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有曲线》大象叔叔

2、特别的生日小聚

　　第二章
　　这么晚了，不出去了？讨厌的电话让修彤有些恼怒，这是修彤一天最幸福的时候，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享受极度疲倦和劳累后的舒适与美好。她通常会很快入眠。
　　修彤常常会做同一个梦：自己置身于熟透的麦田，微风吹起金黄的麦浪，暖暖的阳光打在她柔顺的秀发上。修彤转过身，她笑得如阳光般灿烂。这样的梦是修彤潜意识的表达，她渴望活在这样收获的季节，在这暖阳下。而此刻的修彤如暗夜里的一颗野草，在残酷艰苦的环境下，等待着黎明的雨露和阳光。
　　彤彤！这几天忙糊涂了，都忘了今天几号了，前几天打算好了给你过个生日，今天我刚好发了奖金。我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你就给我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好吗？我亲爱的彤彤。
　　真不用了，我现在又累又困，就想睡觉，大姐！你饶了我吧！修彤无力地回答着李曼。
　　求你了！Please！此刻的李曼就想找个人喝喝酒聊聊天。今天对于李曼来说也是不同的一天，她选择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如同“重生”，应该是“堕入”更加贴切。尽管她毫无顾忌的选择了一条未知的路，没有斗争，也没有煎熬。但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还是会不经意的在眼前飘过。总要“纪念”一下。
　　曼，你怎么了？修彤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不安的东西。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虽然没有血缘，但多年的相处，让感情变成一种习惯，习惯的形成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或场合感应到对方些什么。习惯是一种隐藏的可怕的力量，它会让你在不经意间暴露你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习惯，会让人变得不设防。修彤坐起来，身体倚着床背。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想今天给你过个生日，说好了的。李曼立马调整自己的语调。虽说是亲如姐妹，但两个人在这方面价值观却是天壤之别。
　　李曼想起了那个女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提过她，想起她。那么突然，她又重新闯进李曼的记忆里，像棉絮底下一根细细的钉子不经意地、隐秘地刺到了她的痛点。时间的经久累积，生活的寡淡无味，能让应该铭记的人和事消磨殆尽，却赶不走骨子里的东西。那个鲜活、美丽的容颜在岁月的侵蚀中，在记忆的强力清除后，渐渐失去了轮廓，变成了迷雾深处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可李曼走出这不寻常的一步后，那个影子又渐渐的清晰起来。李曼以为自己在某些方面变得麻木和决绝，但终究被拉回到世俗的尘埃当中。李曼知道自己只要声音消沉，露出不经意的一个点，她的彤彤就会中招。这样的表演是刻在李曼的骨子里的。修彤相信了，她和李曼一样对于这样特殊的情结有着共鸣和感应。她们都不会让对方独自神伤。可修彤不知道这只是掩盖其他的一场表演。
　　你在哪？我去找你！修彤下了床，把手机放在脖子和耳朵中间夹住，一边从柜子里拿衣服。
　　我就在你们家小区门外的烧烤摊上，你来就行。
　　好！修彤挂了电话，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门，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妈妈房间门口，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妈妈已经睡了。修彤出了门。
　　初夏的夜，夜凉如水，静谧安然。徐徐吹来的清风夹杂着海的味道，合欢花开得繁茂灿烂，浓淡相宜的香味随风吹散，弥漫了整个城市。修彤抽紧鼻翼，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路灯打在她优美的曲线上，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风景如画和岁月静好。修彤拿出手机，用相机记录着眼前的美好。生活即使有再多的苦难，这样的简单美好也依然存在，也依然让你沉醉不知来路与归途。只是需要你把心放平，放低，就会发现这其中的快乐。
　　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李曼正站在烧烤摊前指手画脚的点着菜。她正准备喊她，李曼转头看见了她，然后朝她招手。李曼立马拉起修彤说，咱们坐哪，就坐这吧，达叔，快上，再给我们来五斤扎啤。两个人在靠近门口的塑料散桌上坐下了。
　　别喝了，都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修彤说。
　　过生日还不得开开荤！来吧！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过生日来这地？
　　你真难伺候，去好的地方你怕花钱，来这你又嫌档次不够。再说这个点了好些店都关门了。
　　我都累死了，哪我也不想去。两人又开启互损模式。
　　给你过生日啊，大姐！快点吧，别啰嗦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突然短路了，你的生日我都能忘了。
