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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他在今夜死去 4 ...

  •     朝霞升起。

      从一片有些发黄的草坪尽头开始。

      阳光起始于地平线,犹如新生。

      只是这个新生,茫然不知未来的幸与不幸。

      ……

      袁征与阿澈战得两败俱伤,但好在他这三年没有白练,在陈士梁的增援赶到的时候,他刚把阿澈彻底制服。

      当时袁征身上的手铐和配枪已经被打的扔出了好远,只能用膝盖来顶着阿澈的脊背,让这人在自己手里动弹不得。

      阿澈那个东西也是很难打死,只要有口气在,就在袁征腿下不断挣扎,最后硬是等增援到了,才把人彻底控制住。

      喜大普奔的是,阿澈被袁征废了两条腿,生生掰断的,基本上要是能留一条命在,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了。

      只是可惜袁征也没好到哪里去,左手被人掰了,最后也成了永久性的,日后的许多年,贺白都没能帮他恢复好。

      阿澈被专案组的自己人接手了之后,袁征便扭头就带着人冲进了地下室。

      他带着专案组的武警队伍,警惕的走过了那条贺白同样走过的气氛诡异的长廊。

      接着就碰到了那扇半闭着的双开门。

      ……

      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的血腥气非常的重。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宽敞明亮,只有落地窗的玻璃上似乎是有那么几道血污。

      可再仔细看,就能从那气派的大沙发后面看到一个小头,正被一个长长的绳子吊在半空中。

      袁征眼睛一眯,心觉那可能是蒋沐凡。

      屋内寂静的有些不正常,左右环视了一圈之后,袁征才带人绕过了那挡住许多视线的一排沙发。

      接着,就被映入眼帘的场面震撼住了。

      蒋沐凡就犹如一个大玻璃娃娃一样,被光溜溜的吊在半空中,伤痕累累的垂着头,已经不省人事。

      他面前是一架沾满腥红的三角钢琴,像是某种献祭仪式上的诡异祭品。

      琴脚下躺着两个人。

      一个头上开瓢,白眼上翻的刘行阔,倒在后琴脚边,已经没气儿了。

      而前琴脚处,侧倒着另一个。

      他面对着蒋沐凡,头也冲着蒋沐凡的方向,背上的衣服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身下一滩骇人的血迹。

      修长的脖子瘫软的搭在了地面上,露出了这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呼吸,只能看到一张已经几近惨白的半张侧脸。

      但这了无生气的身体,这会儿仿佛还在被某种意志吊着——

      因为袁征看到了那人的一只血淋淋的手,正轻轻勾着蒋沐凡垂在半空中的手。

      那力道看似轻柔无力,但却感觉谁也难以将他们分开。

      是贺白。

      “……”

      袁征内心不由得一震,连忙飞扑到了贺白跟前。

      他自己其实也是一身的伤,可此时看着这幅场面,好像是什么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袁征扳过了贺白的身体,见贺白的正面更是血肉模糊,难以直视。

      瞬间袁征头皮一炸,头也不回的冲身后大声吼了一句:“让医务人员赶紧下来!!”

      后面的人听到了命令立马行动,没过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袁征探了探贺白的鼻息,见人还有一口气,起身打算把蒋沐凡先从半空中放下来。

      正小心的搂着把人往下慢慢挪着,脚底下便出现了一个轻飘飘的低哑的声音。

      “别动他,他身体里有针。”

      袁征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松手,俯下身子就往贺白跟前凑。

      贺白眼睛睁不开,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了。

      他可能都不知道是谁来了,只是一字一句的艰难的说着:“他身体里有针,会乱跑…让专业的人来处理……”

      袁征鼻子一酸:“好,好,你别说话了。”

      贺白这才算是听出来了来人是谁,他依旧是那个动弹不得姿势,手指也没从蒋沐凡的指关节处放开过,接着极浅的叫了一声“征哥”。

      这一声一出,袁征忽然就绷不住了。

      “诶。”

      袁征哽咽着答应,随后蹲到了贺白身边,在他的肩头轻轻的覆了覆:“兄弟,挺住……”

      “我喊的都是永宁市里最牛的急救骨干,你弟不会有事儿,你放心吧……”

