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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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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璟池吗?313还在你们局里吗?”
严璟池驻足于窗子前,看着远方的晨辉,一夜过去了,天亮了。两个青春气质的少年都在被审讯,一个作为罪犯,一个被视作危险分子。司楠不在,她被沈倾接走了,她似乎受到了惊吓,那一枪就从她耳边经过。严璟池对此没有异议,到底是刚上任的女孩子,该护就护些也算了,但严璟池以为这个小姑娘真是果敢,竟然在有人要开枪时冲过去救人。或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牢记满怀捍守正义、保护人民的信念。有这种不畏生死的冲劲,真是好久没有看见了。在这样明明白白的规定下,真正把他人放于自己生命之上的又有几人?而在将来,他或许会感叹于自己的幸运与难奈,身边有那些人敢于冲锋。
“是。”他低声道,耳边的金属夹麦在光线射中时一闪一闪的,上面有几个不清晰不明显的小字,在这刻十分安和宁遂。
“放了他,313抓不得。”传来的声音僵硬又格式,作为警务人员这样做确实有损公信,但不得不做。对面的男人一身作战服,撤身在一棵树下,命令道,夹杂了几声枪响与凄凄无助的声音。严璟池官职不高,只得听了;他相信313,,只得听了;他只能听从。“嗯……”低低的声音由喉间振动出,严璟池算是回答了。他的脾气只对下不对上,并不是欺软怕硬,因为往上,他只能听从,曾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性。而对下,他要严格负责。这并不是欺软怕硬。
“璟池,当年的事你……比你想得复杂,涉及了的东西也要多。”对面的男人似是无奈,双目坚毅凝望着前方的硝烟,“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吧。”
男人名为何满。国家自由军种二队次领头,已有三十五岁,弟弟何缓与严璟池同龄,于米花担任支队队长,以一案成名。性格也从那案子后变了不少。何满想到了弟弟,又开口:“璟池,何缓那小子要请你过去帮忙协助破案,你这案子快结了吧。”说完何满便愣住了,他嘴上功夫并不好,没听到严璟池回答,整个人坐在树边,“……抱歉,我……哥给你道歉,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的。话未说完,严璟池那边就传来了声音:“没事,就当去米花旅游。行了,你快点回去,别和我说了,你说有你这样当组长的吗?小心挨批……注意安全。”严璟池按断了通话,把那金属耳麦折下来,用银链串起系在脖子上,遮于衣领下。他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快结束了吧……男人没再眺望,绷着脸走到审讯室。
司楠其实没被吓到,她的数学其实不错,计算也是过关的,在她大学时算数据分析,有时可以用心算核对。但从另一层面上讲,或许她是不谨慎的。沈倾与魏然就是这样。她没受一点伤,两人仍很担心。司楠觉得有些好笑,但也理解。
“怎么回事,南?”沈倾把司楠带到哥哥沈钟的另一处公寓,用扫描仪大致测了一下,并没有异常,心下略松气。“你明明不是那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人。只要推错一步,南,我们怎么向组织交代?你的命比他们大多人重要,就算未来出了什么事,我和魏然一定为你冲锋。”
司楠安安静静的,听了沈倾的责怨不说话。她听得认真,但又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命会比别人的重要。人生而平等,无论善恶,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看法。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因各种私欲杀人,她不愿意杀人。因此在组织里,只要是她组织的行动很少有致谁死地。当然她也是绝对服从命令,人生而平等不代表她认可妇人之仁。