　　最近哪个帅哥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帅哥，我没戏，帅哥一般都找你。你看你，T恤，牛仔，人字拖，这么简单的打扮，我就是穿上比基尼，大家也会盯着你看。
　　确实，就你那飞机场，看不看也就那么回事。
　　这就对嘛，过生日，别苦大仇深的。倒上，你吸一口，沫冒出来了。来先整一个。不对，过生日，先许个愿。等等。说着李曼拉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了打火机。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修彤看李曼从包里拿出打火机，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老李的，何红梅不让她抽，早晨要点烟的时候被我顺手抢了过来。其实这是今天的那个男人落在桌子上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就放进自己的包里。
　　你要干什么？拿打火机干什么？
　　没有蛋糕，也没蜡烛，仪式不能少。李曼也只有在修彤面前才能这样放得开。说着李曼打开打火机，黄蓝色的火苗瞬间从眼里冒出来吧，快点许愿吧！
　　你不觉得像给死人祭拜吗？你可真逗！
　　别废话，赶紧的。旁边的三对男女笑出声来，修彤和李曼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把燃起的火苗吹灭了，不许笑！说着李曼重新点燃打火机。
　　美女，叫声哥，哥去给你们买个大蛋糕！旁边的那桌，坐在首位的那个一脸醉态的冲着她们这边喊。
　　好啊!修彤转过身冲着他们笑着说。
　　干什么！看见美女就痒痒是吧！他旁边的女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哥哥，别狂，有钱你也不敢花。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修彤刚才还慵懒不堪，这会儿却笑着和旁边的玩闹。
　　这些人不是街头混混，也不是见色起意之辈，只是借着酒意开几句玩笑而已。生活的窘困让修彤过早地踏入社会，对人也有自己的判断力。社会上的纷繁复杂、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和蝇营狗苟，让修彤练就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喜怒不形于色，熟练而巧妙地在各色人中周旋，还能以微笑待人，苦痛自己咽下。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李曼从心底里是羡慕修彤的，虽然修彤的生活比自己还要窘迫，但修彤活得洒脱、豁达。而自己却活在暗处，活在角落里。
　　来吧！重新打开！来快点吹。李曼再次打开了打火机。修彤忍着不笑，做一个祈祷的姿势，糊弄地吹灭了。祝我们的修大美女……，什么来着，变成一个富婆。好了，开吃。
　　哈哈，那是你的愿望吧？
　　废话，我都饿了。
　　两三瓶下了肚，两个人的话开始多了。李曼的酒量没修彤好，但李曼喜欢喝酒。酒精能让人兴奋，暂时忘记忧愁。修彤不是不喜欢，只是她要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美玉妈妈最近怎么样了？李曼的脸已经微微泛红。
　　你别先问我，你不是说，你想起她了？修彤抢先问。
　　没有啊！那是你自己认为的。
　　又骗我，又用这招。走了。说着，修彤站起来假装想走。
　　别呀！李曼一把拽住修彤。
　　是你自己想喝酒了吧？
　　可为什么每次你都上当。李曼一副傲娇的、幸灾乐祸的样子。
　　谁让我傻呢！修彤坐下来。两个人开始了正常的交谈。
　　美玉妈妈怎么样了？问你呢？
　　还是老样子，一周两次透析！现在身体越来越没劲儿，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修彤说这话的时候，异乎寻常的冷静，不是没有眼泪，是该流的眼泪都流光了，是绝望，是无助。也只有在李曼面前，修彤才能敞开心扉。
　　老天真是不公平，给了你这样容貌，却又给你这样的人生。李曼感叹地说。
　　是老天太公平了，好事不能都让你占了。修彤很平静地说。
　　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长得那么漂亮。
　　漂亮能当饭吃啊！就我这条件，好男人都敬而远之，条件不好的，我又不甘心。修彤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里带着些许的伤感和无奈。
　　是啊！李曼随声附和着。但内心却不大赞同修彤的说法，如果是自己有这样的姿色，那将是一番不一样的天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曼开始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不再和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闺蜜分享。
　　酒喝多了，话就多了，话多了，酒就喝得越来越顺畅。桌子上横七竖八的铁质和竹制的签子，扎啤喝没了，两个人就喝瓶装的啤酒。渐渐地酒劲上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放浪的大笑，动作也变得大胆和夸张。
　　为什么我们不能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里，有父母宠着爱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能买下来。李曼的舌头已经有些生硬，眼神也有些迷离，内心的秘密翻滚如潮。她就算再醉，心里的那根弦还是会绷着。
