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盛宴》顾盼若睐

3、第 3 章

　　“请大家看这里。”裴意示意工作人员把设计图扩大横向展示，走到投影仪前，修长的手指指向裙子的琴键，每一个黑白琴键交接的地方，都有一行字，缩小时看不到，放大了则再清楚没有。

　　那行字是——澜，我爱你！

　　“杨玲小姐说她不喜欢叶澜，没有爱叶澜，那么，我想知道，这行字是为什么？”裴意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在众人目瞪口呆叽叽喳喳小声讨论时，又要过杨玲手上的裙子指向裙子上的琴键。

　　裙子上的琴键设计不是丝印图案，而是黑色和白色塔夫绸布缝接而成，与设计图同样的地方，每一个黑色琴键都有一行横着白色丝线刺绣上去的字——澜，我爱你！

　　因为黑色琴键是交接打折缝制的，微微凸起立体形状，那一行字如果不是掀开黑色琴键来，完全看不到。

　　“这一行字才是《永恒》的精神所在，实话说，这个设计图是我设计的，之所以冠名叶澜，是想向她表白求爱，同时纪念我们认识十周年，叶澜事先也不知情，刚才大家也看到，她一直不肯上台，因为她不想窃取我的成果，哪怕这个成果是我非要给她的。”裴意接着道，深情地看着叶澜。

　　“原来这样！”在如此有力的证据下，再加上裴意本身是设计界的鬼才，场上众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得不相信了。

　　“裴意，好样的，翔宇为你而骄傲，我为你们的爱情感动。”楚天大笑道，上了台，大声宣布：“翔宇集团决定，此次金奖的奖金特设两份，裴意一份，叶澜一份，两个人都给予出国深造的机会。”

　　这么美的事！场上其他公司的设计师都眼红了，翔宇的对手不甘心，有人喊道：“杨玲，你没有什么要发驳的吗？”

　　杨玲快疯了。
　　她要让叶澜和裴意不如意，她还想得到奖金、出国深造的机会、还有荣誉，可是这一切被因为裴意几句话就要毁了。
　　不仅这些，恶意窃取他人的设计成果，品德败坏，以后，她在设计界也呆不下去了。
　　没有一个公司会录用一个德行有亏的人。

　　不，她不甘心。

　　杨玲抬起头，泪涟涟，哽咽着，说：“裴意，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们是大学同学，你怎么忍心这么做，居然处心积虑窃取我的设计成果给叶澜，你窃取了设计图后，添加上所谓的标识，同时，在裙子成品上加绣了那行字，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证明设计图不是我设计的，你以为就凭这简单的伎俩，就能骗过在座的前辈们吗？”

　　她看向场下众人，如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娇花，瑟瑟发抖。

　　“完全有可能，这一行字完成可以在设计图完稿后添加进去，衣服上的刺绣也可以在衣服完成后刺上去。”有人说，窃窃私语又响起，事情似乎又变得真假难辨扑朔迷离。

　　叶澜觉得自己以往真是瞎了眼，居然和这个一个女人作朋友，还是好朋友，相交这么多年。
　　这个时候，她突然不担心了。
　　她相信裴意一定还有后手，他一定能让事实不被抹杀歪曲。

　　裴意没有说话，楚天开口了。
　　“杨玲，如你所说，这个设计图是你的，你看到被窃用后是什么心情？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我很意外，很伤心，最初，我想，算了，叶澜是我的好朋友，就这么认了，可是……那是我的心血，我还是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了。”杨玲更加楚楚可怜了，白皙的面庞上，透明的水珠滚动。

　　“请电视台摄影师播放颁奖大会录像吧。”楚天看向如下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有力地挥了挥手。

　　这样的盛会，本地电视台自然要现场实况拍摄的，主持台宣布金奖获得者是叶澜时，摄影师的镜头就捕捉住叶澜，场上众人在瞬间让开了一条上台的通道，让叶澜的周围无遮无蔽，镜头完整且完美地捕捉了当时的情景。
　　叶澜和裴意的互动，以及他们身边的杨玲。

　　他们三人一直站在一起说话，离得很近，杨玲的面部表情在镜头里非常清晰。

　　她的眼神里面有妒忌，有羡慕，有有荣与焉的欣喜，当然她的欣喜是强装出来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会儿，大家都看到了，从主持人说出获奖名字后，镜头里的她没有被窃设计图该有的一切表情，比如意外、愤怒、悲伤！