      那时,袁征仿佛是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只不过他的遍体鳞伤来的太晚,没能让他想救的人继续留在这世上。

      地上的贺白还是那副纹丝不动的样子,与一具尸体无异。

      袁征话音落地之后,他连一丝浅笑都没有,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声音。

      在医护人员小心的开始卸下蒋沐凡的时候,也有一波人同时涌到了贺白的身边。

      一切仿佛都归于了安全,袁征在这血泊之中慢慢给那些医护人员让了步。

      最后离开之前,袁征吸了吸鼻子,在贺白耳边低声安慰了句:“坚持住,都过去了。”

      ……

      ……

      “贺白,停下。”

      “你不能毁了自己啊。”

      ……

      暴虐之中,贺白停下了手。

      他觉得自己的眼中可能已经在滴血了,要不怎么看到的四周都是猩红的呢。

      刘行阔在自己手底下已经就剩半口气了,可贺白觉得还不够。

      这畜牲生不如死的程度还不够。

      贺白甚至都舍不得落下最后的致命一击,给刘行阔一个痛快。

      但蒋沐凡还是叫住自己了。

      贺白都想不明白,人的生理机能究竟能被挖掘到什么程度,怎么蒋沐凡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力气说出话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睁开眼睛再看自己一眼。

      在这片猩红的世界里,贺白闭上了双眼——

      “刘行阔,你的结局不会变。”

      “杀人偿命,但如果是正当防卫呢?”

      刘行阔到底还是个聪明人,脑子都被拍成那个样子了,还能反应过来贺白要干什么。

      一时间,他感觉所有的骨骼器官都在颤抖。

      贺白也就是在刘行阔的极度恐惧之中,森冷的捏起了刘行阔瘫在一边的手腕,轻轻一塞,把那把匕首放进了刘行阔的掌心里——

      刘行阔脑子的弦“蹦噔”了一声微响。

      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如果直接能让这姓贺的一刀毙命,那自己也许还有一条活路,但如若这一刀他死不了,那怕最后死的那个,就真的是自己了。

      刘行阔走投无路的想。

      于是在碰到刀子的一瞬间,刘行阔毫不犹豫的手心一握,拼尽全力的就刺进了贺白的胸口!

      “唔……”

      贺白眉头只是轻轻一皱,不由得闷哼一声,一股血立马就从口中涌了上来。

      “很好,但还不够。”

      贺白沉声道。

      刘行阔的瞳孔剧震,他只有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还在贺白的脚底下踩着。

      贺白就犹如一个来索命的死神,理所应当的跨坐在自己的身上:“你可以继续。”

      那声音云淡风轻,叫刘行阔怕的只想尖叫出声,觉得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的梦都不如当下的现实可怖。

      第一刀失败了。

      贺白没能允许刘行阔叫出声来,在他第二刀刺入的时候,就伸手掐住了刘行阔的咽喉。

      刘行阔的眼睛里瞬时就充了血,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始憋红。

      下意识的,第二刀不深不浅的再次刺入……

      但这次不如第一刀捅的深,位置也把握不准。

      刘行阔能感觉到贺白的身体不由的颤了一下,可那只掐着自己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劲的势头,反而力量愈演愈强。

      “这个不行。”

      刘行阔头顶上方传来了贺白平静的声音。

      那声音甚是带着一丝遗憾:“这就没劲儿了?”

      说完,贺白把刘行阔那只无力的手扶了扶:“再来。”

      刘行阔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他在缝隙中极力的挤出了几个字:“你这是要…要同归…于尽吗……?”

      “不。”

      只见贺白淡淡的回了一声。

      他带着略略粗重的气声,道:“只是为了不跟你同路罢了。”

      说完,贺白轻轻一笑,身上的血已经把他的下半身衣服染透了。

      “继续。”

      贺白喘了口气,“这样还不够,得能跟你的死打个平手才行吧?”

      “你为了能被判无罪,就不怕死吗!”

      刘行阔眼前发黑,崩溃的叫了一声,手里的刀开始有了端不动的迹象。

      贺白发觉自己手指下的那个骨头,好像稍稍再用力一下就该碎了,还有点着急:“别废话了…这就拿不住了。”

      说完,贺白往前倾了倾,脑门顶在了钢琴的琴身上,而后继续掐着刘行阔的咽喉,将另一个撑着地的手腾了出来。

      “要不我来帮你?”