“隐藏身份需要。”司楠听见一个冷淡陌生的声音说道。她抿唇,双眸被那副银丝眼镜遮住情绪,但她确实也是无波无动。于她来说,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但是,决不能这样,不然,……我就告诉我哥了。你知道他会怎么样。”魏然不松口,一定要司楠做个保证。
“行……”好久,司楠才回应。
严璟池推开门,踏入2号审讯室。里边只有两人,小赵与肖鸣风。肖鸣风没有开口回答任何有关枪的事,仅仅叙述了自己去找杜晓邦的理由,以及怎样联系到杜晓邦的事,其余的无论赵绪舟怎样问都没有应声,甚至连眼皮都没能抬起来,就像一瞬间失去了听力,把声音堵在外边。他什么也不说,或许是不相信自己会被拘押太久,或许是还记得以前的规矩,又或许,是在等人。
严璟池踏入审讯室,正好是一片寂静,平时那不可察觉的脚步声清晰起来,两人几乎同时转过来。只是肖鸣风依旧没说话,小赵喊了句:“严队。”他让开座位,严璟池摆了摆手,吩咐道:“让江澜和郑格瑞进来,把监视器关了。”小赵应了声,忙退出去,对于有些不符常规的事,心存疑惑,正好遇见了从法医办公室出来的崔素忆。崔素忆看他走得蛮急的,随口问了句:“小赵,你赶着投胎吗?这地滑,别摔了。”小赵含糊应下,步频不变。那架势,与平日干饭的时候那些普通警员的着急可媲美。
“313。”严璟池落座,“你应该是认得我的吧。”
“嗯。”肖鸣风右手被一副手铐拴着,左手握着一支笔。他是左撇子,只是习惯在大众眼中用右手。严璟池知道这些,也还是在四年前一次突发情况中发现的。“池哥一直没变。”
“你,当年,为什么退队?”严璟池快话直说,他想知道的只有这个,当年的行动虽然最后成功了,队员们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就因为几个人的离开。“……严队不知道?”肖鸣风蛮意外的,他撇撇嘴,沉吟,“为了许声。”“说清楚,别拿她做挡箭牌。”“我和她是五年前遇见的。一年后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情感不大一样,那时候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曾问过你,为什么会见到一个人就不自觉紧张,做出最完美的样子,那是因为她。当时,我和她是同班的,她那时很乐观很开朗,有天忽然低沉了,问她原因也不说,打听好久才知道是她舍不得哥哥离开。后来她又问我,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我安慰她,她却悄悄告诉我,说我身上有你当时的味道,那是队里统一的味道,她就问我,说,我是不是也要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父亲从来不管去队里会不会有危险,他们的观念,是我先是祖国的儿子,再者才是他们的儿子。我没有多爱国家,少年意气,心动瞬间,我放弃了跟队。十三四岁的时候,根本不明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各有各的想法,只不过,你选择的远一点,我选择了世俗,选择了她。”肖鸣风一口气说完,闭眼又睁开,“那个夺枪的女警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被朋友接走了。”严璟池答,“肖鸣风,队长让我放了你。”严璟池语速缓慢,他又是顿,“但我想让你见一见他俩。”
“谁?除了郑组还有谁?”肖鸣风手握住又松开,随着心脏跃起又落下,心中有了答案。他记得局里有个叫江澜的。而当年与他最要好的是叫作Lan,但他和自己一样一直没以真实面目示人。是他吧。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和你就不切磋了,他们当年可是……”严璟池闭了嘴,因为看到了自己口中所说的两人已经来了,“自求多福,枪就不还给你了,虽然,你当时用右手扣枪本来也没准备开枪,算是走火,也确实挺扰民的。三一三。”严璟池轻松地,拍了拍郑格瑞的肩,果然看见了郑警官脸色从“三一三”代号一出来就沉了下来。“别太过了,这也是人司楠冒险救下来的。”他出了审讯室,为三人阖上门。脸上轻佻的笑意,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眼里深沉的。“只不过你选择的远一点,我选择了世俗,选择了她……”“选择了她……”严璟池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声,她双手支着头,无比惬意地喊:“哥哥,你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呀?”