　　傻子都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原设计师应有的表情。

　　“杨玲真傻！”出了颁奖会场，叶澜有些伤感。

　　“她不傻，只是精过头了。”裴意冷笑，看了看手里的手提袋，精心策划的求爱场面被搅黄了，真想揍杨玲一顿。

　　叶澜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手提袋，有些了悟，悄悄勾住裴意的手臂，轻摸了摸。

　　裴意外表温雅，臂膀却很结实，肌肉紧绷，硬硬的。
　　很多年了，她一直想摸一摸，没想到，有一天梦想成真。

　　路灯斜照下来，两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叶澜忽然想起初遇那一天的情景。

　　那天，裴意提着汽油桶领着她走，走了有一千多米了，在他说的他停摩托车的地方却没看到摩托车，摩托车被人偷走了。

　　裴意很着急，他请求她帮忙寻找。
　　那会儿，鬼差神使的，或者，她被他的着急感染了，已经忘了要报复父亲，她陪着裴意，走遍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摩托车，从太阳当空直找到深夜，太阳落了，月亮上来又下了，路灯亮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事，你的力气真大。”叶澜道。

　　“当然记得，咱们那天走了很多路，后来，你走不动了，是我半扶半拖着走的，半夜里的时候你再也走不动了，咱们在路边摊吃烧烤喝啤酒，喝醉了，在天桥上过了一夜。”裴意笑道，伸手揉了揉了叶澜头发。

　　“那天不只累，还热了一身汗，第二天醒过来，我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你倒好，清清爽爽，一点汗意没有，不知道你是什么体质，美男如玉，无风自凉吗？”他表白了，她也变得调皮，言语放肆。

　　哪流得出汗来，他那天吓死了，手足冰凉，如果她摸过他的手，一定能发现异常，他想阻止她自焚的行为就不能成功了。

　　面前不远就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夜里呆了一夜的国贸天桥，裴意停下脚步，扳住叶澜，低声道：“叶澜，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向你坦白，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一直喜欢你，但是我不敢表白，我还在逃避，因为……”
　　他顿住，一再深吸气，却不敢说下去。

　　他也喜欢自己，可是不只不敢表白，还在逃避，为什么呢？
　　叶澜仰头看她。
　　跟初相识那天相比，他更高了，那年，他也只是个高一学生，一米七五的个子，不矮，可是因为青涩，不会像现在这样带来那么强烈的压迫感。

　　他长得很好看，眉目清润，如果不是眼底总隐藏着太多东西，让人捉摸不透，会更好看。

　　“我的力气很大，你有没有奇怪？”转变了话题，裴意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道。

　　“不是因为经常煅炼吗？”叶澜心跳窒了一下。

　　“不是。”

　　那是长期做体力活动的结果。
　　裴意有一个烂赌鬼父亲，一个温柔而懦弱的母亲。
　　从记事起，父亲就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成天在外面赌钱，偶尔回家就找他母亲要钱，拿到就走，拿不到，就毒打他姐弟俩出气。
　　母亲辛勤地劳动，上班，做小买卖，赚钱维持那个家，供他们姐弟俩，物价越来越贵，生活费用越来越大，裴意从小学毕业那年暑假就开始到处做零工了。

　　叶澜没想到裴意有那么悲惨的童年少年，她一直想知道他的家庭，可他却避而不谈，原来是这样的不堪。
　　“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好起来了。”轻轻抓住裴意手指，十指交缠。

　　“我不苦，跟我姐姐比起来，我吃过的苦头不算什么。”裴意涩涩地笑，低声道：“叶澜，这世界上，除了你，我最重要的人就是姐姐，她为了我们那个家，付出的太多了。”

　　姐弟俩和母亲拼命做工，尽最大可能赚钱，随着裴意姐弟一日一日长大，他们的父亲再也不敢随意打骂他们了，日子渐渐好了起来，然而，更大的不幸降临了，裴意的母亲操劳过度，身体垮了。

　　“妈妈被查出来得了胃症，我们需要大笔的医药费，妈妈不想治，不想拖累我和姐姐，她选择了自杀。”泪水从裴意眼里滑出。

　　母亲割腕自杀，幸而那天他在学校一直惴惴不安，请假回家发现了。

　　姐弟俩无法看着母亲就这样死去，两人到处筹措医药费。
　　那是一段黑暗的看不到光明的日子，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借过了，却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候，姐姐遇到一个有钱人，那个有钱人承诺负担起我妈妈所有的医药费，条件是让我姐姐给他生个儿子。”裴意艰难地说，望着叶澜的眼睛有不忍，内疚，还有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