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归檐

4、你跟着我干嘛？

　　谢云栖不死心的追着那人来的方向跑了好远，却是除了几个轻飘飘的脚印之外，再没看见其他。

　　　想到人家主子着急的找宠物的时候，自己正举着烤熟的肉吃着……

　　他又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是他自己的兔子被人吃了，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和吃肉的人打过一架了。

　　谢云栖越想越觉得焦虑，也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在哪里住，这下人都找不到，还怎么化干戈为玉帛啊！

　　而且看他那样子，肯定非富即贵，谢云栖越想越着急，一直在原地转来转去，脚底下的积雪都快被他给踩化了。

　　正着急呢，他突然觉得裤腿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下头去看时，竟然是一只褐色的小狗，小嘴巴咬着他的裤脚晃来晃去，身后的小尾巴欢快的摆动。

　　“诶，”谢云栖把小狗给抓起来抱在怀里，小家伙沾了雪水的爪子在他怀里扑腾，还往衣领子里面伸进，冰凉的爪子沾到皮肤，他一下子把狗子抱远了一点，不客气地弹了它一脑壳儿，又惹来几下扑腾和几声呜咽。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到处乱跑？你主人呢？嗯？”

　　这狗子太欢腾，倒是让谢云栖暂时忘了刚才才发生过的倒霉事，一门心思的逗着它玩儿，手指头在湿润的鼻尖轻点。

　　小狗当然不会说话，甩着头又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在谢云栖再一次伸出罪恶的手指时，突然咬了他一口。

　　“哎哟！”他手一松，差点儿没把它丢下去，被咬了的手缩回来，好在这是只小奶狗，杀伤力不大，也没有咬破，就是留了一点儿红痕。

　　谢云栖甩甩手指头，按着它的狗头胡乱揉搓了一顿这才解气般的放下，“你咬了我，咱们俩现在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他认真的盯着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还虚晃着脚，作势要踢它，“麻溜的走”

　　谁知道狗子干了坏事儿，却是没有要悔过的机会，啊呜一口又叼住了谢云栖的裤子，这回还使上劲儿了，明明胖的和毛球似的，偏要显示有多大力似的，生拉硬拽的，裤腰带子本来就不紧，这会儿都快被拽下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谢云栖拉住裤腰，甩甩脚，“你怎么还是个色狗呢！”

　　他现在是脱不了身了，又不能对着这么小一只狗做些什么，他弯下腰，警告它，“看着我的眼睛，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不放开？”

　　一人一狗打眼儿瞪小眼儿，不相上下，最后谢云栖无奈的叹口气，“服了你了”

　　他是拖着狗子回冷宫的。

　　也不知道它是对自己的裤脚有什么意见，一路上就是不松口，小短腿儿费力跟着谢云栖的步子，愣是让他走的这截路有了负重的感觉。该死，他对动物幼崽的精力的认识再次深化了。

　　推开了大殿的门，小狗崽却突然松开了口，撒腿往里面跑，跟闻到肉味儿似的。

　　啊，肉的话……里面确实有个人来着。

　　难不成陆沉这么招小动物喜欢，隔这么远还没见着面呢就闻着味儿去找了？

　　冷宫废弃多年，大门却重的离谱，谢云栖关上门也跟着走进去，被房里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的和谐画面闪瞎了眼。

　　狗子哪里还像之前咬着他裤腿那股子狠劲儿？现在正蹭着陆沉的小腿，小脑袋不停地在陆沉腿上贴，乖的和之前判若两狗。

　　陆沉看到他进来，看了小狗一眼，小家伙立马哼哼唧唧的收回了脑袋，乖巧的站在一边儿，看的谢云栖目瞪口呆。

　　“你回来了”

　　他随意点点头，走到陆沉身边，指指一边儿蹲坐在地上的狗子，问他，“你认识？”

　　陆沉点点头，“我的狗”

　　“……”好嘛，原来是他的狗，谢云栖往狗子身上看了眼，它立马龇牙咧嘴，一口小白牙白森森的。

　　好家伙，狗眼看人低呗？他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一人一狗眼看着要打起来了，陆沉把身子移了移，正好站在了中间，挡住了快要燃起的烽烟，一脸淡然的开口岔开了话题，“你去哪儿了？”

　　不问还好，一问谢云栖觉得悲伤又笼罩在了他身上，转念想想惹祸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悲伤中又添一丝气愤，“喂，我问你，你在哪儿抓的兔子？”

　　陆沉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还认真的想了想，“林子”末了又补充道，“它自己撞上来的”

　　“……”谢云栖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个假笑，问他，“你觉得我现在像什么？”

　　“你在假笑。”

　　让你说这个了吗？他假笑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果然还是应该直白点说话。

　　这么想着，他大手大脚地往床榻上一坐，双手撑着脸，一脸怨气的看着他，“你知道冤大头是什么意思吗？”

　　陆沉没说话，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行”谢云栖继续道，“假如痛苦有面具，我现在已经带了八层了，懂？”

　　“你还记得不久前进了肚子的兔子吗？”