      贺白脑门出了一层薄汗,轻声说了一句。

      接着,他缓了两口气,把刘行阔拿着刀的手握了起来。

      于是刘行阔此生最后一场无限恐怖的噩梦,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

      “我来帮帮你。”

      “帮你…也顺便给你上一节卫生健康课吧。”

      贺白沉重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悠悠响起。

      他一只手扼着刘行阔的脖子,一只手有力的把着刘行阔捏着匕首的手,不容分说的一把用力,将刀尖推入了自己的身体。

      血光乍时冒出。

      贺白一边捏着刘行阔的手腕朝自己的身体中刺着,一边说:“这里接近人体的肝脏…你要是力道够足能把它捅穿,那我可能两分钟就死了…靠你运气…”

      “这里…是胆囊,就看你能不能一下刺准了,不过破了倒没什么大事…就是个内出血的事儿…”

      “再向下就没意思了……脾…胃…小肠……”

      “哈…多少刀了……?我还能喘气儿呢……你的运气不怎么好啊小刘总…”

      “哦…你也可以怪我学术不精,前面把你都诓了。”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捅这儿。”

      “……”

      刘行阔在这窒息之中慢慢开始翻起了白眼,满脸的血污渍,是眼泪鼻涕一起流。

      贺白魔鬼一般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不断环绕,感觉真的能直追他到地狱中去。

      那破烂卫生健康课成了刘行阔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他胸腔中的恐惧全部被扼在了身体里,无法被彻底迸发出来。

      最后刘行阔只能疯狂的哭着呢喃着求饶——

      “救命啊…”

      “我错了……我错了…贺白,饶了我吧…”

      “给我一个了断吧…啊啊啊……救命啊——”

      黑暗的时间好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刘行阔眼睁睁的看着贺白抓着他的手,把自己刺了整整七刀。

      每一刀都能听到血肉的闷响,每一刀的拔出都伴随着泉涌的血柱。

      那穿在身上的淡色的衣服犹如一张被点下朱红色水粉的宣纸,瞬间就被晕染了开来,遍布了他的全身。

      直到那单薄的衣料再不能承受那骇人的出血量,刘行阔感受到了贺白身上的血,最后开始被流到了自己身上……

      贺白的声音与手下的力道才终于有了瘫软的迹象。

      “那么现在——”

      贺白疲惫的顿了一顿。

      刘行阔在不能呼吸的痛苦中,恍惚的看向了那人已经发白的嘴唇和那双即将涣散的眼眸。

      “你可以死了吧?”

      贺白最后低低的一念。

      之后,完全不等刘行阔还要再说些什么,手下便不留余力的最后一个发力。

      卡蹦一声——

      贺白的指尖传来了一个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之后。

      身下的人便不动了。

      戛然而止,终于死寂。

      ……

      那是一声无比深长的叹息。

      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的声音逐渐变慢又归去虚无。

      贺白坐在那具寂静的尸体上缓缓扬起了头,露出了他长而苍白的脖颈。

      世界,终于安静了……

      眩晕之中,他内心深处一声低念。

      接着,便不受控制的朝一边倒去。

      他倒下去的方向是冲着蒋沐凡的。

      在太阳穴接触到冰冷地面的一瞬间,他意外的对上了一双颤抖的眼睛——

      蒋沐凡的双目微睁,可瞳孔里却已经是剧震的了。

      “哥……”

      蒋沐凡望着躺在自己脚下的贺白,哑哑唤了一声。

      那一声仿佛融杂着无比复杂的情绪,痛苦,懵然,深惧,悲戚……

      “……”

      贺白没想到蒋沐凡还能坚持到现在。

      在与蒋沐凡碰上视线的一瞬间,翻涌着疼着的内心伴随着一股心虚的后怕。

      贺白侧倒在地上,对着蒋沐凡温柔的笑了一笑:“凡凡不怕。”

      接着,他便渐渐有种自己就快要变成一具干薄的空壳的感觉。

      在这场无法自控的消散感之中,贺白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抬起了手,勾住了蒋沐凡垂下来的手指——

      “别害怕,我没事,相信我……”

      贺白轻轻地低喃。

      “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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