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17、第 17 章

　　没过几日，陆景明就兴冲冲地来找他，让他再带他去一趟怡红楼。
　　“你上次还未被罚够吗？”邹智尧扶额叹息道，“那个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已经见识过了，为何还要去？”
　　陆景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兜，解开袋口，将里头的大洋叮叮当当地倒了一地，“刚好三十块大洋，我要将那个女子赎出来。”
　　“过了这么些天，你还没有忘记她吗？”邹智尧惊讶地看着她。他本以为那个女子就如同那日街上的小玩意一般，陆景明新鲜一会便将之抛在脑后。
　　“这怎么能忘？”陆景明瞪了他一眼，声调忽地拔高又降下，委屈地说道，“虽说我也自身难保，但若是我能救她离开这个火坑，也算是功德无量了。你还说要帮我，若是连这件小事都不能帮我，那谈何帮我呢？”
　　“我……”邹智尧一时语塞，一口气提到喉咙口又忽地放下，应承她道，“你先回去，我帮你便是。但是这一切都要筹谋好，不可轻举妄动。”
　　陆景明见他答应了，欢喜得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邹智尧看着她的笑容，也被她的欢喜给感染了，脱口而出道，“你的腿可还疼？”
　　那日跪完以后，陆景明就一直嚷着自己腿疼，邹智尧看她刚才行走似乎还有一些不自然。
　　“无碍。”陆景明豪爽地拍着自己的膝盖，“再跪它两天祠堂也不在话下。”
　　“小心一语成谶。”邹智尧摇摇头，无奈地笑着说道。
　　陆景明连忙捂住嘴，一脸惊恐的表情，像只被抓到偷鱼吃的小花猫。
　　邹智尧既然应了她，自是要想方设法地替她办成。又过了三日，一大清早邹智尧就找到陆景明，让她午时三刻到陆府侧门外等他。
　　陆景明顶着毒辣的日头，晒得都要晕过去了，才见着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朝她走来，在她身边停住。
　　邹智尧掀开帘子，朝她伸出手。她还未来得及抱怨，便被他一把拽上了马车。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到那日见到的女子正坐在邹智尧的对面，她倒也不好再说些抱怨的话。
　　“这是木兰。”邹智尧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句，然后就让车夫将马车继续往前赶，“到桃花林去。”
　　离崇明镇三公里的地方有个桃花林，现下是春天，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
　　陆景明想要为木兰赎身，那便不可避免要与她接触。但万万那不能让她再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去，他便去找老鸨点名要木兰陪他出游。携妓春游自古就是文人和富家公子哥的雅兴，自不会有什么人多嘴。
　　陆景明上下仔细打量了木兰，她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似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又僵硬在嘴角。她上身穿着一件湖色藤萝花琵琶襟袷马褂，下身穿着藏青色襕干裙，显得整个人朴素又静雅。
　　陆景明看着她的脸，她整张脸不算漂亮，但是看着很舒服。
　　“这位爷……”木兰见她盯得紧，紧张得把手帕拧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说道，“是奴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你别只盯着人家看，吓到人家了。你不是有什么要与她说吗？”邹智尧努努嘴，两手抱着臂膀，看着她俩。
　　“你别怕。”陆景明温和地笑道，“我并非什么坏人。那日我见你被打得有些厉害，你伤好些了吗？”
　　“谢爷的关心，奴家好多了。”木兰往角落瑟缩了一下。
　　“我听闻你是被你男人卖掉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靠卖妻鬻子来维持生计，真是可耻。若是被我抓到了，定是要叫他好看的。”陆景明愤愤不平地说道，见木兰惊恐地望着她，复又安慰她道，“你不用怕。我今日来，便是来救你的。”
　　“不不不，不用救我。我、我在这里很好。妈妈和姐妹们都待我极好。”木兰紧张到语无伦次，不敢望向她的眼睛。
　　“你……”陆景明见她这幅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求助地看向邹智尧。
　　邹智尧叹了口气，对木兰说道，“我们不是妈妈派来试探你的，你大可放心。你刚也看见了，我们是陆家的人，没有必要与她沆瀣一气。这位少爷是真心想要助你，她连大洋都带来了。”
　　陆景明赶忙掏出口袋，将它塞到了木兰的手里，焦急地说道，“你不信，你点点？这是三十块大洋，整整好。”
　　木兰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口袋，无动于衷许久，眼泪忽地喷涌而出，抱着那个口袋嚎啕大哭起来。
　　陆景明手足无措地看向邹智尧，邹智尧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讲，什么都不要做。
　　哭了许久，木兰终是止住了泪水。她噗通一声跪下，二话不说就给陆景明磕了三个响头。
　　“不用不用。”陆景明要伸手去扶她，手刚要碰到她的肩膀，忽觉不妥又收了回来。
　　“爷不用扶我，小心脏了爷的手。”木兰笑着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马车一个颠簸，她重重地摔到了位置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陆景明着急地想要解释，却被木兰打断了。
　　“爷是个好心人，木兰知道。但是爷还是把大洋收回去吧。”木兰的笑容里透着凄凉，像是一朵绽放在干裂土地瘦巴巴的野花，“一切都来不及了，木兰进了这烟花之地，已非良家，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他会为了三十块大洋把我卖进这里，又怎知不会为了其他再将我卖与他人做妾呢。”
　　木兰又抹了一把刚溢出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在怡红楼，我能吃上肉，能穿上这种好衣服，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你这……”陆景明还想再劝她，却被邹智尧打断了，“既然她这么想，那便成全她吧。”
　　马车刚好停了下来，车夫将帘子一掀，外头满目桃红，尽是春色。
　　“谢谢这位爷。”木兰站起身来，两手相握放于左腰间，盈盈一蹲行了个礼，“如此好景怎么能没有好曲呢？若是两位爷不嫌弃奴家，便让我为两位爷唱上一曲助助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