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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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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愿付终生
寒冬腊月,清惜院里的雪还未扫净,屋檐上挂着冬月才有的大红灯笼。眼看着快到了新年,屋里烧着的火炭噼里啪啦作响。
或许是这院子里安静惯了,一大早上的吵嚷声显得格外突兀。
楚若钰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自觉裹了裹被子。前几天的时候她的脸还是很苍白的,今天倒是红润了不少。
门外的吵闹声传了进来,将她吵醒了。
不出去她也知道,是楚锦过来了。前世的这个时候便是如此,楚若钰得知自己要嫁与君家后整日茶饭不思,是楚锦说要带着她出去解闷,她才去了。结果便被推下了水,好容易被路过的人救了上来,楚锦回到家便哭着说是大姐姐因为被赐婚一事想不开才跳了湖。
楚若钰这才知道平日里娇娇弱弱的三妹妹竟是个会使伎俩的。
楚若钰也知道,楚锦喜欢张予安喜欢得紧,每每张予安来府上听学,她都是第一个凑上去嘘寒问暖的,只可惜张予安的眼睛里只容得下楚若钰。
楚若钰后来回想起年少时的纯真都不免疑惑,那时的张予安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院子里,彩雀拿着扫雪的笤帚,昂着胸脯跟楚锦吵。通红的脸也不知道是吵架吵红的还是冻红的。
“三姑娘,您管得未免太多了些吧!我们姑娘嫁不嫁、嫁给谁,都是她自己的事,就连老爷都不会逼迫我们姑娘,您与其大早上来掺和我们院子里的事,不如想想您自己的婚事,别等到自己人老珠黄了都没人要!”
楚锦一身鹅黄裙,裹着貂皮袄,头上戴着金灿灿的珠宝,一说话,头上的步摇便晃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我关心长姐,你一个婢女多嘴什么?我是主,你是仆,小心我告诉长姐,让她掌你的嘴。”
“我自小跟着我家姑娘一起长大,就算是仆也是我家姑娘的仆,不是三姑娘您的!就算我家姑娘掌我的嘴,我定会受着,用不着您来多插嘴。”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楚若钰便裹着大氅出来了,脚下还略显柔软。彩雀扔下笤帚便小跑过去搀扶着。
楚锦一见到她,便连忙委屈道:“长姐你怎么样了?妹妹关心你,可你的婢女死活都不让我进去瞧一眼,长姐莫不是生妹妹的气了?”
楚若钰柔和一笑,“妹妹说得哪里的话,只不过是长姐身上有些病气,实在不敢过给三妹妹了。”
“长姐是不是生气妹妹在长姐落水后没有伸手拉长姐一把?可是那个湖水很深……妹妹也很害怕,幸好长姐好好的,不然妹妹一辈子都要活在自责里了。”楚锦说着哭了起来,凑过去。
楚若钰拿起帕子轻声咳嗽了几声,道:“若是未曾伸手拉一把,那不妨事,人之常情罢了。但若伸手推了一把,便只怕此后良心再不会安生了。”
这话听得楚锦心里有些发麻,她愣了片刻,缓缓退了半步,“是……但想来也不敢有人这样做,长姐日后出门多带些下人跟着,千万小心着些。”
“多谢三妹妹了,长姐还要去给爹爹请安,三妹妹便回去吧。”
楚锦这才走了,只是临走时候不免有些愣怔,虽说眼前之人确实是自己的长姐,楚若钰也是一贯的平易近人,可她她大病初愈,又说出方才那话,话语间像是夹杂了冰碴一样冷冷的,既是温柔的,又是冷厉的。
待楚锦走了,彩雀才替自家姑娘委屈了起来,“姑娘,三姑娘哪里是担心你的身子,她来到便问你还能不能起身,还能不能上君家的轿子,平日里没见她那么关心姑娘你的婚事……明知是桩烂婚事,她还故意来问,可不就是往您伤口上撒盐吗?”
