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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七.“礼物”还是 ...

  •   冰冷的机械抵到肌肤上,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天空忽然暗了,杜晓邦这时也想到上午妈妈提醒他带伞的事来。要下雨了吗?他趴在那往下看,从九层楼坠下,有一阵沉挫的闷哼声,但没有人会来查看。新年了,人们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阖家欢的日子,谁要看外人的笑话呢?到过年了,也做一回体贴的人,就不幸灾乐祸了。冷漠,无关紧要。杜晓邦想起从电视上看见的姐姐被一群人围着的情景,嘈杂极了,却没有影响到姐姐的睡眠。肇事者连看都未看便逃了。几乎只有那些小孩才会探究这个姐姐怎么躺在地上。大人们打开手机,记录了这一刻当然也有人打120。杜琳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不好,却是静美若秋叶,安和温柔。那是在春天的尾声。枫叶般火烈的红色从杜琳身下涌出,沾染她的素白与安宁。杜晓邦把水晶盒往怀中揣了揣,对着天台四处看了看,确定自己没遗漏东西,才踩下楼梯。
      雨凉凉的,打落在他身上,安静的。雨温温的,滴落在少女的身上,温柔地,抚去了她脸上挣扎的污垢。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在这般剧烈的冲击下,她也未曾闭下,凝视着白色的暗沉的天。脸上有一层皮肉的笑意,扭曲的,挂上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晶莹。杜晓邦望着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恨意。他的手套还未摘下,拾了块石头,沾着血液刻下了两个字,5日。一瞬间他想为她闭上眼,却知道,即使闭上了,少女也不是在闭眼休息。但她比姐姐幸运,有雨水为她淋浴,会有人为她伸张,而他只有一个姐姐,姐姐也只有他。
      这是他第一次夺取珍贵的宝物,他有恐慌过,但案子甚至没有查到他身上。礼物。
      在雨停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一群人过来捡捡拾拾,其中一个报了警。这群人替他清理好现场,而当天的监控录像也像是约好了一般消失了。无处可寻。法院有更重的案子,少女的死的真相被草草揭过。
      ——方梓落是自姐姐以后第一个对他友好的人,但是……不是姐姐。杜晓邦面色幽暗。对额间那黑色的东西的瞬间的惊恐已经消失,。他眼上扬:“肖鸣风,你别错怪了我。许声不是我想杀的,更何况你也明白,她也没有太多生的欲望。连那东西都是她自己拿走的,你以为我没拦过?”阴郁的眼盯着杜晓邦,相比之下,更为凶恶,更有凶手的模样。但事实上,多数杀人者,为平日害羞内向的人,他们往往擅长伪装自己的愤怒,又或是他们很能忍。他们坚守一时风平浪静,但总有临界点。这个临界点可大可小,有时候只是一句不经意的埋怨,而杜晓邦不完全符合,他的导火线是杜琳的死,杜琳的死让他觉得再无忍的必要,那个让他平静的姐姐忍耐不了世界走了,他对那肇事司机深怀仇恨,他把这一范围扩大,包括他以前叫上分的朋友,结识的玩伴,包括他的父母。他在接受他以为的爱时,把爱定义为杜琳的存在,有时清楚,有时又贪念那刹时的温暖。但所有的对他好的人,他都会淡出,他害怕自己陷入他认为的温柔的陷阱。他开始气愤,气愤有杜琳品质的人,所以他杀了方梓落,以及后来的应恬。他让她们平和地失去身上的一样东西,而后让她们面临死亡。但,许声不是,她是唯一的例外,完完整整地离开,甚至眉眼含笑的,也那样温和淡然,因为对许声他有一种贪恋。许声是唯一一个想要帮助他的人,她不赞成害人,她可以理解。只是,没有办法,他需要礼物,需要灵魂洗涤,他对于许声的情谊与姐姐相比恍若无物。
