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有曲线》大象叔叔

1、第一章，不同的开始

　　第一章
　　修彤用力的蹬着车，艰难地爬着坡。路灯照射出黄白色的光穿过法桐茂密的叶子，打在她看似娇弱的身体上，车辙和柏油马路摩擦发出“噗噗”的响声。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服，额头散落下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了额头上，遮住了眼睛，她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拨开碎发，继续艰难前行，心想着应该换个电动的了。爬到坡顶，便开始熟练的在主路和辅路上自由的穿梭，以减少行进的时间。离下一个客户还有一公里。
　　这是一个标准的漂亮的女孩子，娟秀的面庞，安静的气质，中等身材。青春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艰辛和苦难，让人心生怜悯。同样也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隐忍和坚定，让人看她一眼便又能充满敬意。这背后又有多少的心酸和往事。
　　到达了目的地，酒店的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740。她一边伸手接过车主递过来的钥匙，一边客气的说，先生久等了。男人用醉态的神情扫视着她，那眼睛里是男人对于猎物的虎视眈眈。又是个喝醉了的人。她心里嘀咕着，身体的肌肉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她又要担心醉酒男人的纠缠和骚扰，看来这样的事对一个漂亮女孩子来说是家常便饭。
　　男人摇摇晃晃的上了车说，辛苦了，眼睛却时不时的在她的敏感部位来回斜视着。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咽了口水，心里骂了一句，变态，但脸上仍是平淡无奇。修彤把自行车折叠好，放进后备箱，然后迅速上车，发动了车。和男人简单说了几句她每次都要说的套话，然后熟练地发动车，开车。男人开始和她闲聊，酒喝的舌头都不利索了。简单的闲聊中偶尔夹带着她不想听到的字眼和暗示。她保持着微笑，却对男人的话装糊涂，心里厌恶得不得了，却不能发火。见暗示没有起效，男人直接用了明语。小姑娘，这么辛苦，到我的公司来吧，一个月给你开一万。修彤笑着婉拒了，心里骂道，拿本姑娘当什么。男人在各种手段无果后，甩了一个傲慢的鄙夷眼神，放弃了他的想法。没过几秒，呼噜声响起。
　　车窗虽然开着，但还是有很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修彤吸了吸鼻子，仍然泰然自若的开着。从她干上代驾那天起，修彤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这样坚忍性格都是后天的养成。看着窗外飞驰的夜景，或灯红酒绿，或静和美好，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流了下来。像她这样年纪的，尤其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的夜晚，本应该是逛街、聚会、或是和男朋友约会，这样快乐、自在的生活。可她却开着一辆陌生的车，把一个陌生的，喝醉酒的猥琐的陌生人送回家。
　　修彤很少想起伤心的事，也从不抱怨，对人善良谦和，面带微笑。只是今天是她的生日，这个时候她应该坐在家里面，唱着生日歌，吹灭生日蜡烛，吃着爸妈准备的一大桌美味。
　　生活从来都不缺乏残酷，不会因为你天生丽质，因为你是娇弱女流便赐你坦途，赐你优越。但残酷的生活会赐给你不服输不怕苦的倔强，和活下去的勇气，然后走出坦途，走出光明。
　　导航提示前方左转，离目的地两百米。修彤用手擦干了眼角渗出的眼泪，稳定一下情绪，停好了车，叫醒了男人。又一单完成，她停好车，套话后，迅速离开。或许只有这双位数的收入才能给她些许的安慰。此刻的修彤已经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晚上草草的吃了个面包，这会已经消耗殆尽，肚子早就饿的“叽里咕噜”叫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应该给自己放个假，找个地方吃点好的，然后回家美美的睡一觉。还是算了吧，回家自己煮个挂面吧，这样也算是过过生日了。这样简单的生活，对于修彤都是一种奢侈。
　　修彤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上楼的时候，还不能把身体调入到一个慵懒的状态，而是尽量的把脚步放轻，她怕妈妈从她沉重的脚步听出端倪，就连转动钥匙，她都是轻轻的。开了门，脱下鞋，然后轻轻地关了门。是彤彤回来了？里屋传来一个孱弱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
　　今天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虽然已到中年，面色晦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可以看得出修彤的美丽遗传自这个女人。修彤的妈妈，王美玉。
　　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快点回去睡吧。见妈妈出来，修彤立马迎上去，推着她的肩膀往屋子里走。王美玉转身挣脱开女儿的手。