楚若钰叹了口气,“既想给我点教训,又生怕我死了,到时候这桩婚事便可能落到她头上了,毕竟她也只是个庶女。”
彩雀有些疑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定然是刘姨娘叫她来看一眼我的死活的,她的脑袋怎么能想到我若死了,便是她可能嫁入君府。罢了,既然她已经被刘姨娘骂了一顿了,我便不再纠缠此事了。”
彩雀不知为何,从前的姑娘一贯很相信自家妹妹,即便是楚锦这种娇生惯养的。姑娘从来瞧不见楚锦撒泼的一面,似乎楚锦的泼都撒给下人了,因此彩雀才早早得便知道楚锦此人不善。而如今姑娘也明白了自家妹妹肚子里的草包,彩雀对此甚是欣慰。“姑娘有盘算便好,奴婢只希望姑娘开开心心的。”
楚若钰醒来后,还是第一次去给爹爹请安。楚若钰梳了妆,身着一身华丽锦袍,给自己上了显些气色的妆容,三尺青丝盘起,脚步平稳落在扫净的小路上,彩雀跟在一侧。
她走得每一步都很庄重,似乎上一次请安不是前几日,而是许多年前。
院子里梅花开得正盛,似乎要将这寒冬腊月的冷气消磨了去。
楚明清一见到女儿,连忙起身,一脸担忧,“钰儿身子弱,竟还冒风前来。”
楚若钰请安过后,抬头间,瞥见了楚明清鬓间的白发,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楚若钰回想着前世的爹爹,入狱之前的爹爹,那时已是满头白发了,她每每想起爹爹身死狱中的消息传入耳中的时候,都不想再做一个大家闺秀了,只想亲手送张予安走一条黄泉路。
“爹爹别为钰儿忧心了,钰儿已经想明白了,嫁到侯府并非坏事。”
楚明清叹息,“若侯府只有荣华富贵,爹又怎会担心……”
她当然知道,君家乃龙潭虎穴,后院不安,在朝中的地位也是颤颤巍巍,虽说如今看着势大,但也不过是表面之象,一旦大厦倾颓,君家便可能尸骨无存。
楚明清担心的便是这个,但楚若钰不同,她见过未来的君府。若将来之君淮当真为一国将领,连杀父弑君也能做得出,她又何惧用君淮的地位权势保楚家一家安宁,又如何盼不到张予安死在君淮刀下之景?
如今嫁了,不过是坐薪悬胆,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凄惨,不会是掏出一颗真心被人蹂躏。
楚若钰动手给楚明清研墨,想了想,才开口道:“钰儿明白,太后她老人家一定是看中了楚君两家朝中对立,如今君家式微,太后想必是笃定了他君家日后造次不起来,我们家有太后撑腰,此后爹爹必定是仕途顺遂。”
楚明清听到这,不由地震惊,眼前的女儿似乎一夜之间换了模样,少了天真,他倒是希望女儿还是一个遇事便在自己身边哭的少女。“钰儿,你知道了,此事关乎朝中之事,爹不愿你牵扯其中,宁可脱去了一身官袍!”
“爹爹,君家嫡子并非不可托付。”
只要小心侍候,如她前世为人妻那样贤惠,只要别交付了真心,就算处处忍让又如何?
彩雀在门外等了半晌才见楚若钰出来,脸早已冻得通红,一见姑娘便忙不迭地去给她整理披风。“姑娘千万别让风吹了,病才刚好,最是见不得风了。”
楚若钰淡淡一笑,想着前世时彩雀为了替自己说话,被楚锦派下人生生打死。如今看着眼前之人在自己面前这么照顾自己,不免心里发酸。
彩雀见楚若钰脸上多了些红润气色,便也欣喜了起来,问:“姑娘这是有什么喜事吗?是不是不用嫁到君家了?!”
楚若钰柔和一笑,“我跟爹爹说,我愿意嫁过去。”
“姑娘?”彩雀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家姑娘有个情深意重的竹马,而如今姑娘舍弃竹马嫁与他人,定然是心痛不已,于是她安慰着说,“君家也好,那可是侯府,姑娘嫁过去定然是不愁吃穿的!”
楚若钰笑出声,“爹爹和大夫人也没少了我的吃穿呀。”
“不一样,听说姑娘要嫁的是君家的嫡子,那姑娘便是嫡少夫人,往后便是侯府主母,还能结交名门贵妇,与如今可是大不相同的地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