　　修彤虽然也有些微醉，但还保持着清醒。
　　曼，不是我说你，你成天的活在幻想里，会觉得日子更难熬。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要想改变命运，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
　　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我只是个小女人，小女人你不知道吗，小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你看我一个月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我买衣服和化妆品。李曼语无伦次慷慨激昂地说，完全不顾及周围的人。
　　曼!你小点声。女人…修彤刚准备反驳李曼。李曼就把修彤的话堵了回去。
　　彤彤，你看你整天把自己活得跟个老妈子似的，干嘛呀这是，你今年才24，24呀，24是应该活在阳光下，活在快乐里的。凭什么父母那一辈的苦难，让咱们来承受。李曼义愤填膺地说。
　　曼！咱不是说好了，再不提他吗，你喝醉了。
　　“父”那个字眼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在修彤的耳边“咚”的一下就炸开了。一时间所有的愤怒、委屈、压力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感情，在酒精的催化下，瞬间迸发出来。她强忍着愤怒，尽量用沉稳的语调说。
　　彤彤！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叔叔那么大的抵触，比起那个女人，叔叔起码是爱你的。我只是让你走出来。这些年，你一个人默默的把那些本不该你去承受的东西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伤害的是你自己。
　　大姐！我过生日啊今天！就不能等别的什么时候说嘛。修彤的声音变得哽咽了，鼻翼抽动着，眼角有泪珠滚动而出。让我开心的过个生日不行吗？
　　我知道，彤彤！我不喝多了，我也不敢说啊！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彤彤，你别哭啊！我这两天就是脑子被驴踢了，加上今天喝多了，嘴上把门的跑了。说着，李曼抽出抽纸给修彤擦着眼泪。
　　我哭了吗，烧烤炉里的烟熏着了。达叔，风把烟都吹我们这了。
　　修彤接过李曼手里的纸，推开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冲老板开着玩笑。
　　彤彤！小曼又欺负你了！老板冲这边笑着喊。老板也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没什么固定工作，就和妻子在小区门口，摆了个烧烤摊，生意还可以，比工薪阶层收入高。由于他的样子有点像吴孟达，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达叔”。
　　达叔！你看她长得一副可怜的样子，其实她比我坏。李曼是真的喝多了。李曼也只有在喝多的时候，才能暴露出内心的不羁。
　　是吗？达叔莞尔一笑，继续翻动着烤炉上的肉。
　　桌子上的瓶子越来越多，李曼已经酒醉不知滋味了，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容器，不断的往里倒着酒。修彤则放缓了喝酒的频率，渐渐的有些清醒了。明天还有忙碌的一天等着她。所有的聚餐，修彤都不敢尽兴。
　　咱不能再喝了，再喝明早就爬不起来了。修彤开始去夺李曼的酒杯。
　　干嘛，这才几点！回去那么早干嘛！去听那个讨厌女人的唠叨声吗？我不想听！李曼用力的摆着手。去看那个男人窝囊的样子吗？我不想。李曼彻底喝醉了，心底里的话就这样不自然的说出来。
　　过分了！曼！
　　过分什么！从小到大他给过我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想读个好点的大学，不行！钱要留给李博，就因为他是男孩子！说着说着，李曼的眼泪奔流而出。
　　又哭，每次喝多了都“哭酒杯”，丢死人了！修彤一边埋怨，一边拿餐巾纸给李曼擦着眼泪和鼻涕。你坐好了，我先去结账。修彤把李曼扶在椅子上，就跑去结账。
　　达叔。结账！
　　这是零钱，李曼提前把钱给过了。达叔把零钱给了修彤。
　　修彤拿着零钱，走回桌上，心想，这丫头，还挺有心思的，知道自己喝多，提前把钱给付了。
　　要不别回去了！今晚住我家吧！每次看着李曼喝醉的样子，修彤就有心疼的感觉。对于李曼，没有人比修彤再了解，她和自己的共同之处，就是喜欢把苦装在心里。自己是坚忍，而她是封闭。所以每次喝酒，修彤都由着她的性子，都会陪在她身边。修彤搀着已经站不稳的李曼向小区门口等客的出租车走去。
　　不，我要回去！不回去，何红梅又要唠叨个没完。彤彤，你说，我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好唠叨的！
　　好好好！回去！你慢点，那有个坑！
　　彤彤！我最爱你了，每次我不高兴，就只有你陪着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姑奶奶！车马上就到了。
　　修彤扶着李曼走到出租车前，打开后车门。迈腿!鞋跟勾到了车门，一下被绊倒，顺势一下子栽到了后座上。哎妈呀！以后别喝了！那么高的个子，还穿个高跟鞋。
　　往里点！修彤像哄孩子似的把李曼往里推。
　　干什么？
　　送你回去！怕你被人欺负了啊！非要回去。
　　已经被修彤推进车门的李曼，没等修彤把车门关上，又把脑袋探出来，一脸醉笑，谢谢你，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