　　谢云栖呵呵笑了两声，说，“你觉得香吗？”

　　他觉得这两句呵呵已经讽刺意味足够强，暗示意味很明显了，可谁知陆沉又歪头想了下，道，“缺点孜然”

　　？？我他妈？

　　新词汇说学就学呢，谢云栖咬牙点点头，“是，不但缺孜然，还缺点德呢”

　　“你要说什么？”

　　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移到了陆沉腿边，乖乖趴着，陆沉蹲下摸摸它的脑袋，又抬头看着谢云栖，等着他说话。

　　一人一狗一时间同时看向了谢云栖，看着都可怜巴巴的。但谁有他可怜？他还气着呢，恨不能站起身给这狗脑袋和人脑袋上都来一个爆炒栗子。

　　“人家那是有主人的兔子”，吐出这句话，谢云栖都觉得心累，“不但有，还被我给碰上了”

　　“不但碰上了，还被人家知道我吃了他的兔子……“

　　回想起之前那人那声冷笑……嘶——造孽了真是！

　　谢云栖坐起身子，又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腿上突然被放上一团暖呼呼的东西，陆沉也坐在了他旁边，狗子卧在他的腿上，这时候倒是乖得很。

　　他瞥一眼陆沉，手摸上狗头，呼噜了一把毛，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他决定要给在他看来涉世未深的陆沉说道说道，“小陆啊”

　　这一开口老成的和他那张嫩脸过于不符，陆沉挑眉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谢云栖满意的点点头，拿捏着古人说话的腔调，”你我二人无权无势，你还被人追杀，现在本就举步维艰，多得罪一个人，可能就少活一点时间“

　　久久没有回应，谢云栖看了眼陆沉，注意到他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你说得对”

　　陆沉咳了一声，掩饰住唇角的笑意，认真答道。

　　“是这样，那个人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咱是不是应该赔他一只？”

　　听到这里，陆沉突然打断了他，“那人的外貌特征你可还记得？”

　　“嗯，他长得很好看，”谢云栖想了一下，说，“也很奇怪，是一头白发”

　　白发？在宫里出入自由，便只有那一个人了。陆沉的眉头皱起来，在谢云栖看过来之前又恢复原样。

　　“怎么了吗？”

　　“没什么，确实很贵”

　　“是吧！”谢云栖拉长声调，丧着脸，连撸狗的心思都没有了，“但我们两个到哪儿给他找兔子嘛”

　　狗子失去了宠幸，从谢云栖腿上跳下来，自己追着尾巴玩起来了。

　　陆沉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谢云栖，突然开口道，“没关系，不用赔”

　　“啊？为什么？”谢云栖以为他有其他的办法，眼睛都亮起来，又很快耷拉下去，“不会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所以干脆不挽回吧？”

　　“不是，他不缺这一只”陆沉手指把玩着衣角，睫毛低垂，“况且就算再喜欢那只兔子，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的语气太过熟稔，就好像很了解这个人，谢云栖皱着眉，问，　“你认识他？”

　　“不认识”陆沉起身走到小棕毛跟前，蹲下身子，声音有些沉闷，”有次看见他捡回了一只受伤的鸟，大概不是什么坏人“

　　“这样啊”谢云栖点点头，“那还真不是什么坏人，算了，这事儿暂且放在一边儿吧，对了”

　　他从榻上跳起来，凑到陆沉跟前，“这只小棕毛叫什么呀？”

　　陆沉摸着小狗的手停了一下，伸过去捏捏它的小耳朵，脸上的神色温柔起来，“小雪”

　　……小雪。

　　谢云栖收回兴致勃勃的心情，虚情假意的应了一句，“真好听啊”

　　好听个屁，人家是个小棕毛，你好歹起一个衬一点儿的吧？看着一团棕色叫小雪真的不会出戏吗？

　　谢云栖怜悯的看了眼小雪，站起身舒展了下胳膊和腿，往前走了几步，道，“那行，你和小雪好好待着吧，我要去内务府任职了”

　　陆沉撸狗的手顿住，他抱着小雪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谢云栖，“去做太监吗？”

　　“……”虽然是做太监没错，可一定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吗？

　　真是和小雪一样调皮呢。谢云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陆沉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雪，“我想和你一起去”

　　？？谢云栖寻思没有什么大病是绝对说不出这话的，谁会主动跑去内务府当太监？

　　“怎么，”这次换做谢云栖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沉了，“你也想当着试试？”

　　陆沉好半天没说话，谢云栖于是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我没地方可以去了”

　　脚还没迈出门，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声音莫名叫谢云栖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他转过身，试图给他解释一下利弊，还没开口呢，陆沉就又说话了。

　　“这里是冷宫，没有食物没有水，但我只要一出去就会被抓走，严刑拷打，或者直接杀掉被埋在雪里”

　　陆沉那双与他的脸不甚相称的好看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最后来了句，“我没有别的去处”

　　“……”

　　这可是个大麻烦啊，谢云栖转身推开门，陆沉咬紧了唇，下一秒却听见谢云栖的声音，“还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