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黄粱梦》日子总要过的

6、第 6 章

　　武文帝见常松离去，猛然变色，一脸郑重的关切的问道“老先生，行在官道怎会碰上流寇？”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近前来，眯起眼睛，细细的上下打量朱老先生，见老先生除了袍襟上溅了几滴泥点，身上确实没有血渍，这才放了心。
　　“皇上，流寇就是边关逃难的民众聚而成寇，老臣在路上被其所围，讨要粮食，幸而遇见安国公世子率领府中侍卫护送安国公夫人，小姐回京，这才幸免遇难，逃过一劫。”朱清稳声答道。
　　武文帝听了此话，负着手，不停的眨着眼睛在殿内踱着步子，切齿而骂道“该死。边关乱成什么鬼样子了，安国公老婆孩子送回京了，竟不提先禀告朕！“
　　朱清灵动的眼睛睃着武文帝，干瘪的唇角轻轻勾起，见年轻的帝王，从幼时起，激动愤怒就喜欢眨眼睛的毛病竟还没有改掉，虽然有失帝王的威仪，看着却亲切了很多。
　　武文帝确越想越气，一眼撇见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言不发，面色虚浮的宋相，心中气恼至极，不顾恩师在场，转身低声喝叱道“宋相，你身为一国丞辅，你可知罪！”
　　宋相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道“臣知罪，边关奏折大多直呈给皇叔赵王，臣今日冒雪进宫当街被暴民所拦，斩一魁首才得己脱身，始之难民之乱，己迫在眉捷，可难民之根源仍在边关，若边关大捷，击退秦军，难民得以回归故土，重整农桑，则乱可自解。”
　　武文帝挥手遣退乐师，站住脚根，压着怒火，饶有兴趣的盯着宋相追问道”听你自辩，是朕错怪你了？“
　　”臣不敢。“
　　”呵，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呢，连朕的皇叔都编排上了，那你说说，这边关如何才能大捷？“
　　宋文观看皇上的颜色，斟酌的说”皇上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然皇上登基三载，去岁河南水旱，蝗灾复发，父子相食，民生未复。兵，凶器；战，危事，孤子啼号，亲老涕泣，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况夷狄之地，何烦汗马之劳？今武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不如休养生息，许秦之公主，以议和，此乃群臣所议者。”
　　“和亲？又是和亲，如今秦己破边关四城，势如破竹，会和亲？况且朕成亲三载，尚无子嗣，皇叔嫡女己送匈奴和亲，何来宗室之女何亲？”
　　”回皇上，可以宗室之女代之。“
　　”呵呵，你们内阁果然好算计，为我武朝真是煞费苦心，那秦国要是娶了公主，又不退兵呢？那朕岂不是嫁了公主，又要割地而偿，我武朝要向蛮夷之民，年年进贡，岁岁称臣？那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宁可不做这个皇帝！“
　　宋相眼珠一转，又奏道”皇上，群臣所议，臣也以不妥，所以进宫直谏之，皇上，秦人弃国而越境三千里，烧杀抢掠，以续粮草，补冬衣。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秦人虽骁勇善战，利骑射，而晋多车骑，善步兵，皇上可赐坚甲、絮衣、劲弓、利剑、良骑，遣精兵良驰缓定国公，必能收复失地，拒秦军于函裕关下。”
　　武文帝怒极反笑“呵，老先生见笑了，朕的丞相伶牙利齿。”玲珑剔骨的心思，战也成，不战也成。
　　朱清眯起一双洞察万物，历经三朝犹如鹰隼般尖锐的眸子，眸子里含着老者独有的和蔼的笑意，盯着自己此生最后的一个帝王学生，温声慢语，诚足在胸的抱拳行礼道“皇上，老臣附议，如今北边匈奴陈兵边界，虎视耽耽，若和秦国这一战胜，和亲才有可行，所以，以老臣愚见，宋相所言字字句句事关国计民生，忠臣赤子之心，老臣当年也稍逊一筹。”
　　武文帝见朱老先生不似开玩笑，稍一琢磨，恩师这是在提点自己善待投城的大臣，自己身边能用的也只有一个宋相了，于是伸手搀起宋相，好言安慰道”爱卿所谏，朕自会斟酌，跪安吧。“
　　宋相感激的望了眼朱老先生，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站起身”臣谢主隆恩。”步子踉跄的退了出去，心中却是欢喜的，投靠皇上这步棋走对了，太后日渐衰老，这天下政权终会被皇上完全握在手中，朱老爷子夸赞的话，似真似假，只要皇上信了，他的地位就保住了，从庶子平民十余载寒窗苦读，一跃龙门，成了天子近臣，攀上权利的高峰，人生苦短，唯握在手中的实权才是他安身之命之本，只要能把权力牢牢的握在手，别说被皇上骂两句，踢两脚，就是让他在这太极殿跪上三天三夜他也认了。
　　空旷的殿内只剩武文帝和朱清君臣二人时，武文帝赵源不同于刚刚做揖的虚张声势，而是真诚的冲着朱清抱拳一揖到地，规矩的行了弟子礼，哽咽道“老先生，弟子有事请教。”
　　朱清颇为动容，快步上前，将年轻的帝王扶起，苍老的双手稳健的托着帝王的手臂，引领着帝王，一步步的踏上白玉石阶，将武文帝送到御座之上，待他稳坐当中之后，这才撩衣襟，蹬蹬蹬小跑着走下玉阶，望着宝座，行君臣大礼，叩头铿锵而言“老臣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富中四海，泽被万世，老臣定不负先帝所托，辅佐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无人知晓武文帝和朱老先生聊了些什么，只道日落西垂，晚霞灿然，宫中要下钥了，朱老爷子才离了宫，他前脚刚踏出皇宫，后脚就被赵王的轿子接去了赵王府，同行的还有安国公世子常松。
　　武文帝在御桌前，提笔刷刷刷的写着圣旨，眼缝间，见于根溜着墙根进来侍候，随口问道“太后见到世子如何？”
　　于根见武文帝气色尚好，上前凑趣的挤眉弄眼的尖声说“回皇上，太后抱着世子哭着叫心肝。”
　　“哦，太后是想念安国公了，太后还说什么了？“
　　”回皇上，太后急着要世家小姐的画册。“
　　”呵。“皇上轻轻的呲笑一声，落笔不停，等着于根的下闻，见他竟闭了嘴，武文帝停了手腕，撇了他一眼。
　　于根急忙又谄媚的笑着说”回皇上，安国公世子觐见的时候，皇后也在太后宫中侍奉左右。”
　　武文帝写好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笔砚之上，轻轻的吹干墨迹，合上圣旨“收好了，明天早朝宣。”
　　“是，皇上，奴才领旨。”
　　“这个时辰，太后应休息了，走，去看看皇后。”
　　”是，皇上。“
　　”摆驾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