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黄粱梦》日子总要过的

9、第 9 章

　　随着赵玉虎年纪渐长，苏侧妃的听荷院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赵玉虎目光隐隐的望着仍低头仔细观赏着玉佩的生母，平静而清冷又隐藏着一丝期待，明知答案，仍倔强的问道“母亲，宫女出身的你很骄傲么？”他想问，母亲做一个伺候人的下人，有什么值得你骄傲呢？
　　“那是自然，你母亲当年侍奉的可是丽贵妃，当今的太后，一同进宫的小姐妹们，只有你母亲深得太后喜爱，被指给了赵王，又蒙太后撑腰，才有了你，过上了如今这锦衣玉食的生活，要不然，府中侧妃如云，为何只有你是二公子？”
　　她双手贪恋的摩挲着玉佩，细细的观察着古玉中天然形成的纹路，自然无法看到儿子痛苦的神色，像打开了谈话的匣子，劈哩啪啦的接着说“满京都，你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只有安国公的庶子比你尊贵些，安国公没有嫡子，唯一的庶子自然就成宝了，哎，这都是命啊，论理，你是王爷的儿子，理应比他贵重，可谁让人家命好，一个庶子竟当成了嫡子教养呢？听说，他在宴会上竟坐了首席，位置只在淮南候之下，啧啧，少年清贵呀，京都高门有适龄待嫁女儿的都盯着他呢，不知他能做谁的乘龙快婿，听说长的丑了些，脾气似也暴躁了，敢当堂顶撞王爷，不过，儿子，你知道么？”
　　苏侧妃终于把目光从玉佩上挪开，眼眸中闪烁着你是我儿子，我才告诉你的无耻贪婪的目光，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安国公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握兵权三十年，太后才能高枕无忧，哎哟。。“掩唇而笑，艳丽的似百花盛开，晃的赵玉虎眼前一亮，他从小就知道，她的母亲是个绝色的美人，听他母亲继续说道“你的好父王说不准也在打太后亲外甥的主意呢，不过，王妃的嫡女.....哈哈哈.....。”
　　一想到王妃捧在手心上掌上的嫡女要送去和亲，她更是笑的花枝乱颤，心中舒畅。
　　“母亲，世珍是我的亲妹妹。”赵虎不悦的打断母亲刺耳的笑声。
　　“啪。”苏侧妃一掌打在赵龙的脸上，眼露凶光，喝道“跪下！”这个己比她高了一头的儿子，无论多优秀，在她的眼里，仍是拉着她的衣襟，躲在她背后寻求她保护的窝囊废。
　　她的目光落在顺从的跪在地上的赵龙，上上下下待价而沽的打量了一番，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我只生了你一个儿子。”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嫉妒阴狠掩藏在如花的面容中，有些渺茫，有些惆怅的又看向玉佩”你记住，这偌大的王府你只有一个亲人，就是我，你的生母。“
　　”是，儿子谨记。“
　　”哎“苏侧妃幽怨的叹息一声，己说道”你的好父王偏偏事事都听王妃的。“
　　她似忘了赵虎还跪在地上，斜坐在黄花梨木的矮椅上，随手的把玉佩举起，不经意的冲着烛光明亮处看去。
　　突然，她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玉佩，就见白玉无暇一丝杂质不见的古玉中竟在烛光的映射中起了丝丝络络的红色的经脉，慢慢的玉根流动汇聚，渐渐的成了一个鲜红血亮的篆文小楷的”命“字。
　　她腾的站起身扑向跪在地上的赵虎，眼中惊喜的熠熠生辉”儿啊，你看。。“赵虎仰起头，顺着母亲的手指，也看到了玉佩中所藏的字，心想，难道朱老爷子提醒我要认命么，他不解的看向狂喜的生母，翕着唇挑拣着字眼，己忘了跪地的羞辱，小心的维护着她生母的自尊艰涩的说“我知，你儿是庶子，定会顺应天命，辅佐世子。”他一直希望他的生母能如王妃般端庄大方，自尊自强，不是通过妆容服饰，而是镶嵌镂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如一株红梅傲立于三春外，可他的生母总是有办法让他难堪失望。
