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全靠我续命》渡禾

43、沈家小六（记忆）

　　停战是难得的机会，万一哪一方又临时变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宋国。

　　她不想再等了。

　　走之前，她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再确认一下是否是真的停战了。要是出现和上一次突然的反击溃逃，她一个人是决计不能再安全退回来的。

　　于是，她求王药翁带她去县城，使出了很多法子才让他松口。愿意带她出去的条件有两个，一是脸要遮掩，否则很容易会招来祸事；二是要帮他背药材。

　　第二天，沈青案脸上抹了两层锅灰，身后背着一个药材筐，一路跟着王药翁在县城里兜兜转转。她十分有做伙计的眼力见，等王药翁和药铺商谈完价钱，她就立马捡药材出来交付。

　　从药铺老板的话语中，从路上行人的松弛感里，不用特地问，沈青案也感知到了，这是真正的停战。

　　在经过一个公示栏的时候，只是多瞄了几眼上面的字，沈青案就更加笃定了。王药翁见她频频回头，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走向下一个药铺的路线上，需要路过一个路口，他们正要拐弯时，王药翁突然停下脚步，沈青案好险差点撞了上去。

　　王药翁突然转身，拉着她就往回走：“刚刚落下了一个东西在前面的铺子，我们先回去找。”

　　“哦。”沈青案懵着嘴上顺着应了一声，但脑子里习惯性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落下东西吧？

　　王药师脚下疾步飞快，仿若后头有人在追。沈青案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几乎要小跑起来，背上的竹篓磨得生疼，“王爷爷，慢点，等等我。”

　　正在这时，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道男声：“前面的老者，请留步。”

　　王药翁脚步不停，反倒步子迈得更加快了。

　　听觉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沈青案刚要回头，却被王药翁拉得一个踉跄，于是赶紧回头专注脚下，不敢再分心。

　　“快走！”王药翁催促了一声，跑了起来。

　　“房大人，请留步！”后面的人喊得更大声了。

　　被拖着跑的沈青案气喘吁吁：“王爷爷，他喊的……不是我们……”

　　见他们不停，一个身着玄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连跑了好几步，蹬到墙面上借力，一个前空翻，越过他们，落地时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王药翁紧急刹住了脚，后面的沈青案好不容易压着脚后跟停下，但身体也惯性地往前冲。她怕撞到老人，稍稍扭转身体躲开王药翁，但自己却是左脚绊着右脚，身子完全控制不住地往前面的玄衣男子扑了过去。

　　王药翁眼尖，伸手迅速拉着她背上的药材筐往回扯，总算是没酿成“一个妙龄女子当街扑倒俊秀少年”的惨剧。

　　等后面看清对方的脸之后，沈青案想，还不如别拉住她呢。

　　王药翁扯着筐子转身，想要往来时的路再折返，但后方又快步跑来几个身穿深蓝衣的随从，将这一老一小堵在了小巷子的中间。

　　王药翁盯着眼前的人，谨慎发问：“你为何要拦我？”

　　玄衣男子衣摆烈烈，面容清隽，两颊上少年的天真还未全褪尽，眼神已经带上成人的棱角，和王药翁眼神镇定自若地对峙着。

　　“房大人，好久不见。”男子镇定自若道。

　　突然的急奔，脑子里全是被气血奔涌后的空白，沈青案没听清男子说的话，也没留意到他的声音。她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自顾自说着：“他喊的，不是我们，王爷爷，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玄衣男子本是对峙的眼神，忽然从王药翁身上撤了回来，直接落在沈青案身上，眯着眼厉声道：“你，抬起头来！”

　　这下，沈青案总算是听清男子的声音。距离近了，这声音就更熟悉了。她愕然抬起头，相处了十多年的面容熟悉至极，让她欣喜得失了神，喃喃道：“六哥哥……是六哥哥吗？”

　　说到第二遍六哥哥时，她的眼眶里已经漫起了委屈的泪水。真的是六哥哥！六哥哥来找她了！她可以回宋国了！

　　王药翁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她，眼里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阮阮，你脸上怎么这么黑？过来。”沈青郭的眼里寒意顿时消失殆尽，换上了失而复得的惊喜，腰间握住兵器的手松开，伸向了沈青案，说话声音比先前温柔了不止百倍。

　　“嗯，哥哥。”沈青案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前迈步，只一步就再前进不得，背上的筐阻了她。她回头看，含泪笑着解释道：“王爷爷，我哥哥来接我了。”

