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6、第 6 章

　　邹智尧从床上一激灵爬了起来。
　　这是他娘亲去世后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在他饥寒交迫，流落街头的时候，都未曾动过半分将它变卖的心思。
　　他今日除了自己的房间，便是去了陆景明的院子。他先是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寻一番，无果后丧气地坐在地上叹气。
　　这个时候去敲门，隔壁是肯定不会给开的。但是第二天再去，便有彻底遗失的风险。邹智尧忧心如焚，不敢冒任何一丝风险。于是他果断决定偷偷潜入隔壁，将玉佩找到就离开，绝不做半分停留。
　　邹智尧自嘲地说道，“我本君子，奈何天天做贼啊。”
　　打定主意后，他换上了利落的短卦，将身上其他饰物都取下。趁着夜色正浓，他爬上了与陆景明院子仅有一墙之隔的一棵榕树，然后翻身跳进陆景明的院子里。
　　甫一落地，他便一个前滚翻，藏到了黑暗的角落处。
　　陆景明的院子一片漆黑，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
　　邹智尧想他该是睡着了，便放下心来仔细地在院子里查找一番，但结果并不如他的意。他原本料想着应该在门口跑动的时候落了下来，没成想可能掉在陆景明的房间里了。
　　他望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心中暗自思索是否应该冒这个险，万一被抓到了自己该如何解释过去。思考半天，秉持着“来都来了”和“找不到将一夜无眠”的想法，邹智尧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当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邹智尧的房间时，他意外地发现，房间的主人此时竟然不在床上。邹智尧在黑暗中轻笑出声，陆家少爷确实一向是夜间出动，像是穿梭于黑暗中的老鼠一般。
　　邹智尧钻到了桌子底下，用手掌在黑暗中探索，摸到了一块拇指盖大小石子状的东西。他心里一喜，连忙握到手心，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爬起来正要离开，就听见外面传来陆景明的声音。
　　“干娘，你还没睡吗？”
　　邹智尧往房间里望了一圈，下意识就往唯一能藏人的床底下钻。等他反应过来这个行为将会加深他的困境时，已经来不及了，说话声就到了门口。
　　“我刚眯了一会，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这孩子大晚上的上哪去了？”老嬷嬷的声音里充满了慈祥。
　　“我刚去嫂子那里，她考我背书。一不留神就到这么晚了。干娘赶紧去睡吧，不用特意等我的，要是累着您老人家该多不好?”陆景明的话里充满了亲昵的意味，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撒娇。
　　“这有什么不好的。干娘去给你烧点热水，你洗洗澡。”
　　“不用不用，我这就睡了。”
　　邹智尧躺在床底下听得煎熬，只想他们赶紧离开去烧水，好让自己有逃出去的空间。但往往天不遂人愿，陆景明走了进来，将门紧紧关上，并将蜡烛点上，烛光点亮了整个房间。
　　邹智尧身材高大，狭小的床底下没有他的活动空间。他只得费力地将身体平躺，然后将脑袋尽可能伸出去靠着床沿的地方，好观察这房里的情况。
　　不到一刻钟，陆景明快乐地哼唱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并伴随着衣服一件件掉落。有一件调到了床沿上，垂下来的部分将邹智尧完美地遮挡住了。
　　想不到陆景明这小子看着消瘦，还挺怕冷的。这都春天了，还穿这么多，不怕捂出痱子。邹智尧见他没有发现房间的异样，紧绷的弦顿时松开了，还饶有兴致地想着，不知道他这么瘦，身材如何。邹智尧幻想着陆景明挥舞粗壮的臂膀拍打着壮实胸膛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壮实的胸膛。抱着害死猫的好奇心，邹智尧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又往外挪动了三公分，视线往上看去。
　　这一看让他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粗壮的臂膀和壮实的胸膛，他看到了纤弱的手臂和盈盈一握的腰肢。而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男人的腰身。
　　陆景明，他，是个女人。这个念头在邹智尧的脑袋里轰地炸开花了，将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炸麻了。崇明镇权势滔天的陆府，继承这万贯家财的居然是个女人。他进陆府居然是为了顶替一个女人？这一切听起来都荒唐得不像是发生在民国的事，荒唐之余还有一丝滑稽的意味在其中。
　　待邹智尧冷静下来，有些问题他马上就想通了。为什么陆景明从小不见外人，甚至于家中仆从都不能相见。但又有些新的问题涌现出来，她为什么要伪装成男人？又是谁指使的这一切？陆府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的到来又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邹智尧将自己收集来的消息进行逐一分析。首先，陆景明自小充男孩长大，她爹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客死异乡，那么促成此事的必然是她的娘亲，挂在陆家祠堂里的那个女人所为。陆府里知道这个事情的起码有两个人，一个是她认作干妈的老嬷嬷，一个是抚养他长大的大嫂柳意眉。
　　而陆家的其他人，起码陆元琪和秦世忠是不知道的。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要施瞒天过海之计，直接找个人家将她嫁了，送笔嫁妆就打发了事了。
　　陆景明那个温柔如水守寡的大嫂柳意媚又从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无儿无女，一身荣辱只系于陆家。陆家谁继承了家业，都不会影响她的富贵，但若是陆景明身份泄露而获罪，她势必要受到牵连。莫非她是为了要和小姑子平分这偌大的家业吗？
　　说到陆景明，邹智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只接触了两次，但他一直将他当成脾气古怪难以亲近的怪人。若是到了秦世忠所说那天，便只把他当成可随手抛丟的玩意罢了。他哪里有两千大洋来得可亲可爱呢？
　　但一想到她是个女孩，那天月光下的倩影就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觉得心口痒痒的。就连她古怪的性子都变得可爱起来，难以亲近也变成了高岭之花。
　　接下来可怎么办啊。邹智尧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没有半点头绪。耳朵里听着陆景明吹熄了蜡烛，浅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规律起来。
　　而他的呼吸也随着她的呼吸逐渐放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