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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临近宋国(记忆) ...

  •   这次过后,她倒是没有再私自出走。脚伤好了之后,就主动帮忙煮吃食整理药材,开始都是帮倒忙,还好后面她有眼力见,也学得快,上手快。虽浪费了一些材料,但好在没有再被骂娇气。

      也会被问到为什么连生个火都不会,沈青案也十分镇定地套用已准备好的贴身丫鬟身份,一等丫鬟的职务都是伺候小姐,不但不用做脏活粗活,就连手也是养得白白嫩嫩的。

      经过几天的活计干下来,她的手很快变得粗糙干裂,接着开始发热肿胀,晚上就是钻心的麻痒,有时候还抠破出血。

      霍冲向王药翁讨了治冻疮的药膏,晚上就帮她把手指一根根包裹起来。念在她手不便的情况,他也几乎没有再欺负她。

      很快,年轻健壮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有一天霍冲向王药翁夫妇辞行。他该回军营报到了。

      楚军有条军规就是,如果伤重,可以就地疗愈,等疗愈后再回营报到,可恢复原职,原物也可归还。但若是愈合后不及时回军营,一旦发现,则按照逃兵处置,按律当斩并连坐直系血亲。

      霍冲将沈青案托付给王药翁夫妇,说不日就回来将她带走,并许诺重酬。

      由于楚国连年征战,伤亡颇多,除了适龄男子,缺的最多的是救死扶伤的医士。故而医士的地位也受人尊崇,除了仗着强壮体魄肆意妄为的兵士,寻常人不会故意得罪医士,将她留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走了之后,连带着前线消息也没了。甚至,一连大半个月,都没有兵士经过民勇村。甚至王老妪现在白天都敢到村口去找人唠嗑了。

      沈青案知道,战线一定是往前推进了,还是往宋国那边推进。

      临近初春,积雪开始融化,凛寒入骨。

      沈青案心急如焚,经常在村口的大石头上面眺望远路。她不知道归家的路,也没有盘缠。她有试探过王药翁夫妇,怎么安全地去宋国,但由于她有离家出走的前科,很快便被猜中,之后两位老人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言。

      如此在村口看了几天,这天她的身边来了一个年近三十的村妇,和她一并坐着。村妇的五官谈不上不艳丽,却颇有些姿色,虽是身穿普通的麻布衣,理得十分平整,一丝褶皱也无,前后峰峦曲线合宜,别有一番风韵。

      沈青案是通过王老妪知道她的。她是寡妇,男人在战场上死了,靠着主动伺候过路的军爷谋生,另外在村里还有几个固定的相好。

      沈青案原先是不信的。在宋国,就算是最底层的女子都视名节如命,宁可饿死也不会失去贞洁。

      在王老妪说得津津有味时,沈青案不明实况,也知不能多做口舌言语。

      正在这时,王药翁进来拿药材,听了几句之后立刻出声制止:“小心祸从口出,少在背后议论他人。”

      王老妪立刻噤声。

      王药翁出去之前,又有意无意叹了口气,“这个蝼蚁都想贪生的时期,岂是一个小女子可以承受得住的。”

      虽然她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未多言,但沈青案忽而背后发寒,而后顿觉万分羞愧。如果不是有王药翁和霍冲,自己的下场,说不定还比不上她。

      沈青案亲眼看过几次不同的男人从她家出来之后,她对此女子心感钦佩,原来有人为了生存,也能将所谓名节视作粪土。

      今天她又看到寡妇送相好出来。男人垂涎地看着坐在石头上的沈青案,眼神就像一条黏腻的蛇,阴狠恶心。寡妇娇声娇气地骂了几句,把男人赶走了。

      人一走过转角,她的脸就拉了下来,不见先前的娇媚。

      寡妇站在门口又看了半晌,不知道是想透透气还是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就走了过来,坐到她边上。

      他人的事情,沈青案无意置喙,只是往石头旁边让了让,却得到了寡妇的嗤笑。

      “你也是嫌我脏吧?”

