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34、第 34 章

　　“卢克用。”陆景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叫住他，或许是见到他鲜血淋漓的双手，不知他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
　　待到邹智尧和秦世忠走远，柳意眉让秋水进来将这里打扫干净，严肃地对她说道，“这算是要挑明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凶险万分，你千万小心。”
　　“嫂子，我会小心的。”陆景明嘴上说着，心里却乱成一团麻线。她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滑稽可笑的方式将这一切挑明。他定是觉得自己来了葵水，怕被秦大哥发现，才出此血淋淋的下策。
　　他是因为喜欢自己吗？话本里那些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总会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他也是这么想的吗？若是他和自己坦白真实身份，自己要原谅他，也告诉他实情吗？
　　陆景明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年头。但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先去将这件事彻底挑明。此刻的她不应该是冷漠克制的陆景明，而是秘密被人发现，无助地抓住海面上唯一一块浮木，急于寻找一位英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弱女子。
　　陆程氏曾经严肃地教导她，为什么陆老爷将她视若至宝，甚至为了她违背陆家家规，带着她四处行商游历。便是因为她总是能巧妙地向陆老爷求助，并将陆老爷的援手当做比皇帝圣旨感激涕零，哪怕这件事她自己完全可以处理。
　　“记住。适当的示弱比顽强的抵抗更有用。”陆夫人虽逝世多年，但她的话陆景明一句都不敢忘。
　　她换了身衣服，带着上好的膏药和忐忑的心情，等着邹智尧回来。
　　以往她看邹智尧只觉得油嘴滑舌，口蜜腹剑，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但是现在她看邹智尧，却觉得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赶紧在心里给自己不断重复，邹智尧是个贪财好色的骗子这个事实。
　　一切都如她预料般顺利，只是当邹智尧摸上她发梢，对着她温柔地说“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的时候，那一瞬间红了的眼眶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情流露。她真的很想扑到一个人的怀里好好哭一番，但她克制了住了自己的冲动，继续将戏往下演。
　　果不其然，邹智尧是不肯暴露自己身份的，为了让自己信任他，又编造了一个新的谎言。陆景明表面上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但心里却自嘲地笑着自己自作多情。自己满脑子情情爱爱，对方却只是为了多捞一笔，两头通吃罢了。
　　秦世忠再让邹智尧下药之前，事先已经和陆景明通过气了，将解药给她带了过来。但他叮嘱她能不喝还是最好不喝，到时候她只要装作腹痛的样子，他便会找个郎中过来给她开药，到时候让干娘将药煎好，然后倒掉便是。
　　陆景明见邹智尧一大早便来了，心里自是对他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殷勤很是不满。但她面上对他的到来还是要表现得惊喜，对他的夸奖更是受用极了。
　　邹智尧送她的礼物，她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放到库房的意思便是这辈子就放在那里吃灰，永无相见之日的意思。她倒是对邹智尧另外备的那份给陆姑娘的生辰贺礼比较感兴趣。
　　不过陆景明眼看着时候不早，是该留给邹智尧下药的时间了。她便到后头待了一会，回来后，邹智尧果然热情地给她倒茶，想要下药毒害她。但她仗着有解药，一口气全喝完了。
　　她还假装茶水有问题，故意骗着做贼心虚的邹智尧也喝了一口，才放他离去。
　　因为事先喝下解药的缘故，陆景明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但没有如她告知外人的无法起身这么严重。
　　她幸灾乐祸地想着邹智尧喝的那一口，怕是要折磨惨他了。秦世忠说过这药效很猛，她也是仗着自己有解药，才敢放肆地在他面前喝下整整一杯。秦世忠如约将药送来，干娘将药煮好，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难闻的药味，直到晚上药味才散去了些。
　　陆景明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邹智尧一趟又一趟地跑茅房，看着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见他疲惫地靠在树上，陆景明忍不住想要出言嘲讽他，报复他作茧自缚，害人终害己，话一出口便自动换成了虚弱的关心。
　　“你还好吗？”
　　她还假惺惺地要将秦世忠送来的药给他也送几副，但若是邹智尧同意了，她就要装作已经都□□娘煮完了她不知情的假象，让他空欢喜一场。
　　但邹智尧没有如她的意，反而是用一种被猴子踹了屁股的滑稽姿势，一瘸一拐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陆景明在这头模仿着他走路的姿势，笑得前仰后合，只恨不能开口出声怕他听到。
　　“你往后一些，小心别碰了。”
　　听到这话，陆景明下意识地往后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东西落地清脆的声音。她走了过来，将东西捡了起来，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是支精美繁复的钗子。
　　“这是一支……钗子？”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她当然看得出来是支钗子，像这样的钗子出现在嫂子的头上，出现在娘亲的梳妆台上，出现在她的想象之中，但从未出现在她的手上。
　　“陆姑娘，生辰快乐。”她听到隔壁温柔地说道，心里突然柔软了一块，这是第一次有人给陆春和而不是陆景明过生辰。娘亲和嫂子怕她暴露身份都来不及，怎会去刻意提醒她。但她在每一年生辰吃长寿面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陆春和，你今年又长了一岁。
　　说来也好笑，她过了十六年的生辰，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年，那个和她一样个子小小的丫鬟从厨房里给她偷来的馒头。
　　那日她与娘亲吵架，偷偷溜出去，偶遇那个天真的小丫鬟。陆景明便骗她说自己是娘亲的丫鬟，因打碎了花瓶被罚不能用晚饭，但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很想家。那时她的谎话说得拙劣，磕磕巴巴，但小丫鬟却信了，冒着挨打的风险去厨房为了她偷了一个冷掉的馒头。
　　到现在，陆景明仍然认为，那个冷掉的馒头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而这个钗子，是她收过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