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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相见 ...

  •   温酒是二次移民的亚裔,有着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凌厉且又消瘦,多数时间他都如同开了锋的宝剑,昂扬激进。

      这是我写在小说《最佳犯罪》关于温酒的描述性语句。

      但是光凭这种笼统的描述,我是没有办法想象出温酒长成什么样,以至于我和南宫站在温酒工作的律师事务所里,迷惘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会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温酒这个时期过于籍籍无名,他亚裔的身份与在律师界毫无名气的现实相辅相成,以至于他能否在这件律所拥有一席之地我都说不好。

      “小姐,请问温酒温律师的办公室在那里?”
      三分钟前,我与温酒进入律师事务所后,他就像前台问起温酒。

      但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姐,抬起眼皮,懒洋洋瞥了他一眼,直接摇头道:“温酒吗?很抱歉我没有听说这个名字,也许你找错地方了。”

      “……”
      没得到答案的南宫沉默了一会,侧过脸来询问道:“你确定温酒是在这里工作吗?”

      我不确定地退了出去,查看门牌。

      墙壁上铜制方牌距地一米多高,其上烫金色大字工工整整书写着圣乔治街321C。

      这是温酒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格林威治的门派号,我亲自写在书里的,我记忆深刻。

      于是我又走回来,道:“是这里,温酒工作的律师事务所就在这里。”

      “那我们为什么找不到他?”南宫狐疑。

      我也困惑,哪怕温酒籍籍无名到了尘埃里,他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也不应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啊!

      ……

      我给不出答案真沉默着,南宫突然放声高呼:“温酒?谁是温酒?我们找你有事!”

      这会是上午十点,正是办公的高峰期,格林威治律师事务所的每一个隔间都大门紧闭,低沉的谈话声,敲击键盘的哒哒声,翻动文件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响动,一切杂乱又静谧。

      在这种情况下,南宫的高声喧哗就宛如乐章里不合群的音符,将一支配合完美的交响曲毁坏。

      律所里不少隔间的门打开了,一张张或狐疑或好奇的面孔映了出来。

      前台小姐略显惊慌道:“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你声音小一点。”

      南宫没听,继续唤道:“温酒?谁是温酒?我们找你有事。”

      “先生!”前台小姐有些生气,拧眉厉声道:“你在这样,我就喊保安了。”

      “我找温酒。”南宫坚持。

      前台小姐不在提醒,转而拨号,她拨的应该是内部电话,所以几乎不用拨号,按一个键就可以接通。

      我不想事态闹大,于是道:“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找温酒有事。”

      前台小姐不做理睬,已经对着听筒讲:“你好,这里是格林威治律师事务所,现在有两个人在一楼闹事,请您过来一下。”

      小说《最佳犯罪》虽然是我的作品,但是对于文中这家律所,我只设计了它的门派号是圣乔治街321C,至于整栋写字楼具体的结构,我没写过,也不知情,不过这种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一般都配有保卫科。

      俄顷,从三楼下来两个对比非常强烈的年轻人,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其中高瘦的那位应该是个亚裔。

      他黑头发黑眼睛,五官立体,肤色黝黑。

      就怎么说……

      我经常在文里使用这个人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利剑,气质凌厉,但是我本人生活中其实从未见过类似气质的人。

      这次是第一次。

      这个高瘦的保安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一把开了锋的利剑。

      哪怕光站着不说话,压迫感也十分足。

      按道理来说温酒是个律师,不可能在律所里当保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感觉,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是温酒。

      我脑子一抽,求证道:“你是不是温酒?”

      “我的名字的确是温酒。”温酒承认后,另起炉灶道:“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猜中了,但是我和南宫无一例外傻在了当场。

      就怎么说……

      这挺魔幻的,我笔下颇有名气的律师温酒是个保安。

      “你怎么当上保安了?”南宫反应过来道。

      温酒并非一个自来熟的人,某种程度上他刻板且又严厉,所以对于南宫熟稔的询问,他感到迷惑。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和我认识?”

      南宫没说什么,前台小姐一脸不解:“原来闹了半天你们是来找他的啊。”

      这位妆容精致的女士显然不明白我和南宫为什么要到律所里找个保安,但实话实说,我比她还费解。

      “你们找我做什么?”温酒费解的理由和我完全不同,但是他和我如出一辙,脸上都摆出了迷惑的表情。

      “……”

      我准备回答,但是律所的前台小姐将我打断,道:“先生们,既然你们找到了你们要找的人,就不要打扰我们律所办公了。”

      —

      十分钟后,我与南宫已经随着温酒离开了律所,此刻一行三人站在律所门外的隔离带上,至于温酒的那位保安同伴,见事态解决后上楼休息了。

      现在是L城的十二月,天气并不暖和,凌冽的寒风宛如刀刃刮在脸上,绝对称不上好受,于是我南宫决定先结束这漫长且无聊的审视,直接切入正题,道:“你为什么不做律师,该做保安了啊?”

