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有曲线》大象叔叔

49、前男友的婚礼（二）

　　白色的西装外套，无袖长款连衣裙，配白色板鞋。这样的精心装束，干练里透着青春的气息，和她温顺可爱的气质完美的中和，又让她高挑单薄的身材的优点突出，缺点遮盖。李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雅的妆容让人看上去不那么俗套。不知不觉那张乖巧的脸上，堆砌了太多的东西：财富带来的压倒一切的气势和镇定，职场历练后的老练和从容，配上那原本的微笑和亲和，让她在别人面前保持了良好的层次感和距离感，又不让人觉得她有多么高冷，难以接近。
　　她要去给自己的爱情画上一个句号，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下心里的包袱。接了老李和何红梅，又去接修彤和于小伟。相比李曼，修彤的打扮就显得随意了一些，随便选了一条宽松的裙子。看到李曼，修彤眼前一亮，就开始发出调侃式的赞美，不错，既不落下风，又没有砸场子的感觉。
　　是啊，没注意，这几年小曼还真是长开了。于小伟也附和着修彤。
　　你们两夫妻一唱一和，我就当是真夸我了。李曼回击道。
　　没有，我真这么觉得。于小伟这边堂而皇之地盯着李曼，那边还牵着修彤的手。
　　唉唉唉！你媳妇在这呢，你这么看我合适吗？李曼用手肘推开于小伟。
　　我不吃醋。修彤把头扭到一边，邪邪地笑着。
　　你们俩够了！老李他们出来了。我真没事，心里平静的很，不用你们俩这么调节气氛。
　　你看，我就说小曼没脸没皮的，你就是瞎操心，她的香水熏死我了。于小伟转头对修彤说，手在鼻子前扇着风。
　　于小伟！你那张臭嘴不会说别说。
　　修彤就一直笑，笑的同时她紧紧地盯着李曼的眼睛。她知道李曼是有多善于伪装。
　　你坐副驾驶，别挤着孩子。
　　修彤和于小伟热情地跟老李和何红梅打招呼。一路上于小伟和修彤都在不断的找话题，不至于让车里的一下子没了动静，尴尬起来。
　　地方不算太远，很快到了酒店，门口早就摆好了拱门、礼炮、彩带和气球。拱门的上面写着赵树风先生、魏秋江女士新婚大喜。
　　魏秋江！这名字还挺有诗意的。修彤说。李曼的心里则想着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听老李提起过，好像还是个博士。李曼时常觉得老李对于她的事情漠不关心，经常跟赵树风他爸在一起也没问问。
　　他们一行，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了酒店。李曼远远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赵树风站在通道口迎宾。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满面春风，正和客人一一握手，颔首致意。那一刻李曼的心再次泛起涟漪，往事又浮现出来。旁边站着的正是赵树风的新婚妻子，一身正红的中式礼服，满头的金光闪闪，也正眉眼含笑的和客人们点头致意。她个子不高，李曼看了一眼刚刚露出鞋底的高跟鞋，目测跟不会太低，可身高勉强刚过赵树风肩膀，再看模样，虽然新娘妆化的有些夸张，但她凭借着自己看人毒辣的眼睛，认定了这是个姿色十分普通的女人。这样的身高，姿容，跟旁边的赵树风一对比，就印证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瞬间，李曼的心一下子又莫名的欣喜。
　　长得一般啊。修彤在李曼的耳边小声耳语着，她知道这种新婚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小声去评判新娘的相貌都是不妥当的。但她又明白这种话会给李曼带来自信，驱散内心的阴霾，然后干干脆脆地结束得了。这年头，人与人之间有时大义在私情面前真不算什么。
　　于小伟隔的近，也听到了媳妇和李曼的耳语。这哪是一般，有点惨不忍睹了。这化了妆都这样，卸了妆那得是啥样啊！
　　两个人听完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于小伟，吓得于小伟一激灵。咋了？你们俩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留点口德行不行？得了便宜卖乖，你娶了漂亮媳妇，怎么能这么说别人呢！再说人家可是博士，内在美，李曼稍微提高了声调，义正言辞地挤兑于小伟。
　　就是！修彤也附和着李曼，朝于小伟冷哼了一声。
　　我靠！你们俩啥意思？
　　彤彤当初不也是看上了你的内在吗，你觉得论外在你有戏吗。李曼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已经喜不自胜的感觉，人开心了，就拿于小伟开涮。说得于小伟一头雾水，想反驳。李曼拉着修彤就走开了，让于小伟的话都被憋到肚子里。
　　两个人快走了几步，到了赵树风跟前，把自己的红包奉上。修彤回头朝于小伟挤了下眼。于小伟一下明白了，心想，人家长得丑，这就心里平衡了，女人呀！你自己不要人家了，人家找个丑媳妇，你又去幸灾乐祸。于小伟后悔和修彤一唱一和了。后面的老李和何红梅一头雾水，问，你们干嘛呢？还挤眉弄眼的。