　　王药翁恍若未闻，而是定定看着沈青郭，拉筐的手一点都没松动，眼里褪去了医者的慈悲，是少见的冰冷。

　　他道：“你这个镇国大将军幼子不乖乖待在在宋国，特地来楚国所为何事？”

　　沈青案第一次见到这样肃正冷漠的王药翁，嗫嚅道：“王爷爷，你怎么了……”

　　“房大人，请放开我妹妹。”沈青郭收手立直，躬身长长一揖。这是宋国士人最高的礼节。一礼行罢，再道：“在下此行只是为了找妹妹。”

　　“哦？不是要窃听军机扰乱朝堂什么的吗？”王药翁斜睨着他，表情轻蔑，显然是不信的。

　　沈青案狐疑地来回看着两人，王药翁好似对“房大人”这个称呼并不否认，莫非“王药翁”本就不是他的本名。难道他到楚国后也更名改姓了？

　　沈青郭直起腰，义正言辞道：“房大人，在下此行确是只为幺妹。此前，将军府上下自认从未对您做过背德之事，就连房府落难之时也多加相助。明知我等苦苦寻人，不给消息既罢，而今挟持幼妹，所为何故？”

　　自从边陲小镇得知有面貌相似之人出现，他沿着难民逃亡路线秘密寻人，路过此地已经不止三回了，却依旧无任何消息，当时就有猜测是有心之人故意隐藏消息。如今看到了房医官，一切都已明了。

　　“你们将军府呵呵呵呵……”王药翁仰头大笑，尽是嘲讽。笑罢后，恨很道：“就是你们将军府，我才落得此番田地。早先看到她眉眼肖似他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她才是。”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青案，恨意露骨。

　　“王爷爷……”沈青案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一脸的不可置信。王药翁平时只是不苟言笑，但还算是好脾气的。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冰冷瘆人。

　　王药翁翻脸便是恶骂：“你别这样满脸无辜地叫我，让我听了犯恶心。”

　　见此不妙，加上心疼幼妹，沈青郭立刻抬手道：“房大人，当年之事定然有误会。如将军府对您有不公之事，定不会推辞。您饱读诗书几十年，深明大义，当知稚子无辜，当年事发之时，她还不足六岁，请您勿牵连于她。”

　　说完又是一揖。拜下去时，沈青郭悄悄给沈青案比了一个手势。

　　一腔愤懑的王药翁没留意到他们的小九九，红着眼恶声恶气道：“你别给我带什么高帽子，再好的良善之人，都会被权势吞吃得一干二净，连个骨头渣渣都不留！”

　　等他说完，沈青郭此时正好拜完，直腰起来的时候，沈青案突然一个左迈步，下一瞬伴随着一声铿锵，一道寒光就往她肩上砍了下来，正正好劈开药材筐，却又不伤及任何人。

　　是沈青郭的剑，快如闪电。

　　筐里的药材就像天女散花一般弹掷到空中，等散落到地上时，沈青案已经站在沈青郭身边，徒留王药翁一人站在原地。

　　两方对峙的人数瞬间倒转过来。

　　“你！好你个小崽子！”王药翁气急败坏，颤抖着手指着沈青郭骂。

　　“多谢房大人搭救幼妹，先走一步！”沈青郭嘴烫似的说完话，又非常快速地一揖，郑重中带着提防。

　　之后，他就直接拎起沈青案，一脚蹬墙借力飞跃而去，三两下便没影了。

　　王药翁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气愤地吼：“沈家小六，你给我站住！”

　　话音未落完，巷子已经是空空。就连那些随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

　　王药翁在原地静了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过了半晌，他扶着膝盖缓缓弯腰，收拾地上的残局。腰上的旧伤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比推动许久没用的石磨更加艰难。

　　“可惜这么好的药，都浪费了啊。这两个小崽子！”他带着无奈骂完，之后又碎碎念回味：“不过，这沈家小女，确实长大了，出落得是真标致。”

　　两边都是对他有恩的人，这下，他不用担心要怎么向另一个恩人交代了。

　　……
　　孟荞醒来时，人是在医院。还是熟悉的门牌号，是姜思那个单人套间。但是病床上的人已经换成了她。

　　不用问，她已经知道姜思已经出院了。拍戏的事是不能拖的，拖一天就要耗费至少五位数的滞工费，严重的话还要加上各种违约金。

　　“醒了？”病房一侧传来低沉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