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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离别曲2 ...

  •     年关将至,大寒就快要过去。

      乔阳不是一个靠北方的城市,在这个时节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

      可在这城市角落的一方空间里,凛冬似乎是再也过不去了。

      ……

      蒋沐凡感觉自己再被贺白多摁一秒,他的窒息感就要达到某个顶峰,大概那时,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高烧导致的浑身酸痛,让他此时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退烧药带来的乏力感,又刚好天时地利的叫他的反抗都变成了笑话。

      贺白大手一挥,毫不留情的抽走了自己腰上的皮带。

      那骇人的松解感一出,直接逼出了蒋沐凡的眼泪。

      其实他绝望的只想尖叫,但那奋力抵抗的劲头,却让他只能屏着呼吸继续寻求着某个能够逃脱的时机。

      直到最后,贺白犹如一个疯子一般,攥着那根皮带,不顾一切的缠上了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想在他的手腕上打个谁都无法解开的死结。

      蒋沐凡不知道自己把贺白连叫带骂了多久,最后在手腕最终要被彻底扣住的一瞬间,他终于哭出了声——

      “贺白……”

      蒋沐凡的声音并不大,却是难过至极的哽咽着。

      “哥……”

      他心碎的一声呼唤。

      蒋沐凡无能为力的躺在床上,望着贺白心无旁骛的跨坐在自己身上,认真的钻研着如何把皮带系死的方法。

      忽然,内心一股狠狠的凉意卷上了心头,蒋沐凡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已经开始因为呼吸不畅而变了色。

      “连你……”

      蒋沐凡极其微弱的念,眼底已经是无望的了。

      “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他难过道。

      此言一出,又是犹如一声钟响。

      嗡的一声,震住了上面那发了狂的人。

      贺白颤抖发白的手指,在蒋沐凡奄奄一息的哀求之中,终于停了下来。

      他其实不是无法系好那条皮带,是他的手也已经是颤抖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

      贺白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什么解释不了的情绪,接着便松开了那只一直将蒋沐凡摁的动弹不得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说不出口的,就那么跪坐在蒋沐凡身上,望着身子下面那个感觉就快要死掉的人。

      “……”

      蒋沐凡的嘴唇是可怕的青紫色,他控制不住的浑身发着抖,破碎的望着贺白的眼睛。

      眼泪止不住的朝两侧流去,像是受尽了这天下最大的委屈。

      “哥…”

      蒋沐凡抽了一口气,颤着声音又低声一念,饱含着无尽的哀求。

      接着,贺白便绝望的脱了力,彻底的败下了阵来。

      他在这一场闹剧之中也堪称是消耗巨大,此时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的,瘫软在了原地。

      蒋沐凡眼神涣散的望着眼前的人,冰冷的面容似乎有了裂纹一般的,轻轻动了一动,接而便俯下了身子,倒在了自己身前。

      贺白的鼻息就在自己的颈窝里,蒋沐凡看不到那人的神情,也听不到那人的声响。

      只能感受到脖颈间那紧促无助的呼吸,还有一股令人心疼的暖流——

      缓缓的流进了自己的肩膀。

      ……

      蒋沐凡不知道自己被贺白这么卑微的拥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枕边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从未见过大哥这样。

      贺振华死的时候大哥没有过,自己被绑票的时候大哥没有过,拿着刀子把自己硬生生捅了七刀的时候,大哥也没有这样怯懦的哭过。

      蒋沐凡心里痛的就快要忘记了自己的生理性应激障碍。

      这个关头,他实在难以舍得再将这人推开。

      模模糊糊之中,蒋沐凡仿佛是听到了耳边的人几乎是肝肠寸断的,在自己耳边呢喃了一声——

      “好。”

      “我放过你。”

      ……

      微凉清晨,乔阳某连锁酒店门口。

      一辆深蓝色的昂科威安静的停在酒店旋转门的正前方。

      车后方靠着两个人,身高相当,体型相当,其中一个壮一点痞一些,另一个则除了阴郁,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袁征没滋没味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万宝路,拍出了一根递到了贺白面前。