　　谁知道她俩。于小伟假装不知道。
　　恭喜呀！树风，今天太帅了！于小伟首先拍了一下赵树风的肩膀，老李和何红梅也和赵的父母道贺。
　　修彤也紧跟着道贺，又和新娘寒暄了几句。李曼则站在稍微靠后点，还没来得及插话，人却僵在了那里，刚刚还一脸喜悦，现在人却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的情郎，成了别人家的老公。修彤不经意回头瞟了一眼愣住了的李曼，她正和赵树风四目相接，心里这才知道，赵树风的心里仍然没忘记李曼，她又看了旁边的新娘子，还好没发觉。这时赵树风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李曼却还傻傻地看。这还得了，修彤赶忙，拍了一下李曼，红包呢？你还等着生崽呀！
　　对对对！看嫂子看入迷了。李曼的脸在一瞬间转变回一个应有的表情。新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个姑娘看着挺乖，说起话来却这么明火执仗。李曼把红包给了赵树风。
　　那我们走了。修彤拉着李曼，后面跟着于小伟，急匆匆地逃离了。
　　你可真行！你那眼神望穿秋水呢？打算去抢婚吗？修彤笑着说，但心里却担心李曼情绪受影响。
　　哎呀！没事呀，就算诀别了。
　　你这诀别够吓人，当着人家媳妇的面，还眼神交流。今天坚决不许喝酒，你！听到了吗？
　　知道了！
　　两个人对话用了玩笑的方式。但李曼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平静了，今天来，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放下，可到了这，看到了人，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全线溃败。接下来，只能靠这些年自己打造的那一副假面孔来撑着了。
　　酒店里人头攒动，七嘴八舌，有些乱糟糟的。台子的大屏幕上放着精心制作的视频，那是他们的爱情，配上轻柔的音乐，还有那一串串的彩色气球和花阵，就像是一把钝刀硬生生地剌着李曼的肉。李曼笑魇如花，和修彤笑着闲聊，心里却能听到血滴的声音。李曼强挺着，她知道只有痛过了，才能真正忘记。她的男人在她来这场婚礼之前，许诺了要带她去那个高层论坛。
　　他们被安排到赵树风朋友的桌上了，男女混桌。老李何红梅则被安排到了另一桌。桌上的人有的不认识，有的有过几面之缘或者一两次饭局，修彤一直观察着李曼的表情变化，又要时不时地应付旁边的一个认识的，也同样怀着孕的朋友，聊着关于怀孕和孩子的话题。怀孕的女人，孩子是她们不变的话题。修彤心里知道，此刻的李曼正极力掩饰自己就要崩溃的内心。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练成如此钢铁之心。小三走过的路只有她们自己最清楚。
　　修彤想了想，打开手机，要给李曼发个微信。要不咱们吃一会，我就借口不舒服，先走？字打完了，修彤又觉得这么说不妥，以李曼的自尊是不会轻易走的。她删除了，想了想，又重新编辑：有点太闹腾了，我有点不适应，不舒服，要不咱们吃一会你陪我先走，让小伟在这代表就行。修彤看了几眼，觉得可以了，发出去了。李曼收到后，看了一眼，这段话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差点没绷住。李曼定了定情绪，回了三个字，不合适。
　　修彤知道这样的话根本骗不了李曼。仪式是千篇一律的那种，没什么新意。于小伟转过身子，趴在椅子背上，静静的看着，心里想着和修彤的婚礼仪式。李曼坐的位置可以不用转身，正面面对着台子，她极力地表现出祝福的喜悦，也随着司仪煽情出的点，而跟随众人一起鼓掌，内心却痛不可当。修彤坐在旁边，半转身就可以看到，稍微偏一下，就能看到李曼的表情。她的关注度全在李曼身上。
　　虽然无甚新意，但仍然营造出了温馨、浪漫和感动。新娘竟然有些喜极而泣，修彤心里想，怕是找了个帅的老公，美死了吧！女人的喜恶和是非有时根本没道理可言，就算修彤这样算是有大格局的女人也一样在这种时候变得俗套。
　　李曼的情绪如过山车一样起伏着，强大的定力让她表现出应有的举止。菜品也没什么欣喜，那些菜和上菜的顺序怕是很多人都说个八九不离十。李曼优雅地吃着菜，也许没有几个人看到过她的狼狈吃相。于小伟一边自己吃，一边给修彤夹着菜。修彤一边吃菜，一边给李曼夹菜，还要注意她的情绪变化。心里既怜惜她，又想骂她，来干什么？弄得大家都不痛快。修彤没想到李曼对赵树风如此之深的感情，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知道当初就应该劝她不要来。熬吧！也没多长时间，这样的席面跟流水似的。怎么也要等到敬完酒再走。
　　修彤和李曼吃得差不多了。修彤就开始没话找话跟李曼闲扯，于小伟则要应付着旁边频频跟他举杯的不怎么熟的朋友。终于要敬酒了，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有一个起哄要准备节目，好多人附和，于小伟也想跟着起哄，被修彤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意思，就作罢了。