“还真没错。”郑格瑞双手支在桌面上,“长大了啊,就是欠揍。江澜,去给你的好队友解了手铐,叙旧怎么能这样叙呢……”他咬重音,强调着“队友”。江澜默默把从小赵那拿来的钥匙取出给人解开手铐,伴着“咔”的一声,肖鸣风就被人提着领口往肩上锤了一锤。“我还在想呢,何满那顽固怎么会插手这等事。”说话间一拳挥过去,还要再使第三次,却被江澜喊住了。
“郑哥,分寸。还在警局。”江澜文气,脸上也平淡,任谁也不会知道,就是他曾在一次格斗中一连击败了三十名竞争者,一举成名。
被江澜这么说,郑格瑞缓了缓气,但手上未松。“你,没说漏嘴吧?”“没。”肖鸣风揉了揉自己疼的发酸的肩,睁开郑格瑞的手,摇头。他问:“你们还没告诉他?”“规定,上头吩咐的。”郑格瑞压低声音。肖鸣风表示了解,不说话。故这头几年后初见,就隐入了极其诡异的平和。“哎,对了,你真和池哥的妹妹谈恋爱?”郑格瑞挠着自己的头,丝毫未觉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江澜瞪了他一眼,正太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你准备怎么办?你浦县数不能待了,下次再见别还是这么窝囊样。我当个警察都比你有来头。”
“嗯。”这是回答郑警官的。“去外省,高考完再走。”这是回答江澜的,而其实他对江澜的声音又是一呆。当年江澜的声音更像个女孩儿,现在也不像一个大人。
审讯室1,里边是杜晓邦,相比小赵,方禹问出了一些动机。杜晓邦也没想隐瞒,或许是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自己光荣的使命了。
“姓名。” “杜晓邦。”
“年龄。” “17。”
“性别。” “男。”
“作案动机。” “……追求美。”
“作案工具。” “15长尾型碎钻。”
……
“受害人。” “依次为方梓落、应恬、许声、孟思语。”
方禹整理文件,把记下的东西再看了一遍,看向这个进来后表现得异常安分的男生,总觉得漏了些什么。他用眼神问赵绪舟,小赵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已知的是,去年五月八日自杀未遂后,杜晓邦因对姐姐极度思念,偏执以为以血与礼可以召唤亡者与自己相遇。而这种说法是从一本小说中看到的,但杜晓邦表示自己对该书的记忆只有这种。他条理清楚,似乎很清楚自己做的事的荒诞,平和地叙述自己如何与死者交好再剥夺她们的美好,而对于孟思语一案只说是错认成为许声,想再和许声说些话,但被骗,愤怒之下,取了便利刀,而分尸这事不是在同一时刻进行的。这也是为什么崔素忆对于刀具推测有不确定的重要原因。因为同一处割痕有两种以上的刀痕,皮肉用匕首,筋骨用锋利的砍具,骨头用了铡刀,这些工具,据杜晓邦自白是埋在了姐姐房里另一盆花中。他清洗了多遍,上边可能检测不出什么有效的证据。但他闭口不谈那些被他当作礼物的东西在哪。那是他要献给姐姐的礼物,又怎么能被这些浑身都是恶意的人玷污呢?杜晓邦对于姐姐的礼物那么宝贝,那些从他身上拿到的,明明是血腥的东西,在他眼里成了无价至宝,他倾注了不可置信的深情。他要他的姐姐,无关亲情。如果不是这亲情,他也许会深爱杜琳一些。
透过监视器,严璟池听着杜晓邦自述杀害几个少女的声音,那般平静。严璟池想,他是否要感谢许声生了病而半推导式自杀呢?毕竟,除了许声,所有姑娘的尸体都是不完整的,尤其是孟家那女生,眉眼若黛,气质如兰的窈窕淑女最终的归宿是为友情赴死,既鲁莽也深情,但为什么孟思语意与许声站在同一立场,单独面对危险的杜晓邦而不把证据交由警方呢?是不相信警方,还是又被他忽略了什么呢?杜晓邦是真的把所有都交代清楚了吗?除了他不肯交代的藏礼点,又是真的无牵无挂了吗?严璟池心头一跳,据被拘已有六个小时,杜晓邦的父母竟没有闯来,而杜晓邦除了问过母亲竟从未提过父亲,他和杜勉之间有什么大的隔阂吗?严队长沉思,他调取了郑格瑞让魏然协助审讯杜母的视频。
“啊……琳琳,是妈对不起你,没管好你。”是杜兰的声音,夹杂着杜勉的安抚。然而下一刻杜勉的手臂上留下了血印,严璟池只听见了一声倒吸声,“兰兰”杜勉的声音很疲惫。他被人请了出去,郑格瑞的副手陪着出去,公式化地安慰这个中年男人,副手的声音越发的轻,严璟池大概猜到了,副手是在向杜勉保证杜兰不会受伤,警方不会乱执法。杜勉大概是同意了。