　　“不！”苏侧妃低吼一声，情急的把他的左手摊开，掌心处安静的躺着一条清晰笔直的横纹，她抬起头，神情疯狂的盯着赵玉虎，一字一顿的说“男儿断掌，当握将军印。”
　　”朱老先生是什么人？三朝元老，皇上帝师，他看准的人，他告诉你认命，你就是将相之命，绝不会错的。“苏侧妃颤抖的把玉佩珍而重之的放在赵玉虎的左手横纹上，慢慢的把他的手指合拢，眼中含泪，唇边带笑，拉着他站起身，声泪俱下的道“我儿，六岁能诗，八岁舞枪，十岁胸藏韬略，看尽天下兵书，母亲都知，我儿，有雄才伟略，我儿应为大将军，我儿必为大将军。”
　　“不要说了。”赵虎低吼着，再一次紧紧的握住覆盖在他掌纹上的玉佩，看着母亲疯颠的面孔，他知他的母亲一向自私，可确不知竟自私的可以舍弃儿子换取荣华富贵，他是王府庶子，父王春秋正盛，嫡兄虎视耽耽，她假装看不到自己常常被嫡兄欺凌，只心安理得的缩在听荷院中，安稳的当她的侧妃。
　　他想出人头地，他想当大将军，太难了，难于登天，从宫中出来的母亲不知道嫡庶之间横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垫么？她知道，却依然想让他去拿命拼一拼，搏一搏，而他无论如何抗拒，最终都会如她所愿，他恨自己总会败在她的眼泪之下，败在她几句欺哄他的软语之下，败在那微不可察的零星的母爱的之下，可又无能无力，她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的生命，在不堪，自私，阴狠他都会用命去挣一个前程给她，让她在这后宅之中能得尝所愿和王妃平起平坐，得几分尊重，几分自在。
　　可现在时机未到，我们还要忍，还要等，忍耐的等到一个翻天覆地的契机，他温柔而歉意的替母亲拭去泪，轻轻的抱了下苏侧妃。
　　就在他站起身要走的时候，苏侧妃没看到他点头应许，以为赵虎忤逆了她的心意，不肯去争大将军，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屈居王妃之下，那怎么成？她心头滴血，于是，拼尽全身力气，还不望展示最美的侧脸，眼中闪着笃定的光，凄美的冲着赵玉虎，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喊“儿啊！”赵虎神情一滞，看着瘦如垂前柳，卑似笼中鸟的母亲眼含热泪，泫然欲泣的哀哀欲绝，却用似要吞噬他的语气婉转悦耳的声音说“妾身赵王侧妃苏氏恭送武国大将军。”她一向知道如何让儿子向她屈服，打骂只是手段，眼泪才是她的武器，她的儿子，终会心疼她的眼泪，顺从她的心意。
　　果然，赵虎直僵僵的挺直了脖子，向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上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眼睁睁看着母亲华贵的银红色玫瑰长裙迤逦坠地，一脸决然的半蹲下身，双手叠在腹前，冲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长大成人的儿子，规矩的行了宫中的福礼。
　　仿佛有块冰直刺入赵玉虎的双眸，他痛苦的闭上胀满泪水的眼睛，扭过身，掩着面，步履踉跄的逃奔到院中，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在咆哮，他想张开双臂冲着天空疯狂的喊叫，老天爷，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会是他的母亲？为什么她的母亲一心想逼他死？他一头扎在院中的雪堆里，滚滚泪水，滔滔不绝，肆意流淌，他的嘴里塞满了雪，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孤独的默默的哀恸，他的心在融合着雪花的泪水中慢慢的凝结成坚硬的冰。
　　赵虎的少年时光己结束在这个冰冷的飘着雪花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