      “先生,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就问我如此私人的问题似乎不太好吧!”温酒避而不谈。

      南宫接过我的话,没提元晦要求的保护一事,而是道:“我们想聘请你为我们代理一起案子。”

      我知道南宫口里的案子指得就是约瑟夫杀人骗保案,原作中,我写的也是温酒为约瑟夫辩护,此刻元晦顶替了约瑟夫含冤入狱,嫌疑人是变了,但代理律师能不变还是别变的好,要不然我真害怕元晦折在这个世界。

      我想南宫也是这个想法,才向温酒提出的这个要求。

      “我现在已经不做律师了,所以恕我爱莫能助。”但是温酒不出意外的拒绝了。

      “但是你曾经是律师,并且你现在也可以重操旧业,做回律师。”
      南宫挑他话里的把柄。

      “先生你的话我没有办法否认,但是我说过我已经不做律师了。”温酒绵里藏刀,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如果你实在需要律师的话,格林威治律师事务所是个好的选择,在那里有许多优秀的律师可以供你们选择。”

      “当然,当然。”南宫承认后,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只想要聘请你。”

      “为什么呢?”一丝狐疑自温酒眼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操着一贯的绵里藏刀的笑容,“我的履历比起格林威治律师事务所里的律师差远了,你们如果需要找律师的话,他们才是更好的选择。”

      “虽然听着是这么回事,但是温先生,这起案子你比他们更有优势。”南宫直接挑明,“毕竟这是一起你曾代理过并且还成功了的案子,作为当年的亲历者,我想没有人比温先生更了解约瑟夫骗保杀人案的详情。”

      温酒是看新闻的,他知道这起案子现在的嫌疑人从约瑟夫变成了元晦,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也知道这起案子真正的凶手就是约瑟夫,这个名叫元晦的年轻人是冤枉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在追寻正义。

      这很可笑,一个曾经执意追寻正义的人却在一天放弃了正义,但这就是事实,基于为女白领遇害案的凶手诉讼后的事实。

      那件事让温酒彻底看清了,他此前一直坚信的在判决出来之前,嫌疑人只是嫌疑人,并非凶手,和所有正常的公民一样,他们都要行使自己的权利的权利就是句狗屁,那帮混蛋没有权利。

      多年坚持的道路崩塌后,他便放弃了律师这个行当。

      就怎么说……

      当保安挺好的。

      并且,他也不打算换回以前的行当。

      “我不想牵扯上任何麻烦。”温酒委婉的拒绝。

      “你让我很失望,温先生。”闻言后,南宫露出了一种悲悯的神色,道:“我猜温先生你也发现了,这里的时间出现了混乱,你回到了你的过去,在遥远的未来,我们虽然没有机会见面,但是我知道你,明白你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清楚你一生都在追寻公平与正义,直至为了正义,你私自处决了一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凶手,那起案子是我破获的,很可惜我当时重伤在身,只能躺在医院里通关网络来处理这一切,从而错失了见到你的机会,我将那列为我毕生的遗憾。谁承想,如今终于有机会见面,却不如不见。”

      听完全部的话后,温酒没说话,沉默地抬眼望向南宫。

      这是一段很魔幻的现实,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转醒好有重回自己的青年时光。

      在最初的惊讶与不可思议后,温酒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结束了律师生涯,应聘成为一名保安,留在离心中圣殿最近的地方继续观察和赎罪。

      至今已有一年。之前因为判断失误帮凶手脱罪产生的负罪感并没有消磨,只是平淡的生活让他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如今,南宫打破了这份平静。

      “我听说过你,据说你是一个类似于福尔摩斯的咨询侦探,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在模仿福尔摩斯的途中把大脑遗失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拍脑门说出来这种话的,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吗?明白我的世界崩塌之后我是如何独自站在废墟了痛苦的吗?”温酒神情激动地质问后,情绪归于平静,总结了最后一句:“总之,我现在已经不当律师了,两位另请高明吧。”

      “可是温先生,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你是故事的主角,离开主角后,我不确定一切能否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我将一切挑明。

      “我们都知道元晦不是凶手,他是被污蔑的,但是离开你的帮助,他可能就要永远背负这些污蔑被囚于樊笼中。”我继续道:“我不想看到这些,所以希望你能帮助他。”

      见温酒默不作声,我继续说:“我想温先生,你已经读过报纸了,虽然那篇揭露他是凶手的报道全是污蔑,但有一点报纸里没有说错,他在我笔下时并不能算一个好人,甚至我写他的时候,将他设定成了一个天生恶骨的疯子,但是他走到了我的面前,告诉我他与我笔下的形象并不一样,他说他是一个好人,起初我不相信他,但是现在我想相信他,想挽留住他,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

      温酒的接受程度很好,并没有过分纠结自己是不是小说人物,自己的世界是不是小说背景,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元晦上,道:“如果他欺骗了你呢?他与你写的异样,就是一个疯子呢?”

      “即便他是我笔下的那个疯子,这起纵火杀人的案子也不是他做的,不是吗?”我反问温酒,“我们能因为一个人可能是坏人,就站在阳光底下,不顾青红皂白的指认他犯下了一起和他无关的案件吗?亦或者这就是正义?”

      温酒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我看出他神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所以温律师,你真的不愿意帮助我们,就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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