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貔貅小魔头》七品荒唐

32、婚礼绝响

　　苍鸾公子齐含茳与顾岸的婚礼，举办得并不算繁盛，但是由于慕名而来的人太多，整个须臾派热闹非凡，除去四大正派，还有很多小门小派以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人士，一场不算太豪华的婚礼，却显得声势浩大。
　　一条过门红绸从须臾派正堂铺到了山门，白玉圆柱上挂满了红绸花式，贺喜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礼物堆成了小山。沿着弟子寝室往前走，一路上挂满了火红的飘带，走到齐含茳屋子，偌大的喜字便映在眼前。
　　顾岸身着喜服，规规矩矩地坐着，让喜娘摆弄着新娘妆。一旁的易晚秋眉眼带笑，执起梳子在顾岸头上顺着梳下。
　　易晚秋：“阿岸，你可太厉害了，我远在金淑派都听说了齐师兄当着四大掌门人的面向你求亲，那可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场景啊！”
　　喜娘摆弄好妆容后，喜滋滋道：“姑娘不愧是要嫁给苍鸾公子的人，这容貌，媚而不妖，亮而不艳，嫩而不俗。”
　　顾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却觉得少了点什么，拿起桌上的眉笔道：“在眉间帮我点一片枫叶吧。”
　　火红的枫叶映在眉间，更是惊叹了，原本娇俏的小脸，此刻却被枫叶点缀得妩媚生姿。
　　顾岸伸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眼神不见喜悦，眸色沉沉，像是暗夜中的一汪水潭，不见波澜却冰凉刺骨。
　　“阿岸，我来帮你梳头吧，”易晚秋抚着顾岸的长发道，“这新娘出嫁前，我娘告诉我，梳头可是十分讲究，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
　　易晚秋的话还未说完，那木梳便断裂成两截，掉在了地上，吧嗒两声，那碎裂的声响直直打在了心上，成亲之日，木梳断裂，是不吉利之兆。
　　喜娘赶紧从一旁取过一把梳子，掩饰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顾岸起身看向地上断裂的木梳，冷淡道：“不用了，天意如此，本就是碎了的东西，再怎么补也补不好，换了新的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了。”
　　“阿岸……”易晚秋感到愧疚，她怎么觉得顾岸并没有即将大婚的喜悦，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凄苦呢？莫不是她看错了？
　　“无妨，”顾岸扯过架上的头巾道，“走吧，成亲不是很注重时辰吗？”
　　喜娘这才上前，扶着顾岸向外喊了一嗓子：“是是是，吉时快到了，新娘出门咯！”
　　武林世家的婚礼没有太繁琐，顾岸一出门，便被等在门外的齐含茳背上，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须臾派山门。
　　喜娘高声道：“踏红绸，一路顺遂！”
　　顾岸知道自己正趴在齐含茳背上，双手挽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齐含茳。”
　　“嗯、我在。”
　　齐含茳背着顾岸顺利走过了山门到正堂的红绸，婚礼正堂前摆着一熊熊燃烧的火盆。
　　喜娘继续高声道：“跨火盆，平安喜乐！”
　　新人跨过火盆，便是成亲拜堂的仪式。齐含茳小心地将顾岸放下，递给她一段红绸，却发现顾岸在发愣，唤道：“阿岸，我们该拜堂了。”
　　顾岸执起红绸，在喜娘的引领下，两人拜了天地。齐含茳握着顾岸的手，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阿岸，今后，你便是我齐含茳的妻子，若有人欺你三分，我便还他十分，此生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荣辱与共，生死相随……”顾岸喃喃重复着，手却有些冰凉，就算被齐含茳紧紧握着，也没有回暖。齐含茳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握得更加紧了。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喜娘的声音响彻云霄。
　　人声鼎沸，一堆少年侠客推搡着闹洞房，可最后都被齐含茳的眼神吓了回来。苍鸾公子的洞房无人敢闹，若干好友只好在喜宴上饮酒作乐，好不畅快。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醉解千愁。
　　褚南北打着酒嗝：“顾姑娘，嗝、是个好女子……嗝、是个好女子……”
　　易晚秋抢过褚南北手里的酒壶道：“南北哥哥，你喝醉了吧，哪里有什么顾姑娘，今天是齐师兄和江姑娘的大喜日子！”
　　“有、有、嗝……江姑娘就是顾姑娘，是、是我的小精灵……”
　　金锦将倒下的褚南北推到桌上：“真是醉得糊涂，什么顾姑娘、江姑娘的。”
