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2、第 2 章

　　等邹智尧醒来以后，仍旧躺在怡红楼的床上，只有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捋顺昨天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恩人与他有何利益纠葛的时候，那个人直接推门进来了。邹智尧立刻躺下继续装睡。
　　“我看到你动了。”秦世忠冷淡地说道，邹智尧不为所动，继续装睡。
　　“一个睡着不醒的人，我要来也无用。不如便宜崇明河的鱼吧。”秦世忠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水雾刚蒙上了他的眼镜，邹智尧就悠悠转醒。
　　“恩公？你就是昨天救我的恩公吧。我叫邹智尧，岳州盐城人士。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邹智尧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他热情地握住了秦世忠的手，热切地看着他的眼睛。
　　“秦世忠。”秦世忠抽出了自己的手，冷淡地回应他。“昨日我也只是路过，顺手救了你。你和牛爷的恩怨，我也听了一些。”
　　“恩公，你可不能听信牛爷的一面之词。”邹智尧深知，他停顿没有说出的话就是给自己解释的空间，“我卖给牛爷的是一种来自法兰西的奇妙盒子。它需按照一定顺序去进行操作，当您按照我给的方法去操作以后，你每放进一个大洋，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变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大洋。”
　　“可惜啊。”邹智尧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那个盒子被牛爷毁了。不然可以将它献于恩公。”
　　“你的意思是，牛爷是因为没有按照你的方法去操作，才变不出大洋。”秦世忠慢条斯理地拿衣服擦了擦眼镜，“那倒是他冤枉你了。”
　　“恩公果然有大智慧。”邹智尧适时地将马屁拍得极响。
　　“这可怎么办？”秦世忠将眼镜重新戴上，叹了口气，“牛爷可是说了，你拿了他一百大洋，势必要给他两百大洋这件事才算了了。那你说这钱我是给还是不给呢？要是不给的话，倒是崇明河里的鱼有福了。”
　　一听要两百个大洋，邹智尧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了。那个牛爷是个只认钱的主，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昨天莫名救下自己，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去喂鱼的。
　　思及此，邹智尧迅速从包里掏出全部的银元，叮叮当当地倒满了半个桌子。
　　“恩公，这是我剩下的八十大洋，我全部给你。请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秦世忠将银元推向了邹智尧，两指虚抬了下眼镜，“你这钱大可自己留下。二百大洋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我替你给了就是。”
　　“恩公大德，没齿难忘。往后若是有恩公需要的地方，在下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邹智尧客套话都无需过脑，麻溜地从嘴里滑了出来。
　　“不用往后，便是现在，我就有一件要你去做的事。我不仅不要你的钱，也不要我替你垫付的钱，甚至事成之后，我还能给你五百大洋，再给你个新身份，让你远走高飞。你觉得如何呢？”
　　秦世忠循循善诱的样子，让邹智尧感觉后背发凉。他敏锐地嗅出了这里面阴谋的味道，这件让他去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今早脱身，不管他说什么，答应便是。
　　“你说。”邹智尧冷静地摊手示意。
　　“现今这个崇明镇，最为风光的莫过于贩卖丝绸和茶叶的陆家。陆家大老爷陆元稹早逝，仅留下两子，大少爷陆景行和二少爷陆景明。大少爷陆景行也和大老爷一样，身体不好，早早过世，就剩下一个幼弟陆景明。所以现在陆府掌家的是陆家大老爷的弟弟，二老爷陆元琪。”秦世忠微微停顿了一下，让邹智尧理清了这其中的人际关系，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们二老爷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本是要进京考进士的。但是大老爷一死，寡母幼子怎么能撑得起这一个家业。所以他就放弃了功名，回家一心帮陆家做生意，这才有了陆家眼下的风光。可谁知，这小少爷长大了，心也野了，开始想要暗害他辛苦持家的叔父。真是可悲啊可悲。”秦世忠摇头轻叹，仿佛遭遇背叛的人是自己。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邹智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从对方的称呼和介绍中，可以推测出此人必定和陆家关系匪浅，而且是陆元琪一脉的人。
　　“放心放心。我们陆家从来不做违反律法的事情。二老爷和小少爷是亲叔侄，断不会做出伤害至亲骨肉的事。”
　　听到秦世忠的保证，邹智尧悬着心总算是落地了一会，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加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让你冒充陆家少爷，在众人面前远走高飞，永不回来。”
　　“荒唐！荒唐！甚荒唐！”邹智尧气极反笑，“你当大家都是傻的吗？他一个大活人，我说冒充就冒充？他的好友呢？陆府的下人呢？难道能通通找人冒充吗？”
　　“你冷静下来。”秦世忠不为所动地转着茶杯，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如此反应这般，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陆家少爷从小因体弱多病，常年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只见自己的一个老嬷嬷，甚至于陆家自己的族人除了他爹娘去世的那两回见过两次他蒙面的样子外，也从未见过他现在的样子。但凡提起，你只推脱说病糊涂了，不记得了便罢。”
　　“你们倒是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为了谋夺人家的家产，不择手段，竟连如此下作的把戏都做得出来。邹智尧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说道，“那陆少爷怎么办？”
　　“我们会将他送到乡下的一处庄子里养着。待到二老爷百年以后，定将家产如数奉还，到时候他就会明白二老爷的良苦用心。周公恐惧流言日，不到最后成王怎会明白周公的忠心呢？”
　　“我明白了。”邹智尧将桌子上洒落的银元一块一块地收拢到自己跟前，冷静地说道，“这笔生意我做了。但是五百大洋远远不够，我要两千大洋。而且你要先付五百大洋做定金。”
　　秦世忠放下茶杯，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封书信递给邹智尧，“没问题，三天以后，你就以少爷订婚的卢家少爷身份进陆府。我会找个人先把你送出城，你再自己雇个车夫进来。这是两家的情况，你看后我便当场烧了。”
　　信上有一股淡淡的油墨香，但又和寻常油墨不同。邹智尧喜欢这股墨香，他略一思索，顺从地接过来，很快地浏览了一遍，便将书信返还。
　　“这便记好了？”秦世忠抬头看他。
　　邹智尧笑道，“我一无是处，也就记性勉强可称道一二。”
　　“好。”秦世忠不疑有他，接过来便就着蜡烛的火烧个干净，起身便要走。
　　邹智尧的记性好可不止是在记信方面，记路也是一绝。他已经想好了通往码头的路，眼下先蒙骗过去，待雪一化，船能走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谁想管他们陆家这一摊子破事，还是卖他的法兰西盒子更舒服一些。
　　“对了。”秦世忠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温和地看着他，“卢少爷既然已经应下，就不要做他想了。这崇明镇，就没有我们陆家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卢少爷若是想背着我们悄悄离开，那尽管可以试试。在下记性不好，但画技勉强可以。”
　　“秦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答应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邹智尧满脸堆笑，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叫我秦管家便是。现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也是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有得罪，请多见谅了。”秦世忠点头表示道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遗忘的事情，问道，“卢少爷的五百大洋定金是要寄去亳州牧城吗？”
　　听到这话，邹智尧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亳州牧城正是他的老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