“杜兰女士,可以先冷静下来吗?”郑格瑞阻挡着杜兰的抓挠,衣服边角皱了,真是难为他还能保持“心平气和”,面上的平和,与人交流,“您也不想您儿子出事吧。”一旁的协助人员,趁机安抚杜兰:“杜夫人,您还记得吧?每次出门,您的琳琳都会为您挑选最得体的衣物,嘱托您要保持优雅,并且照顾好弟弟。不是吗?”协助人员轻柔地说:“现在呢,弟弟不见了,琳琳一定会担心的,杜夫人,您想为您的女儿解忧的吧,或许她看见了,会同你见上一面呢。”见上一面是指梦中相遇,可杜兰并没有理解,她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如稚儿般问:“你说的是真的,不骗我?我女儿会回来吗?”女人的手指冰凉,此时紧紧抓住协助人员的手臂,用力地拽拉着,“是吗?”“是吗?”女人问。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协助人员为难地看向郑格瑞,后者朝他点头。协助人员用温和易接受的语言与她沟通。杜兰似乎冷静下来了。“不好意思了,郑警官。”恢复神志的杜兰歉意地向郑格瑞道歉,“麻烦开始吧,妨碍你们办公了吧。”郑警官点头开始了问话。
“杜女士,您最近有见过您儿子吗?”郑格瑞问。“前几天在学校碰见过。”杜兰略思考给了个含糊的答复。“可以再详细点。比如具体日子。”郑格瑞问,他握着笔。“嗯……两天前,他和同学起了争执,是下午四点左右。那时候快放学了,本来很安静但就在离下课只有十分钟时外边传来较大的声音。我当时在办公室,听见了就赶出去,越接近越感到熟悉,到了,果然吵闹的那几个孩子中有我那儿子。”杜兰讲述道。“十分钟,这么肯定?”“对,有铃声的。”“后来怎么了,有发生什么事吗?”“没怎么,就小打小闹……有人说他……说他……”杜兰不说了,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他不好的事,晓邦气不过才动手的。当然最后是他赢了,留了点轻伤,不碍事另外那几个反倒是更重些,那几年散打没白学。”杜兰似是评论,但语气莫名有种骄傲。郑格瑞看了好久,才继续下一个问题。这问题是雷,答了就得爆。“方便说说原因吗?”
“他们,他们说琳琳的死不是意外就是琳琳……自己找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杜兰的眼神渐渐涣散,开始不断重复一个词“怎么可能”。郑格瑞让协助人员安抚,可这一次无论怎么样都不得成功。杜兰几乎又哭又闹,听得人头皮突突直跳,四十多快五十的妇人的声音实在不怎么好听,哭起来让人可怜又无所适从。郑格瑞走出去,似是接了个电话。
好久,才回来。杜兰还在闹,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郑格瑞想中断审问,让杜勉进来。
中年男人进来,看见妻子这副模样,脸上闪过悲哀的神色,他向警方道歉,,也没有指责警方做事的不对,甚至表现得有些平淡。他安慰妻子,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背给她顺气。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杜勉在杜兰稍稍平静时说了一句:“兰兰,你没有发病,对吗?”杜兰的身子顿了一下,仍自顾地哭闹,“兰兰,你发病时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你怕什么?又或者瞒了我什么?”杜勉的质问是温和的,他退了出去,向郑格瑞提了建议,“警官先生,您可以请心理医师来帮忙。”
杜勉理智得让人觉得无情,这时候的他就好像无情绪一样,对于警方此时他展现出令人意外的敬重。本来,男人理智些也无妨,可偏偏,杜勉的表现对杜兰也是极深情的,不似作伪,这样的举动怪异极了,像是在暗示什么,在提醒警方杜兰知道什么。郑格瑞觉得这两个人都有些奇怪。
严璟池按停了视频,有所考虑地拷贝了一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