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王》字道卿

17、主峰高徒

　　向方想不通，堂堂名门正派的府邸之下，为何会藏地道养毒虫。亦想不通，秦海天面对家族反目仍能洒脱一笑，为何会被一只蜘蛛吓的狼狈逃窜。

　　那湿滑的地道也不知怎的就被秦海天乱脚踹出个窟窿，里面激起的烟尘滚滚，什么都看不细致，向方和路林在上面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回应。二人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这地道下面的地道奇窄无比，二人不得已匍匐着摸索前进，向方用手四处摸，不小心便摸到了秦海天那条发抖着的小腿。刚要开口，却被秦海天手足慌乱的捂住了嘴。

　　隐隐的，一丝不甚清晰的说话声，从墙壁另一侧传了过来。

　　“我秦府一向敬重北归派，不想竖子小辈竟这般无礼，欺上门来管我秦府的家务事！简直岂有此理！”

　　另一个声音温雅和煦，丝毫不为所动，“秦二老爷此言差矣，秦府虽坐落关西，却并非整个关西都在您的家务事范围内。我北归派自祖师爷创立以来，从不插手他派纠纷，今日若不是门中弟子在关西境内离奇失踪，我师兄弟二人寻到此地，尚不知近二百余户关西百姓竟接连离奇失踪，人命关天，秦二爷岂能含混了事？”

　　秦二老爷噎了噎，继而更为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秦府视人民如草芥？还是说我秦府故意害了你北归派的弟子？你们有何证据？”

　　“我师兄的二人以礼登门，从未在秦家主面前未敢丝毫不敬。所图所问，适才已重复数次，皆是为了同门弟子的安危，不知秦二老爷何故顾左右而言他，又何必暴躁如雷？到不由让人心里怀疑，毕竟，我师弟身上系着的牵魂索可是碎在了关西，你秦府的地界上！”

　　“什么狗屁牵魂索，我没见过这劳什子玩意！你们自己弄丢了人，休妄想栽到我秦府的身上……”

　　“宇正。”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打断了秦二老爷，“今日两位北归高徒登我秦府的门，令我阖族蓬荜生辉。事态复杂，何必言语冲突？来人，把那上好的茶端上来，就中细节我们慢慢说来……

　　地道中偷听的三人互相对视，均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尴尬。谁能想到，秦海天一摔竟然摔到了主厅地底，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想来，便是秦家祖父和二叔在招待贵客。

　　同是出自北归山门，主峰的英才弟子在人间做客，分舵的废物弟子在暗道逡巡。

　　一个是座上宾，一个是钻地鼠。

　　路林知道陷害秦海天母子至此地步的，很可能便是上面那位二叔，怕他难受，打着手势示意离开，秦海天面色有些灰败，却也闷着头点了点。几人正要原路回去，忽听得两声清脆的茶盏跌落的脆声，以及北归派主峰弟子难以掩饰的愤怒，“秦家主，你，你这茶？”

　　秦家主苍老的声音，显得有些空远默然，“老朽一直想问问，你二人此番来，不知是北归山掌门的授意，还是你二人自己的主意？”

　　“秦家主这是何意？”

　　“呵呵，若是北归山掌门都如此看重，我秦府倾全族之力，也要找到贵派这位失踪的弟子。可老朽观你二人言行，似乎只是仗着自己修行，私自探查，并未禀告山门。你们扯着山门的大旗来混淆视听，蒙骗的住我儿，却瞒不过我老头子的一双眼睛，这可不大令人欢心呐……”

　　一阵脚步骚乱声传来，依稀间能听到含混的挣扎声与呵斥声，在这嘈杂的声音中，秦府家主的声音竟然有些愉悦，“老二啊，我总说你急功近利，你还不听。抓住个落单的修行人以为得了什么宝，却连手脚都擦不干净，让人家顺着蛛丝马迹寻到了这里……也罢，今日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便替你收了这残局。北归掌门首徒，这内丹可滋补的很啊！”

　　“你们！简直无耻至极！堂堂宗主竟然行此卑劣之举，夏师弟，你撑住！”刀剑相击之声传来，看来那主峰弟子虽着了道，却也仍有些余力在奋力反抗。

　　“落日鼎！”随着秦家主的喝断声，一阵风卷云吞之势平地而起，很快将那微弱的挣扎声席卷而过。甚至连地底下的三人，都些微感受到了地晃山摇之势。

　　“爹，这可是北归山掌门的心头宝，在咱们地盘上这么被吃了，会不会……”秦二老爷的声音有些犹豫。

　　“糊涂！”秦家主虽年迈，一声怒吼却振聋发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初便是你这犹豫拖延的毛病，才会让人拿住把柄！明儿个让两名身量相仿的弟子，换上他们的衣服，趁着人多之时从城里转一圈，再从北城门出去，这人去了哪里，又怎会消失，与我秦府有何关联！”