      可那根烟可怜兮兮的在空中呆了许久,也没人伸手把它接走。

      袁征撇了撇嘴,也不见恼的收回了手,把那根烟送到了自己的嘴里,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前倾着脖子把火点着了。

      灰白色的烟雾缓缓的飘散在空中,袁征抬着眼睛望着这团缭绕,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不能这样逼他,他还小。”

      说完,他斜着眼睛把一旁的贺白撇了一眼。

      贺白从始至终都沉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已经被胡茬占满的下颌线。

      从前多干净清爽的人呐,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毁了。

      袁征心里有些钝痛的一念。

      接着抬起了手,在贺白的肩膀上拍了拍,由衷的道了一声:“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

      又是一阵风吹过,抚过贺白那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修剪过的头发,曾经黑硬的头发已经长到能垂下来,盖住了他一直精神的眼眸。

      贺白的眼睛在这微风中被撩显出了一二,是骇人的红,布满了血丝,黯淡又消沉,毫无生命力可言。

      袁征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眉头轻轻一皱,回过了头将手里的烟狠狠的又吸了一口,接着扭过了身子,正正面对着贺白。

      “贺白,听我一句劝,消沉只是一时,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袁征认真道。

      话音落地,一旁的人似乎是有了动静。

      袁征看到贺白的肩膀动了一下,像是在自嘲的冷笑。

      他自己也知道,此时他说什么话在贺白跟前都是放屁了,说了还不如不说,还不如让跟前的人好好的安静一会儿。

      可袁征跟贺白的交情说实话,不浅,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人,就犹如曾经的自己。

      袁征深知贺白这个时候是如何的心如死灰,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深知,“往后的日子”又究竟是如何的长。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谁没了谁都能活,这个道理没错,但想要做到,终究还是残酷的。

      袁征靠着永宁地底下的那一条黑暗的网坚持到了现在,而贺白又如何能逃的过他身上所要背负的责任呢?

      “往后的日子”是长且苦的,但也得活着啊。

      那既然要活着,就得给自己找点出口啊。

      “向前看,贺白。”

      袁征又劝。

      “抬起头来,向前看,你还有你妈,有你妹,还有你的姥姥姥爷,你的爷爷奶奶,你还有你的学业,你的事业。”

      “你没了蒋沐凡,你起码还有你自己,可能你会觉得没了你弟,你的命也就剩了半条都不到了,但你也得撑着,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袁征悲悯的将贺白又是一望,接着低下了头,将手里的烟吸了最后一口。

      接着就此摆烂,素质低下的把烟头扔到了脚底下,还拿自己那双马丁靴踩了一踩。

      没公德心的事儿干完了之后,袁征似乎是心里舒坦了一些,他放松的朝后靠了靠,仰望着天空。

      阴翳的云层之中,看不到一点光亮,就连云都是浑浊的厚,一层一层的,难见天日。

      袁征深呼吸了一口这凉飕飕的空气,接着深深的一声叹息。

      “你要接受,这就是缘分断了啊。”

      “都是命。”

      ……

      那天过后,蒋沐凡便不再发烧了。

      虽然还有点感冒的小尾巴,手上的伤口也没有好全,但气人的是,他的精神头竟然好了许多。

      贺白听了蒋沐凡的话,答应不再在乔阳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退房启程。

      袁征和贺白在楼下没有等多久,蒋沐凡就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提着自己穿了一路的西装,身上套的,是贺白买给他的干爽的运动装。

      贺白在袁征最后的话语中沉沦了许久,最后被酒店的推门声所叫醒,他眼底暗沉的朝酒店的大门口望去,看到了似乎有点精神焕发的蒋沐凡。

      一时间,不禁觉得自己已经不与那边的人站在同一个世界之中了。

      “走吧。”

      贺白实在做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见蒋沐凡出来,招呼也不打的,撂下了话,便转身就径自去开昂科威的车门。

      蒋沐凡跟袁征友好的点了点头,接着也自觉的拉开了后车门,不发一言。

      袁征见两个祖宗都老实上车了之后,又是压抑的一个叹息,揉了揉鼻子,老牛哼哼的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发动打火,不拖泥带水的一脚油门,朝五百公里外的永宁开去。