　　褚南北突然睁眼，起身指着天空大喊：“老天爷，你给我听着，惟愿她十里春风，冬雪能消融，惟愿她万家灯火，月落能归家，惟愿她青丝白发，有人陪天涯……”
　　这响亮的腔调，渐渐转为了哭腔，褚南北哭了，哭他那颗刚刚萌芽的少男赤子之心。
　　“……”
　　金锦和易晚秋面面相觑。
　　金锦：“他疯了？”
　　易晚秋：“好像有点。”
　　金锦：“不管他？”
　　易晚秋：“不管。”
　　“……”金锦汗颜，前一刻还在南北哥哥、南北哥哥的喊，此刻却将他丢下不管。这就是所谓青梅之交，有福同享，有难他当。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喜房内，顾岸端坐在床边，第一次见如此规矩乖巧的顾岸，齐含茳还有些不适应。
　　“阿岸。”
　　“嗯。”
　　“阿岸。”
　　“嗯。”
　　“阿岸……”
　　顾岸怒了：“你快点！”
　　喊、喊、喊，喊什么喊，不知道她头上那些凤冠霞帔，金钗珠玉挺沉的吗？尤其是那金锦送的钗冠，说是什么纯黄金打造，多大仇多大怨啊，差点没把她压死。
　　齐含茳笑了，细微的笑声传到顾岸耳朵里，听得顾岸一阵心颤。依稀从红盖头下看到一双红靴子正向她走来，盖头掀开，烛光微醺，但看眼前之人，身形修长峻拔，一袭大红喜袍衬得风流倜傥，嘴边眼角的笑意不减反增，如夏天的凉风，直直吹到心底……
　　顾岸咽了咽口水，不愧是江湖美人排行榜第一啊，这身段，这风姿，这出尘的气质，在火红的喜服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真不能怪五年前的顾岸啊，愣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抵挡不住这仙子般的诱惑。
　　齐含茳也愣住了，眼前的顾岸消去了以前的凌厉魅惑，粉黛柔和，在烛光月色的映衬下，红衣尽显温暖，她本就是乖巧讨喜的脸型，此刻眼神灵动，如水般毫不掩饰地望向他，也让他心头颤了颤。
　　时间仿佛流转了一生一世，那些过往，齐含茳打算掩埋在心底，如果顾岸不问，他永远不会主动提起，盼她今后不再陷入江湖恩怨中，忘却顾岸的身份，带她去见貔貅宫还活着的那些孩子，带她看遍万水千山，就这样陪她平淡到老。
　　“翩翩美人，读书人说洞房花烛夜乃极乐之事，”顾岸见他愣住不动，起身靠近他，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腰线，“你觉得呢？”
　　齐含茳：“……”哪个读书人不要脸说的？
　　顾岸痴痴一笑，双手顺着他腰线缠上了他的脖子：“翩翩美人……”
　　齐含茳阻止了她乱动的手，气息慌乱：“阿岸……”
　　顾岸：“嗯？”
　　齐含茳拿过桌上的酒杯递给她：“交杯酒。”
　　顾岸脸上一团黑线，感情她顾岸的拼命诱惑，还抵不上一杯酒？她淡下眼神，拿过酒杯与他交杯后道：“可以了吧？”
　　齐含茳擦去顾岸唇边的残酒，笑道：“阿岸如此着急？”
　　顾岸：“齐含茳，你是不是不行？”
　　这句话彻底激到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顾岸猛然被齐含茳横抱起，往床边走去，他将她放在床上，双手捁着，两人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齐含茳眼角泛红：“顾岸，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顾岸用手指着她的心，一点一点道：“是啊，我想要你的命，苍鸾公子给不给呢？”
　　齐含茳抓着她乱动的手指，眼神朦胧：“什么都是你的，命也是。”
　　说着，齐含茳便靠了下来，在他气息扫过鼻尖的一刻，顾岸猝然问道：“齐含茳，你爱我吗？”
　　齐含茳顿住，见身下之人眼底清明，认真且坚定道：“爱。”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狠狠扎进了齐含茳的左心，猝不及防，而那把匕首上还刻着“须臾派”三个字。
　　“……阿岸、你就、这么、恨我？”是心痛，是愧疚，是纠结，是释怀……
　　顾岸眼神狠厉：“还你！”
　　这两个字将顾岸的恨意全部吐露出来，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让齐含茳爱上她，然后，杀了他。这一刻，齐含茳才明白过来，原来，顾岸一直都是恨他的，也只有恨。
　　齐含茳领口处掉下一只签，签文写着：他思已穷，恨不穷，是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思之己穷，表明伊也对尔已无爱情可言，不仅无爱情可言，且恨汝入骨之境。原因何在，少侠自知，若非死伤，恐怕不与伊人在一起度此生。”
　　黑袍从顾岸意识中飘了出来，大声笑了起来，笑中带着绝望的哭声，眼见黑袍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融进顾岸的身体里。黑袍啊，便是魂撤术撤出来的顾岸心底最痛苦的片段，那些痛苦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窜进了顾岸的脑海、心头、四肢……匕首上那血啊，从心口处一滴滴流下，流进了顾岸的眼里，在那片血红中，她看见了满湖的荷花，飘飞的柳絮，还有那一袭蓝衣，身形挺拔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