　　今天让你早点回家，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赚钱也不差那一时半刻的。王美玉的脸上满是心疼的样子。
　　我这不是早回来了吗？再说我才多大，过的哪门子生日！
　　你先去洗个澡，我给你做碗长寿面。
　　你快去休息吧，我自己做就行了。修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有幸福，也有心酸。
　　我这身体啊，也就能给你做碗面了。你快去，身上这一身汗味。
　　知道了，谢谢妈，说着在妈妈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很快，修彤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王美玉也从厨房里端着一大碗打卤面出来了。微黄、劲道的的粗条面，上面盖着芸豆肉丁卤，两个荷包蛋和两只虾。鲜香的味道迎面铺来。修彤是真饿了，加上面确实诱人，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面扒着面，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妈，这面太好吃了，面香卤鲜。
　　慢点，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王美玉坐在旁边，面带微笑地说。那笑容里有苦涩，也有愧疚。她愧疚自己这样的身体拖累了女儿。以后早点回家，不用那么拼，白天还得上班。
　　没事，妈，我身体好的很，年轻不就得折腾折腾。修彤说得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都是妈拖累了你，说着说着，王美玉的声音哽咽了，眼角泛起了泪花。这样的日子更能让人想起痛的过往。
　　妈，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不提这些事吗？修彤走过去抱着王美玉。
　　妈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了，妈就是在死之前，能看着你嫁一个好男人，妈就安心了。说着，王美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哭出声来。妈妈的哭声一下子刺激了修彤，眼泪决堤而出。母女俩一边哭，一边互相为对方擦着眼泪。
　　好啦！赶紧吃，面该坨了。
　　李曼用毛巾抹掉镜子上的水汽，才看清了自己的脸，湿发还在向下滴着水，脸上的水也顺着嘴角向下淌。李曼拿起毛巾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水，她的眼睛因为没有水汽的阻挡，变得更清晰了。李曼双手支在洗手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李曼以为此刻的自己应该心情复杂，会如波澜翻滚。但是没有，此刻她的内心正如她平静如水的面庞。一切并没有像她先前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没有内心激烈的斗争，没有关于伦理道德的鞭笞，也没有对这样做而导致不好的后果的担心。就这样简单的把自己交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李曼开始对着镜子擦掉脸上那层厚厚的遮盖，她不想让她熟悉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很快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清新纯净的脸，虽然姿色不算出众，但能给人舒服的邻家妹妹的感觉。李曼向后退了几步，镜子里出现她的大半身体，175的个子，单薄瘦削的身材，像根大竹竿子，却好在比例很好，也算挺拔。李曼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渴望像修彤一样，有美丽的容貌和完美的身材。与其说是渴望，不如说是嫉妒。但上天是公平的，虽然那么大的个子，却有着女人天生的柔弱，有一张会说甜言蜜语，会讨男人欢心的嘴，还有随时随地、毫无违和感、无可挑剔的临场演技。
　　她画了简单的，属于她自己的妆，在镜子前来回的看了一下，一种别样自信跃然跳出。收拾完了自己，走出了浴室。床头柜上的烟缸下压着一沓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她提起自己的包，很从容的将钱塞进去。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在李曼的心中膨胀欲出。李曼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带来的感觉，就像是酒精和毒品，会让人获得极度的愉悦感。但这种快乐是短暂的，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抚平的创伤和烙印。但在李曼的思想里，这就是青春，青春有青春的付出，青春有青春的代价，未来尚在很远的远方。
　　色彩斑斓的灯光将城市照的灯火通明、流光溢彩。挂着五彩霓虹的高楼大厦，被路灯照得如同白昼的宽阔大路，被树木和花草包围的幽径小路，徐徐吹来的清凉海风，还有像花一样年纪的青春，让夜变得舒适安逸，且美轮美奂。三五成群或形影单只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谈笑风生，或面无表情。休闲式的散步，有情调的遛街，沉醉在夜生活里嘈杂，为生计而奔忙，或是只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静静地思考。不同的人生就在不同的脸上展现，不同的归宿也正在用不同的经历去寻找。
