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盛宴》顾盼若睐

4、第 4 章

　　桔黄色美好的路灯光忽然变成雪白的寒霜的颜色，叶澜觉得很冷，像是被推进在冰窑里，很冷很冷。裴意按在她肩膀上的一双手成了魔兽的利爪，他抓得很用力，弄得她肩膀很痛，更疼的是心脏，她的心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勒得那么紧，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有钱男人是我爸爸，逼死我妈妈的，就是你姐姐。”叶澜听到自己游魂似的声音，那声音无力虚弱，却又似是很大声，尖锐凄厉，像她母亲自杀前不平的呐喊。

　　“是。”裴意咬唇，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字，像一把把利刃插进叶澜的心脏。

　　裴意的姐姐跟叶澜父亲时，他初二，他姐姐刚十八岁。
　　裴母得到医治，却未能治愈，病床上缠绵两年后，奄奄一息，弥留之际，她跟裴意姐姐说，想见见女婿。

　　从怀孕到生子，那么长的日子，裴意姐弟俩就是想隐瞒也瞒不住，母亲知道姐姐有男人有孩子。

　　裴意的姐姐不想带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去见母亲，于是，抱着儿子上叶家，逼叶澜的母亲跟她父亲离婚。

　　“所以，那一天，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你陪着你姐姐上我家，没进去，在外面等着，看到我出来就跟着，我从加油站加油提了油桶你一直跟着，摩托车没油是假的，摩托车被偷也是假的。”叶澜凄凄笑。
　　被瞒骗了十年，她现在不仅想点燃汽油，还想把裴意剥皮剔骨。

　　“是，我姐姐对不起你，我不能看着你走绝路。”裴意难过地说。
　　他跟在她后面，后来，找了借口接近她，在天桥上呆了一夜后，叶澜心中的仇恨之火被身体极度的疲倦摧残得支离破碎，后来，他又陪着她，找乐子哄她开心，叶澜恨死父亲，母亲的丧事不准父亲插手，可她又不懂，裴意陪着她，帮着操办。

　　“我妈妈要是知道，陪着我操办丧事的是你，她会死不瞑目。”叶澜哈哈大笑，把手提袋砸到裴意身上，“谢谢你的礼物，我受之有愧，再见，不，再也不要相见。”

　　衣服从袋子里掉出来，那么完美的黑白搭配颜色，刚才酒店里，多少名媛贵妇为它着迷，这会儿，它却像垃圾一样，在尘埃里萎顿。

　　“叶澜，咱们把恩怨抛开，好好地生活不行吗？”裴意难过地问道。

　　如果她妈还活着，没有什么消弥不了的恩怨，可是，她妈妈死了，这仇，这恨，这怨，哪能说消就消！

　　他很清楚，所以，十年，明明两情相悦，却不敢靠近，不敢挑开薄薄的那层纸。

　　他挺直的身躯微有佝偻，似乎一瞬间被抽掉了脊梁骨直不起腰了，叶澜不再看他的脸，不敢再作停留，怕自己会忍不住投入他怀抱。

　　答答脚步声开始还是匀称的，后来便凌乱了，急促无序，叶澜迎着夜风奔跑，张大嘴，喘息着，让肺部窒息疼痛，只有这样，才能略略减少心脏的重压。

　　母亲死后她就从家中搬了出来，再也没跟父亲见面，可是有些事不是刻意逃避就能不知道的。

　　她知道，父亲再婚了，母亲的死恰好为新人腾出位置，真好笑。

　　叶澜曾想，要是她在母亲那个位置上，她一定不自杀，她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不离婚，让那对狗男女着急。

　　再后来，她又觉得没意思。

　　爱情家庭丈夫孩子不能是女人的全部生活，母亲大可离婚，潇潇洒洒地过日子。

　　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伤心停止运转，月隐之后日出，天亮了，一夜无眠，还是得去上班，叶澜从冰箱里拿了一小块冰，用帕子包着小心在眼眶边小心滚着。

　　看着自己熟练的动作，她有些想笑。

　　母亲刚死那边儿，她像失群的孤雁，无人时经常偷偷哭，后来，喜欢裴意，经年累月得不到回复，夜深人静，也经常拥着被子，默默地流泪。

　　眼眶弄得红肿了，又不想被人知道，冰块就派上用场。

　　叶澜到公司时，裴意还没来，杨玲站在办公桌前低声哭泣，几个同事远远看着，没有人上前安慰她，也没人说闲言碎语。
　　毫不意外的，她是被辞退的，按违反合约算，连遣散费都没有。