　　今天客人太多了，饶了兄弟吧？赵树风推辞道。修彤立马附和，今天新郎任务繁重。大家都哈哈笑起来。有的人还是不依不饶，新娘发话了，大家多谅解，树风今天喝了不少酒了。那语气，那举止，那姿态，虽然不漂亮，但也不错的教养和书卷气。这和修彤和李曼的气质都不一样，修彤的身上已经渐渐有了做销售的江湖气，李曼则是八面玲珑的灵气。李曼一直不敢看赵树风，脸上僵直的笑容，说明现在唯一支撑她的就是职场道行了。
　　小曼，你发什么愣？菜不合胃口？赵树风主动和李曼说话。
　　没有，挺好的。李曼回过神来。
　　这种牵扯不清的感情赶紧彻底结束吧。这是修彤心里的意愿。总算是过去了。修彤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建设正和赵树风的父亲端着酒杯，说着什么。旁边何红梅的那桌也没有结束。
　　小伟，你在这等建设爸爸和红梅妈妈？我和曼出去透透气。
　　已经是下午了，阳光已经有了几分夏日的烈度，却因为时辰，只有余威的感觉，风里夹着几分凉意，能让人的头脑清醒。
　　你还好吗？修彤问。
　　不好，很不好。李曼回答。她感觉如果在里面再呆一秒，就马上崩溃了。
　　曼，不要哭，千万不要在这哭。修彤心疼，又有些懊恼。
　　不会的。
　　我应该劝你不要来。修彤说。
　　脓疮非要挤出来，伤口才会彻底愈合，尽管很痛，可必须要这样做。李曼看着远处，被风吹过，心情略有些平复。我也想过来了以后会是什么感受，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对他仍然旧情难忘。他也是，彤彤，真的，我能感受得到。所以今天我来对了，我能来就是告诉他，我不在乎了。他请我来，也是要告诉我，他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
　　时间不能斩断吗，非要这么残忍。
　　时间本身就是残忍，时间可以让我做更多的事情。彤彤，我只有老冯了。李曼的眼睛里突然闪过笃定。
　　曼，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曼的话让修彤打了个寒噤。这话透着诀别，这话透着狠辣。
　　没啥，你看赵树风。赵树风正朝着她们走过来。彤彤，我好像已经没那么痛了，然后立刻变成了那个平常的她。
　　怎么出来了，东西没拿？
　　里面太吵了，彤彤怀着孕，有些不舒服，我陪她出来吹吹风，她老公在里面呢。依然是毫无毫无违和感。
　　嗯，有点憋的慌。修彤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自己的好姐妹越来越有些陌生了。这样大的痛，在分秒之间就化为灰烬。她又不给自己追问的机会，把自己的关心给排斥在外。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招呼客人。李曼问。
　　有个领导提前走，我出来送送。赵树风回答。
　　哦哦！
　　两个人的问答，都故作出平常的姿态和表情，但内心却做不到真正的平静。
　　修彤觉得自己站在这不太妥当，就找了借口想要离开，给两个人说一点最后的话。李曼叫住了修彤，然后对赵树风说，你去忙吧，一会就结束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再次恭喜啊！
　　你送那么大红包，吓着我了。
　　小事。
　　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赵树风有点别扭，又有点不情愿地走了。修彤看得出他对李曼有话要说，但李曼没给他机会。对于李曼来说一切都结束了。错过了，痛过了，有过了，没有遗憾了。人生就是道选择题，你选了你想要的，就要承受选择以后的一切好的和不好的。
　　客人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酒店大门，手里都拎着随手喜理，无非就是些喜糖、喜烟和喜饼。这是当地的习俗。修彤依稀记得小时候，那时都是货真价实的，尤其是喜饼都是自己动手，或者找周围农村的人帮忙。现在市场化了，多了便利，缺少了味道，不置可否。
　　于小伟陪着李曼的父母也出来了。何红梅开头就说，这个姑娘一般，和咱们小曼差远了。老赵怎么看得上这种儿媳妇
　　我看比咱小曼强，人家是博士，一看就有素质，你再看咱小曼，天天没句实话。你再看穿得那叫什么，穿个西服，还穿这么个裙子，那么双鞋。老李这是在桌上听到人家说什么不爱听的话了。
　　建设爸爸，现在就流行这么穿。修彤笑着说。
　　李曼没搭理她爸，说了一句，走吧。
　　你懂什么，你个老古董。什么时候关心过你女儿。何红梅拿话呲他。
　　修彤看明白了，何红梅应该是了解的，也看出了今天的这些端倪。老李则一无所知，还在女儿面前说这样的话。女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敏锐力，而男人则是反应迟钝。
　　李曼走在最前面，修彤和于小伟拉着手走在后面。最后面的老李和何红梅就刚才的话题争论不休。
　　此时李曼的步伐已经异常坚定，刚才的斧剁刀切之痛，已经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