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1、第 1 章

　　乌云黑沉沉地笼罩在上空，北风呼啸地吹过这个叫做崇明的小镇，带来了鹅毛般大小的雪花。
　　街上的小商贩早早地就收摊回家，街上安静得只剩下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
　　一阵马车嘎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一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慢悠悠地从街的那头驶了过来。
　　驶过了那座雕梁画栋的门楼牌坊，马车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前，门匾上“陆府”两个字庄重威严，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老车夫拢了拢破棉袄，擤了下鼻涕，掀开厚重的帘子对立面喊了一句，“卢少爷，陆府到了。”
　　“知道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多时，一个身形挺拔，衣冠楚楚的男人钻了出来。
　　“好冷啊。”卢克用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抱怨地跳下扯，一边往老车夫手中塞了块大洋。
　　“这雪下完以后，日子就变暖和咯。”老车夫咧出发黄的牙齿，殷勤地给卢克用拍了拍落在长袍上的雪。“卢少爷，那我先走了。”
　　卢克用微微点头，表示送别。他又重新整理了自己的长袍，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对着陆府柱子上的倒影检查自己的衣着，确认无误后才去敲门。
　　午后发困的门子被吵醒后十分不满，狐疑地看了他半天，才悠闲地晃去通报。卢克用对他的怠慢倒是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背着手欣赏陆府门口的石狮。
　　不到一刻钟，门子一溜烟地小跑出来，态度恭敬得判若两人，“卢少爷，二老爷和少爷有请。”
　　卢克用温柔地拍了下门子的肩膀，朗声说道，“有劳小哥了。”
　　门子受宠若惊，不敢懈怠，马上将他引到了前厅。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在这等着他，将他迎了进去。
　　陆家二老爷陆元琪和少爷陆景明已经坐在前厅喝起了茶。奇怪的是，他们就只二人坐着，身旁并无其他仆人伺候。
　　看他走了进来，二老爷放下茶碗，起身迎接了他，爽朗的笑声盈斥整个前厅，“卢家侄子，你总算是来了。外头这么大风雪，让叔父很是担心啊。”他态度亲切得仿佛眼前这位是自家子侄。
　　卢克用双手抱掌作了个揖，恭敬地说道，“是晚辈叨扰了才是。晚辈这次出来采买，本应及时回家才是。但对方的货物被洋人给劫了，只得再等对方配齐货物，估计得耗费几个月，无奈来叨扰世伯了。”
　　“无妨无妨。”陆元琪指着坐在一旁的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你既是我家侄儿未过门妻子的哥哥，那咱们便是一家人。卢小姐近来可还好？”
　　“家妹近来一切都好，多谢世伯关心。”卢克用看向一直低头坐着沉默不语的少年，“陆少爷近来也可好？”
　　少年见来人提到自己，不情愿地抬起一张清秀的脸庞，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目，说的话却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多谢卢少爷关心，在下好得很。”
　　说完他快速地站起身来，冷漠地甩下一句，“叔父，既然客人侄儿见了，那侄儿便先回屋了。”
　　他也不管陆元琪的反应，一眨眼功夫就走到了前厅的门口，刚才等候的年轻人拦住了他，“少爷，您院子隔壁有个空院子，可否安排卢少爷住进去？”
　　陆景明愣了一下，冷淡地说道，“你安排就好。”说完就大步离去了。
　　“我这侄儿从小身体不好，不见外人，养成了脸皮薄，怕生的性子。亲家少爷不要见怪。”陆元琪替陆景明圆了场，指着拦路的年轻人说道，“忠儿，你过来。这是我陆府的管家秦世忠，以后你在这府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秦官家年纪轻轻就当得偌大一府的管家，真是年少有为。”卢克用看着走向他的秦世忠，露出了祥和的微笑。
　　“卢少爷才及弱冠，就天南地北地行商走货，撑起卢家的家业，才是真真的青年才俊。”秦世忠走近，微微点头，以示恭顺。
　　陆元琪摸了摸胡子，打了个哈欠，“我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受不住，再去睡会。你有事就找忠儿。”
　　说罢，他重重地拍了两下卢克用的肩膀，轻声说道“望世侄在此处玩得开心。”
　　“这是自然。”卢克用挺直腰板，朗声回复。
　　同时，他又稍稍俯下身，靠近秦世忠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和秦管家是老相识了，不是吗？”
　　七天前的崇明镇，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将整个镇子覆盖了一大半。
　　岸边码头上的老船夫纷纷上岸喝酒，让小酒馆的老板娘们乐得脸蛋红扑扑的，胭脂都比平时多用了一大半。
　　有人欢乐自然有人哀愁。
　　此时的卢克用还不叫卢克用，他用着一个他从报纸上无意瞟见的一个被抓的倒霉蛋小偷的名字作为这趟旅程的标志——邹智尧。
　　此刻的他在暖和的怡红楼里和身批薄纱的秒莲调情喝酒，心里却不停地打着急切的鼓点，冲撞着他控制焦虑的那根神经。
　　昨天，他又用了熟悉的法兰西盒子骗局，从当地开赌场的牛爷手里骗走了一百大洋。
　　本来，他应该立刻坐上离开崇明的小船，把邹智尧这个倒霉的名字就丢在崇明河里，他本人逃之夭夭。
　　结果，老天有意要捉弄他，居然下了一场大雪把他困在此处，犹如一直待捉的瓮中之鳖。
　　崇明三面环水，一面环山，哪一条都走不了。邹智尧只得抱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躲进了怡红楼里，祈祷着菩萨保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阵吵吵嚷嚷的打骂声和破门声后，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在他面前出现了。牛爷的手下迅速地涌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把秒莲吓得瑟瑟发抖。
　　他也得强装镇定，挤出一张笑脸去迎接他，“牛爷，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叫人吩咐一声，我就去找您了。”
　　两个喽啰上前将邹智尧双手反剪，踹了他的膝盖让他跪在牛爷面前。
　　“哼！”牛爷冷哼一声，一个木盒“啪”的一声砸在了他的面前，一块木屑嗖地一下插进了他的眼睛下方，流出了一丝鲜血。
　　“邹少爷，你可真大胆。我老牛纵横这里四十年，第一次见有不怕死的敢骗到我头上。”牛爷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这个来自法兰西的奇妙盒子，可以在十二个时辰内变出两枚一模一样的大洋。那你说，我把你丢进崇明河里，十二个时辰后，能不能变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你呢？”
　　“牛爷，你听我解释。”邹智尧脸上的笑容未变，正要说话，就被两旁的喽啰们一顿拳打脚踢。
　　邹智尧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被打出来了。他原本有一套万能说辞用以对付这种露馅被发现的情况，但是对方不听解释只动武力，让他深感秀才遇到兵，有嘴说不清。
　　若是他早知道那个长得慈眉善目，每天下午坐在茶摊上喝茶的老人是当地赌场的老大，打死他都不敢在这尊太岁头上动土。
　　就在邹智尧被打到血肉横飞感觉自己即将升天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下来。邹智尧软软地趴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只听见有个斯文的声音问道，“打到脸没有？”
　　另一个人回他，“就只有一点伤，不碍事的。”
　　“牛爷，那这个人我就先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