      “没有。”沈青案立刻否认,又觉说太快怕人觉得不诚心,认真道:“你能靠自己在这战乱时候活下去,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本就是求生之举,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如果是同样境况,她未必能够忍辱负重至此。

      寡妇怔怔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得到她的眼神肯定后,双眸若有水光萦绕。

      她很快瞥过了头,自嘲笑了笑。半晌后她起身,临走前好心叮嘱她:“没事的话,早些回去吧。兵士一少,鼠狗之辈就要出窝了。”

      沈青案认真道了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后几天,霍冲仍是没有消息。她等不下去了。沈青案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天黑前,她悄悄地去敲了那个寡妇的门,说明借些盘缠。她不想让王药翁夫妇察觉。

      寡妇懒懒地靠在门框上,“你拿什么换?”

      沈青案拿出从王老妪那里偷回的绸缎里衣,只有这个是她自己的东西了,其它的都在换成楚军装扮的时候弃在战场上了。

      那天王老妪说等洗干净了再换上,却始终没看到。前两天,她在他们的衣柜里见到了。

      寡妇伸手摸了摸,咂摸着:“是好料子,但不够。”

      说罢就要关门。

      沈青案撑住了门,思忖了几秒,无奈掏出脖子上的玉石。

      “那这个呢?”

      见寡妇一副得逞的表情,沈青案心想:她一定是看到过玉石的了。

      最后,她换得两张银票和一小袋银子。盘缠算是有了。

      寡妇多问了两句:“你要银子做什么?”

      “我要回宋国。”

      寡妇惊讶了一瞬,低头摸着玉石把玩了两下。见她要走,忽然又拦住了她。

      “就当作赠你的吧。”她慢慢道出去宋国的大致方向,再又透露了现在前线的大概位置,建议她要是不想死,尽量避开战线。

      这些消息,是她从军爷那边听说来的。那些来她这里的,也不全都是夯货,也有几个是有点名头的。

      沈青案对她行了一个深深的谢礼。心想:如此女子,怕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当天晚上,她做好踏上归途的准备时,霍冲突然回来了。

      他交给了沈青案一大叠银票和一些金银,说都是他这几年参军攒下来的,除了月银还有统计人头战绩的犒赏。银票是为了方便携带,特地和营里的兄弟多换了一些的。

      当晚,霍冲看她神情有些不对,又看到床边有一个小包袱,不免多问了几句。沈青案见瞒不住,于是就把玉石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补充说,现在就去把玉石换回来。

      霍冲拉住了她,只道是天晚了不好走动,后面也没说什么责备她的话。

      只是第二天早上出发前,他不知从哪里又拿出来了玉石,还是原来的那一块。他将玉石重新挂回了她的脖子上,叮嘱她:“这次要好好保管,莫再随意拿去换了。”

      他们走了三天,在一个刚刚被楚国打下的边陲小镇落脚。沈青案在客栈休息,霍冲出去找店铺买吃食干粮备路上吃,路过一个告示栏时,看到一张破破烂烂的画像,只剩眼睛的部分还粘在墙上,其余都半掉不掉的。

      霍冲觉得那画像的眼睛很熟悉,捋起旁边的拼拼凑凑拼了大半张脸。

      这张脸和阮阮好像。

      自己识不得几个字,又拉了路人帮忙认字,这才知道上面的告示意思说是在查寻背叛宋国的丫鬟间谍,必须活捉,重重有赏。

      可这告示上面的名字分明不是阮阮,可这张脸,明明就是她。

      一个背国的叛徒,不是千刀万剐就是斩首。他不能让她回宋国送死。

      第二天,沈青案看到路上又出现了些许大块积雪,察觉不对,就问了一声。

      宋国在南,气候比在北方的宋国温暖不少,雪融化也是最先的。他们昨天落脚的边陲小镇,路上雪已经融化的七七八八了。

      霍冲面不改色地说:“可能最近又下雪了吧。”

      沈青案还来不及细想,忽然地动山摇,马蹄烈烈,“宋”字旗高高悬挂。

      是宋国的军队打回来了。

      沈青案两眼放光,直接迎着军队去,才刚走了几步,霍冲迅速拉住了她,不顾她的反抗迅速往后退。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疯了么!”霍冲第一次这么严厉地骂了她,“迎着铁蹄,你会被踏成一滩肉泥!”