      “杜晓邦,你知道为什么她想离开吗?”肖鸣风声音极冷,手上食指扣着扳机,紧紧地,却没有按下去的意思,至少他现在不能按。严璟池说的没错,许声在期盼他的快乐,虽然他会很难快乐。杜晓邦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似乎闪过了一张含笑的脸,轻轻地叫他“晓晓”,他不知道那是谁,像姐姐也不是,像应恬也不是……他面上是淡淡的神情,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她得抑郁症,是……因为那天……”他不知道许声为什么会在天台上,那个时候他并不认识许声,他记得,他是在认识应恬后才遇见她的。
      肖鸣风静默着,心中念起许声的模样,手上的枪紧了紧,抿着唇,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受。杜晓邦双唇轻轻蠕动:“姐……”
      那是雨天,又是细细绵绵的雨丝丝。疏疏落落地荡下来,晃悠着咬上窗外枝条上的娇小花蕊,晶莹又哀伤。有风,凉凉的,仿佛打碎了一道玻璃灯,里边的水落到地面。细小的,很快消释不见。清亮的破碎声,有什么轻小的东西散落到地面。温软的女孩子,柔弱的指尖碰上白皙的脸颊,暖暖的。旁边是碎落的闪着缤纷的光,她温和地看着,从地上捻起一条细细的碎片,有些扎人,她捻着,按着,亲昵地抚摸着。应恬打开了镜头,柔和目光,盯着镜头,更盯着对面那个男生。她月悦耳轻缓的声音被录入直播中,“你们好呀,我是恬恬,今天是5月8日,天气很好,一点儿也不闷,很清爽。看起来都很美好,很积极呢。但是,对不起,明天起我就不再发视频了,感谢我的十几万个粉丝。”她轻柔地笑,眉眼潋滟。看见了弹幕的问话,她忽略了那些不大好听的字眼。笑得更轻浅,应恬慢慢取了那根碎钻留下的针:“谢谢担心。今天,就请你们见证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执着钻针,轻柔地,抵上耳垂上的软肉,点出一粒血珠,触及额心,细眉之中,右眼下棕红色的小痣。钻针刺进去留下的只有一点泛红的影子。手轻轻移到鼻子那儿,白净的鼻尖上瞬间挤出一丝血色,她手不停,一样的经过小巧的耳朵,点上双唇中点,较深的,殷红的。
      对面的男生压着帽子,替她调进了镜头,露出的嘴紧绷着紧,手指冰凉,他看见应恬顿的时间有些过长,有十几秒长的停顿。男生扭掉了声音,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应恬才回神,双眸盯着他。杜晓邦往摄像设备看了看,确定自己不会被照入,走过去。他亲昵地唤:“姐姐……”他按上应恬的手臂,细白若藕的小臂上镶上了一粒晶亮的碎钻,精致的……他操纵着女生的手,移到脖颈处。凑近应恬敏感的耳旁:“姐姐的声音很好听,怎么不说再见?”呼出的气悉数扑在耳际,扑红了白嫩的小肉,那粒若点朱砂的红点,愈发娇艳欲滴。
      针刺入喉,应恬没有挣扎。直播断了,杜晓邦与应恬对视着。她没法说话但他也不说话。应恬感到异物感,扎人的,但她没有痛感。“恬恬,你要火了……相信晓晓好吗?”很安静,也太过无声。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让许声有些以为刚刚只是逢场作戏的不寒而栗,气氛散去。她有些不解,杜晓邦为何不关窗,连帘子都不拉,虽然这附近确实没有监控。她自然想不到。
      光,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黎明,破晓,救赎。满身黑暗又如何成为最干净的礼物呢。杜晓邦细细看着应恬的颈部,优雅的装饰物,契合极了,清悦的声音应该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奉献出来,赠予他最亲爱的姐姐。
      应恬发不出声音,蜜糖棕的发落于肩胛骨处,微微卷浮,是赏心悦目的。她望着杜晓邦,她静坐在软榻上,她在想,她真的会死吗?又真的如晓晓说的那般需要死神的赠礼吗?她赤足向中间拢着,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晓晓又在喊她“姐姐”了。
      杜晓邦温声喊她:“姐姐,你别走神好吗?”男生灰黑色的宽大卫衣,不合身的运动裤,手指纤长,语气轻缓。
      忽然,唇上的血迹被温热的软绵揉碎开,带着铁腥味,慢慢消散在口腔。但唇上的柔软并未消失,她几乎呆愣了。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侵袭着她。应恬的手指蜷着,双瞳睁大,看着面前这位脸上苍白的弟弟。杜晓邦吻了她,并将未干涸的血迹磨散了。