　　“叶澜，你帮我跟楚总讲讲，不辞退我行不行？”看到叶澜，杨玲哭得更伤心了。

　　“我没那么大的面子。”叶澜冷冷道，她不会害人，也不会当圣母，何况她已准备辞职。

　　“你的合同还没到期，辞工需要付违约金。”扫了叶澜的辞职信一眼，楚天冷硬的眉眼变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你昨晚说要给我五十万奖金，不知够不够付违约金？”叶澜笑道，把辞职信更近地推到楚天面前。

　　“叶澜，不仅是违约的问题，你……你……”你什么，楚天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只能捂着，将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见不得阳光。
　　我想把你纳进我的羽翼下，让你能少受些伤害！

　　叶澜从楚天的办公室出来走进办公区时，裴意已经来上班了，他刚挂下电话，脸色沉沉的，看向叶澜的眼神晦暗悲伤。
　　叶澜毫不胆怯地抬眼看他，同事们一齐禁声，周围很静，恍若无人，沉寂和即将到来的分别让人胆子变得很大，大得可以用贪婪来形容。
　　这是最后一次这么样看他了，以后，他们就是陌路人。

　　电闪雷鸣，不知过了多久，裴意朝他冲了过来。
　　他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朝办公厅一侧的储物间拉。

　　储物间里堆满打印纸，油墨，三角架，混乱刺鼻的味道，还有无数灰尘在太阳光里飞舞，砰地一声，他用脚踢上房门，把她压到门板上，死死压制住，不让她挣扎。

　　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叶澜也没打算挣扎。

　　十年的感情要结束，跟他说一声道别也行。

　　“叶澜，别任性好不好？翔宇的发展前景很好，它已经冲出G市全国有名，走在冲向全世界的路上，在翔宇，你能得到的高飞的天空比在任何一家公司都好，如果非得要避开我，我走。”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显然，昨晚也没睡好，此刻，赤红着眼看她，似乎要滴出血来了。

　　叶澜有些恍惚，她从来不知道，裴意原来是这么感性，感情这么充沛的人，他一直是淡淡的，漠然超脱的。

　　“留在翔宇我的发展就很好吗？告诉我，一个顶级设计师一年收入多少？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叶澜伸了舌头舔了舔嘴唇，魅惑地扫了裴意一眼，“我爸爸的公司市值多少你应该知道的吧？那个公司有我妈妈的一半，我有必要打拼吗？”

　　“叶澜，你……”裴意按着叶澜的手松开，无力地下垂。

　　“你猜得没错，我要去我爸的公司上班，要跟你姐姐，和你姐姐生的那个儿子争夺财产，你可以给你姐姐打电话通风报讯，让她做好准备。”叶澜轻笑，踮起脚，勾下裴意的头，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裴意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而后，心跳加促，在胸腔里闷闷地响。

　　叶澜想，过去怎么总以为他是冰块呢，这个男人分明是烈火，一点点的火种就能让他发热燃烧。

　　不想玩火自焚，叶澜收回手转身往外走，

　　迟了，裴意狠狠地攥住她，门板和地板先后发出咚咚闷响，她的后脑勺撞上门板后又撞到地板上，裴意把她扑倒地板上，疯了一样啃咬，摸索，他们不像是第一次亲吻，倒像是已经亲过无数次。

　　虽然是夏日，地板仍然格外冰凉，可不一会儿就热了，被他们的躯体烫出高热，两人的衣服在挤压中被汗水泅湿了，身体灼热不停淌汗，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黏腻而饥渴。

　　“我想这一天想了很久，每一次，你亮晶晶的眼睛痴迷地看着我时，我就想把你狠狠地扑倒，狠狠地亲你。”裴意咬牙切齿，充血的双眸恶狠狠盯着叶澜，“叶澜，别用你妈妈的死来惩罚我们俩行不行？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有选择，我姐姐不会那么做，我也不会允许她那么做。”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叶澜冷笑，抬头咬住裴意脖子，软声道：“今天为我们的过去做了结，你要我吗？如果不要，就放开我。“

　　门外传来脚步声，也许有同事要推门进来察看，裴意对脚步声恍若不闻，一言不发，狠狠地吻住叶澜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