　　城市的夜就这样渲染开来。李曼身处其中，今天却有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归属感；是在拮据、被嘲讽、被蔑视的生活从此和她分道扬镳。都不完全是，是强大的虚荣心，今天走出被填满的第一步。李曼的内心没有刻意去回避：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没有一技之长，没有高学历，也没有拼搏进取心的女孩子来说，显得那么天经地义。这是李曼第一次这么高昂着头走路。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本来就很高的她，越发地鹤立鸡群。路过的男人们不时投来目光，自信的女人同样也很美。
　　电话响了。是那个烦人的女人，成天唠叨个没完。小曼，在哪呢？没事就赶紧回家，帮阿姨收一下摊。打电话的是李曼的继母何红梅，那语调充满关切。李曼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人，至于为什么，李曼也说不清。她对自己虽不说像亲生女儿那样无微不至，那也能做到嘘寒问暖。继母能做到这样的也不多了。但表面上，除了不叫妈妈之外，李曼对这个女人也有基本的尊重。两个人日常相处的也很和睦。这就是李曼，表面上顺从、乖巧，内心却住着另外一个她。
　　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口中还是假装很乐意的回答，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李曼就连一个“哦”这样的语气词都没用到。膨胀的欲望因为继母的一个电话被暂时压了下来，本来她想趁着商场还没关门，一刻也不耽搁地冲进去把那个她梦寐以求的裙子买走。明天吧，明天一定要把它买回来。李曼心里想着。她要给上次冲她翻白眼的服务员一个王之蔑视。
　　出租车在一家小商店的门口停了下来。小商店开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弄堂口。小商店不大，只有30平米的一间屋子，门口摆着冰箱和瓜果摊。店里除了日用百货之外，也卖果蔬等。门口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看到李曼从车里下来，忙说，一块钱的公交就回来了，还打个车，自己赚钱了也得省着点花。
　　这不是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李曼的话让人听着会觉得很舒服，很暖心，可心里却对继母这样计算花钱十分厌恶。
　　让你早点回来，是因为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这点活我一个人就干了。
　　李曼知道这话是出自这个女人的真心，但心里无名生出的厌恶得不到丝毫的减轻。生活的拮据让这个普通家庭的女人只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与其说讨厌这个女人，不如说李曼是对这种清苦生活深恶痛绝。
　　你个臭小子，在这呢，不帮着搬东西。李曼一边把搬进来的东西整齐地码在角落里，一边数落趴在里面桌子上的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姐，你回来了！见到李曼，男孩立马从里面冲了出来，拿起李曼的包就翻。李曼看见立马从他手里夺了回来。包里面的大叠的现金，不能被发现了。心里有了鬼，自然怕所有的东西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懂不懂最基本的礼貌啊，就这样翻女孩子的包啊！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亲爱的姐姐呀！男孩耍着赖。
　　你个臭小子，嘴还挺甜，没忘啊，今天有事耽搁了，明天一准给你买呀！
　　说话不算数！男孩的脸立马露出失望的神情。
　　买什么买，一个初中生拿手机干什么，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知道玩。何红梅冲着男孩就开始呵斥起来。
　　妈，班里好多同学都有，又不用你花钱，姐给我买。
　　你姐的钱就不是钱了。母子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关于买不买手机争论起来。
　　买呀！明天一定买！转头又对何红梅说，给她买个吧，我这个月的奖金发了。
　　小曼！你就惯着他吧！
　　这个男孩是李曼同父异母的弟弟，李博。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李曼对继母没什么好感，但对这个弟弟是发自内心的宠溺。也许是因为血缘和女人天生的母性。这个家里李曼唯一的安慰就是来自这个弟弟。
　　老李今晚夜班？搬完了，李曼随手从货架上拿一瓶矿泉水。
　　嗯！咱们先回家吧！何红梅应着。
　　今天6月20了，李曼一闪眼，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日历。该死！忘了今天是彤彤的生日，真是忙糊涂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彤彤。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就拨通了修彤的电话。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何红梅冲着李曼的背影喊。
　　我去找彤彤，有急事。
　　早点回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