有……糟糕，他被一颗安|非|他命卡住了!
　　那个黑人说的没错，他需要一杯水来着，不！不！不！他需要逃跑！逃跑！立刻！
　　该死！走错了房间！错的棺木！错的死人！
　　去他妈的！他就要离开！他才不要和那个该死的老混蛋多待一秒！
　　痛苦，或者，愤怒。
　　别想让他为此感到难过，真是不幸啊！
　　……
　　父母的旧友——其实更像帕特里克的旧友，安妮特知道大卫·梅尔罗斯的死讯以及他来纽约后约了他。
　　他们谈及大卫·梅尔罗斯时都觉得那可真是个难对付、难以忍受的人，他能把红酒倒在地毯上羞辱侍应生，能用一切尖锐刻薄的话贬低别人，能让任何人感到最大程度的不适。
　　因为安|眠|酮的药效，帕特里克用冷水洗了把脸，可他不想听安妮特提到……小时候的事。
　　Fucking hell！
　　他知道大卫·梅尔罗斯已经死了！那家伙再也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揪着他的耳朵不放他下来，还要说着折磨和痛苦是对他爱。
　　他需要来点！他必须来点！
　　真该死！
　　糟糕的餐厅，烂到家的厕所，连灯都没有，注射器掉在地上，还白挨了一针。
　　[现在请倾听寂静，能听见吗？成为寂静的一部分。]
　　[好的！现在想象一座宝塔。你能看见吗？很漂亮对不对？]
　　[对，对，罗恩，很漂亮。]
　　[现在走进去，帕特里克。]
　　[里面有什么吗？]
　　[对，帕特里克，你妈妈和爸爸。]
　　[妈妈……和爸爸？]
　　[现在去你母亲那，对她说，我爱你，妈妈。]
　　[妈妈，我真的很爱你。]
　　[很好，现在拥抱她。]
　　[感觉很好，对吗？]
　　[对，感觉很好。]
　　[现在去你父亲那边说，而你恰恰相反，我无法原谅。]
　　[而你恰恰相反，我无法原谅。]
　　——Fuck off……
　　[很好，现在拿起手|枪，崩了他脑袋。]
　　——Bang，bang，bang，bang！
　　今天的事，要是敢告诉你母亲，我就把你撕成两半！
　　——Fuck off！All of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