      “姐姐,拜托了,别推开我。”十七岁的男孩语气很淡,似有委屈,那对极深的眸中似有什么弥漫上来,“别走,姐姐。晓晓好想你,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他紧紧地拥住了应恬,应恬身上有若隐若现的甜味但不是牛奶香,是果香。
      应恬的手放下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杜晓邦借着自己思念谁。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却在下一刻被杜晓邦推离了,翻倒在地。很疼很凉,不是撞疼的。Erics开始失效了。从喉间扩散开浓浓的血味,一口咸涩堵在那儿,鼻腔里的空气也开始厚重了,酸苦起来。
      她习惯性地想扼住自己的喉,不让口中的东西散出,但她碰见了冰凉硌手的东西。眼泪便是止不住般涌出,她侧头看杜晓邦。她要死了,这是她的感受,从喉间缠出她的知觉,她似乎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念头,好疼,太疼了。
      杜晓邦蹲到应恬一旁,从桌上拿了那杯酒,先是将其灌入一支50ml的注射器中,再靠近狼狈的应恬喉间。他冷静地将针刺入那颗钻的周围,慢慢地推入。无论应恬怎样推阻都于事无补,杜晓邦的力气很大。她的神志渐渐溃散。“姐姐,你还好吗?”杜晓邦在耳边呢喃,手上却是不绅士地拽起应恬,让她靠上墙。应恬不知道,杜晓邦眼底的炽热与激动,甚至含杂了些许虔诚。
      从四肢处传来的是冰凉,由内底透露的是炽热。应恬想喘气,她无意识地推搡面前挡住光挡住空气的人。但她推不动。杜晓邦一只手扣住应恬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将人按到墙壁上。但受Erics控制的应恬却像是被激发了潜能,她挣扎着,遵循本能地反抗,一只手挣脱了,快到杜晓邦抓不住,那只手撞上那颗可恶的阻碍了呼吸的东西。血液……流失……哪里来的风呢?她的意识有了片刻清醒,尖锐的痛感刺激着她。杜晓邦没有举动。
      她的血沾上了地板,喉间那个被划开的洞格外显眼。杜晓邦的心跳骤快,那里有森森然美妙的喉骨,如白哨一般的,现在却被污染了。下一刻杜晓邦站起来,用脚踢上疼得痉挛的女生。恬静的模样已经不见了。他吻上的是应恬的脖子。有轻微的骨头错位的声音。杜晓邦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镊子……探入血窟……他的举动利索,一节喉骨被取出,一纳白帕枕住了这精致的小东西。他取了桌上的丝巾,这是魏然取来准备与她出门戴的,被应恬拒绝的,灿黄色的纱在应恬娇软无力的脖颈处绕圈,像有蛇缠绕着为她舔舐伤口。紧绷的。
      杜晓邦比上一次谨慎很多,全程戴着仿真隐形的手套,清扫了凌乱,在窗口别了一支黄玫瑰。他看着已抱住自己蜷缩着的落魄不堪的应恬,眼中尽是嫌恶。果然除了姐姐,没有人能够真正安静优雅。他想着,姐姐被撞时该有多疼呢,她怎么就不求救呢?那一刻,她有想到自己吗?不受控地,他隔着帽子猛捶自己的头。姐姐……姐姐……礼物来了。
      许声站在对面的会所楼上,远离了那架望远镜,她在心中估计距离,摸出手机,却被人捂住嘴。是个年轻的警官。很绅士地制止她,“小姑娘就别掺和进去了哦。Violin。”
      两人都没有动,时间似乎静止了。司楠也没有打扰两人各自的沉思,杜晓邦这时候也不想逃,因为他知道自己大概也逃不掉。说不定,在他额上的东西就是警官给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警察也一定看了那十封信。他心里又涌出一种怪异又分明的情绪来,与对姐姐的情感融合着。
      ……姐姐我好像可以来陪你了,太可惜了,礼物没能取来呢。
      这些人真是狡猾呢,装模作样……这样的人,怎么能活在世上呢……
      夜色中对立的两位十七岁的少年衣角摆动。一瞬间……风声,布料摩擦空气的声音混杂。
      “呼——”一声枪响,万籁俱寂。周星星漫涌,明亮的,是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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