　　“还是爹英明。”秦二老爷的声音谄媚中透着喜悦，“这落日鼎祭出来，包他什么牵魂索、照影灯全无痕迹！北归山的人再赖也赖不到咱家头上！我这就让人将他们抬去地牢，这次当真是滋补！”

　　地道中的三人面面相觑，均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愕与慌乱。

　　几人听着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一松，路林几乎瘫在地上，压低了声音道：“秦师兄，这……他们这是打算，怎么处理主峰的高徒？”

　　听他们言谈中的“吃了”二字，不禁令路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北归弟子被扒光了衣服被搁置在餐桌子上，血肉翻飞痛苦哀求，秦家祖父和二叔则一脸笑意围着大嚼特嚼。也许，秦家祖父若是在乎仪态，会备一双筷子与利刀，就像烤全羊一般，先把内丹挖出来，再一片一片慢慢割掉血肉来吃……

　　路林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连胜作呕，浑身颤栗难停，双腿更是软的像面条般。向方一脸诧异的看着路林，不明白他为何看起来脸色比秦海天还要惨白。

　　地道中远处隐约传来的锁链淅索之声，另几个人瞬间警惕，也在同一时间似乎明白了这地道存在的原因。

　　几人对视一眼，彼此有默契的爬起来，一左一右驾起难以自主行走的路林，顺着有动静的方向摩挲过去，心情比来时沉重许多。

　　越往深处走，渐渐有积水渗出，沾湿鞋袜。有微小的蚁虫在洞内出没，令路林欣慰的是，好在这些虫蚁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渐渐一个偌大的洞堂近在眼前，三人紧贴岩壁隐藏自己的身影，依稀瞧见不远处几个人仿佛抬着沉重的物事正缓缓走来。

　　“当心些，你们可瞧见那蛛神了？”一个秦府弟子声音低哑中带着颤抖。

　　“嘘！少说话，惊动了蛛神，咱们几个小命都交代在这！”另一个更是怕的厉害，不时地四周张望，生怕那巨型蜘蛛从哪里冒出来。

　　恐惧是最好的传播渠道，他二人的紧张也明显传递了过来，秦海天和路林一想到那巨型的魔物不知就藏在何处，均不由得双手双脚绷得笔直。

　　“哐当！”一声巨响，在幽暗的密室中，惊起滔天巨波。

　　秦海天和路林震惊的回过头，见向方手里正举起第二块大石头，眼睛里闪动着盈盈的光，他一脸兴奋，“你们听到了吗？那小可爱就藏在这里！我们把那大蜘蛛引出来吧！”

　　在北归派十九分舵两名普通弟子有限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个会种地的小呆瓜，呈现出如此神采奕奕的表情。

　　若是没有看错，那神态的另一种解释，叫做欲望。

　　不远处秦府的两名弟子早已被这响动吓疯，不管不顾的扔下手里的人，屁滚尿流的窜了出去。

　　一时间，幽深的山洞，被扔下的主峰弟子，三个心思各异的分舵外室弟子，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蜘蛛，构成了一幅奇怪的画卷。

　　“我说，这……这可该如何是好？”路林在裤腿上搓了搓手，传说中高不可攀的主峰弟子，就躺在洞的那边。好似羸弱濒危的仙女，等着他这个乡野砍柴人去施救。

　　这种激动夹杂着兴奋的矛盾心情，令他有些发晕。

　　“快快快，既然找到了，赶紧弄出去……”秦海天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在四周逡巡，生怕那可怕的蜘蛛会无声无息出现在背后。

　　路林咽口口水，手脚有些僵硬的走过去，意外的发现被扔在那里的却只有一个人，另一个同来的主峰弟子却不知所踪。

　　细看之下，更钦佩不止，即便是遭人毒手，看看人家这气度仍是带着一丝仙气，不仅躺着的姿势优美，就连身上也几乎没沾染什么灰烬。看看这上好的暗纹织锦长袍，头顶的羊脂玉发冠，处处精致。对比自己师兄弟三人泥潭里滚出来的一身脏，更像是阴沟里的耗子，白瞎了分舵孙堂主发的这身好衣裳。

　　路林的目光上移，毫无防备的与一双眼睛相对上。那双眼睛若星光璀璨，在地道中，湖水掩映下，竟隐隐透出皎洁的光。见路林僵在那里，他促狭的眨了眨，弥漫上一层笑意。

　　“啊！”路林的惊叫声在整个地道回响，震慑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