      那个富有历史底蕴的城市,是某些故事的开始,也是某些故事的结束。

      从此是一场生命的终结,也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场。

      ……

      马不停蹄的话,回程的时间大概需要五个小时,导航预计到达永宁的时候,应该是太阳快下山。

      蒋沐凡放了杨鹤忠的鸽子,诚惶诚恐,在车上就跟杨鹤忠打了通电话,低声下气的道歉,跟老师说自己这两天病了,病的无可救药,卧床不起,直接忘了时间。

      还好杨鹤忠在其他时候咄咄逼人,在这个时候竟对蒋沐凡格外的宽容,感觉自己这个徒弟还能给自己回通电话就是大发慈悲,上天恩赐了。

      老头把蒋沐凡的身体状况问候了老半天,才委婉的问出了蒋沐凡的打算,还愿不愿意来学校一趟。

      蒋沐凡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杨鹤忠,并且恭恭敬敬的约了他去找老师的时间,就在当天的晚上。

      是的,他决定径直去永音,一刻家门都不入。

      原本出发之前,三个人的计划是,袁征把蒋沐凡和贺白先送回家去,虽然说蒋沐凡已经打算如了蒋萍的愿,跟那个家从此就算是脱离关系了。

      但现在大冷的天,年还没过,孩子浑身上下除了几张银行卡,连件像样的羽绒服都没有,那实在太不人道了。

      而且蒋沐凡也有心想回去取一点自己的东西,毕竟他现在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先把高考完成了,家里有许多自己之前的书还要用。

      什么文化课的书,还有许多很难买到的谱子。

      虽说现在他进家门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难堪,从那个家还要再拿点东西出来,也实在有点不太要脸。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很多东西手头上没有也确实容易寸步难行。

      袁征说的那话没错,他如果要活着,那也先尽力的好好活着,蒋萍都愿意给自己那么大一笔“启动资金”,那蒋沐凡也相信,蒋萍也不会吝啬于家里的那些书本和乐谱的。

      况且他也不拿别的,就取点只跟自己相关的那些东西,他把有关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把自己在那个家里的痕迹都打扫干净了,可能也能让蒋萍舒坦点,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行人在刚出发的时候,确实是这么商量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贺白在中间的时候又变卦了。

      就在袁征经停了一个服务区,让大家去用用洗手间,接一点热水的功夫,蒋沐凡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贺白在不远处,匆匆挂断了一通电话。

      之后便神色定定的同自己说,让自己直接去老杨那儿,别回家了。

      蒋沐凡原本是一愣,还没品出其中不对来,贺白便说家里来了一些爸从前公司的人,等着要跟他谈后续建华债务的问题,有点乱,让他直接去学校算了。

      他需要的那些行李,如果学校的宿舍申请好了,他就到时候直接给蒋沐凡送学校去,也不来回跑了。

      蒋沐凡可能还有些高烧后遗症,习惯性的贺白说什么就信什么,也就没再争辩。

      于是就在夕阳西下,落日时分。

      深蓝色的昂科威风尘仆仆,正正好好的,停在了永宁市音乐学院的门口。

      ……

      贺白和蒋沐凡念在两人最后的情分上,相顾无言的站在学校门口——

      在他们两人曾经常常碰面的那棵树下,对视了许久。

      ……

      直至多年之后,蒋沐凡才知道那天贺白的电话里究竟是什么内容。

      ……

      贺薇恐慌的哭泣在电话那头无助的响起——

      “哥,你快回来,妈知道你是去找二哥去了,她在家里大吵大闹……乱砸东西…我害怕,你快回来。”

      “妈…妈呜呜…妈像是精神不对了,她刚才差点想拿剪刀,被我夺走了……哥,你还有多久啊…?我真的害怕……呜呜”

      “她不知道嘴里叫着谁的名字,我没听过那个名字,像是…像是什么建芸还是什么芸的……那是谁啊…我现在在厕所躲着,我不敢出去,我一出去她就把我当做那个人,跟我大吵大闹,说好多我听不懂的话……”

      “哥,这个家是怎么了?大哥……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你快回来吧,别抛下我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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