      沈青案沉默半晌,忽而涌上来一阵后怕。他说的对,这个情况,马上的人根本无法看清她,也来不及勒马急停。更何况,并不是每一个宋国的士兵都能认得出她。

      能认出她的,只能是沈家军。可沈家军,现在还剩多少呢?就连最精锐的银甲骑军都已经……

      霍冲看出她后悔了,也不再过多责备,迅速带着她远离两兵交接之处。看到那个告示之后,他就打定主意带她折返,这下子都不用找理由了。

      “镇国大将军来了!镇国大将军杀回来了!”伴随着一路溃散的恐慌声,听在沈青案耳里却是五味杂陈,泛起一阵心疼。

      难道两鬓斑白已准备致仕的爹爹也上战场了吗?!刀剑无眼,爹爹又积了不少旧伤……

      满心担忧的她跟着霍冲一路奔逃,甚至连漫出的眼泪都来不及擦。她不知道的是,这是离她父亲生前最近的一次。

      霍冲只当她是害怕,奔跑过程中抽空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虽已使出全力,但他们逃的速度还是没有溃逃的楚军快,自热被逃命的兵士嫌弃挡路,楚兵拿着兵器不管是谁都斩了过去。

      霍冲拿着随身的兵器格挡,又小心护住沈青案,避免波及。

      等他们重新回到民勇村的时候,霍冲又是一身的重伤,比先前的好一些,至少没有昏迷。她除了体力耗竭少量磕碰小伤之外,倒没什么问题。

      这次没有人情,但还好他们还剩不少银子,使出重金王药翁才允准看诊给药。如此一来,他先前预备的盘缠已所剩无几。

      晚上替霍冲包扎的时候,沈青案一直心事重重。

      霍冲以为她担心回国无望,安抚她道:“等前面稳定了,我会再送你回家的。”

      沈青案给他缠绕好之后,细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垂着头低声道:“谢谢。”

      他这次身上的伤,多是因为拼命维护她,甚至还重伤了几个楚军兵士。楚军,也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他能为她做到这般,已经是对她极好的了。

      霍冲握住了她的手,还想再说什么。沈青案突然像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弹开了。

      霍冲怔了怔,想说的话也不知如何再开口。于是垂眸,遮掩掉眼里的落寞,温和道:“好了,睡吧。”

      这一晚,沈青案没有睡着。

      霍冲只休养了几天,便被紧急召回军营了。

      一连大半个月,霍冲都没有消息,但流窜到民勇村的逃兵更多了。他们在地窖住了一周之后,霍冲匆匆回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自从宋国镇国大将军重新任命统帅之后,楚军军心涣散,一路败仗,之前打下来的地盘,全部都送了回去。战线很快就要波及到他们这里,霍冲叫他们快往后撤。

      他当晚又得回军营。临走前,偷偷给了她一袋金银。不用说,沈青案也知道肯定不是他自己的。

      她推拒不要。

      “借的。”霍冲硬塞到她手里,但视线又避开了她。只有这个说法,她才会安心用。

      在相处过程中,他发现她的条条框框很多,比如偷抢犯法之类的。在楚国,只有强,才能守得住自己的东西。被抢了,只能愿自己不够强。

      王药翁夫妇刚要准备带她往北,忽然又传来消息。楚宋两国已鏖战三年,百姓民不聊生。楚国提出要议和,约定十年互不侵犯。

      宋国也有此意向,故而默认停战。

      他们不用逃难了,这是好事。半个月后,确信消息属实之后,村落里面好些人开始出来活动。

      王老妪又开始在村口聚众唠嗑,王药翁开始带着药材出去置换。

      但霍冲迟迟不见回来。

      沈青案不免联想到不好的消息,难道又要打仗了?又或者是霍冲战死了?

      她问王药翁,他也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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