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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身世隐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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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预料到,洞中竟然别有洞天。此处种满了桃树,满眼的桃花扑面而来,一条小溪在桃林中蜿蜒灵动,三人的步子踏在草坪上,桃花一步一落,每走一步便有花瓣落在肩头,其间还有宛转的鸟鸣。桃林深处,小溪尽头,有一处木屋,屋外鱼儿跳跃,屋顶炊烟袅袅,这景象,宁静清幽,美轮美奂,无不心生向往之情。
木屋中出来一妇人,端着餐食,一盘盘放在屋外的石桌上,不一会儿,一名男子拿着打猎回来的山鸡,兴高采烈地展示给妇人看,妇人笑着给他擦了擦汗,两人便闲话家常起来,画面温馨且美好。
顾岸觉得那一男一女既熟悉又陌生,猛地奔了过去,伸手刚好要碰到那两人的时候,两人突然消失不见。画面转换,木屋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云霄,男子的表情从喜到怒到悲,不敢置信道:“我女儿怎么可能是断脉之人!断脉不能习武,你不知道吗!”
“夫君,我们女儿多可爱,不习武也可以,我只求她平安健康,幸福一生。”
“不行!我鬼绝一剑的女儿怎么能不会武!”
“……”
夫妇吵起来了,吵得很厉害。男子控制不住怒火,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男子抱起女儿欲离开,女子跪地抱住男子的腿,哭喊着:“夫君,她是我们亲生女儿啊!你不能这样做!”
“她必须继承我的衣钵!不,我要让她成为天下第一人!”
“夫君,她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滚开!”
“……”
未满周岁的女婴便被这个男子扔进蛇窟,受万蛇啃噬,因承受不住剧毒的孩体,浑身乌青,眼见消亡,男子便将全身功力尽数传给了女婴,阳间极致功法与阴间死亡剧毒融为一体,女婴活了,男子死了。只剩婴儿的啼哭在山谷中回荡,哀转久绝。
顾岸见着眼前的景象,心头开始颤抖起来,这与她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这就是她梦中的场景!是谁?他们是谁?
“出来!你们是谁?你们出来,给我出来!”
顾岸的喊声在山洞里回荡,传来了一阵阵回音。回响处越发诡异,那熟悉又可怕的笛音重新响了起来,如鬼哭狼嚎。
齐含茳赶忙拉住顾岸,将她稳住道:“阿岸。”
场景又开始转换,那名桃林的妇人将女婴抱起,来到一所寺庙,将女婴交给了一名僧人。
妇人道:“师傅,只需要她快乐无忧,不必告知她一切。”
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诸行性相,悉皆无常。”
妇人离开了,她一步步走进了河里,直至河水淹没头顶。女婴啼哭,长久不停。
画面转瞬即逝,四周的景象开始消失,齐含茳、顾岸、褚南北站立的不过是一处漆黑的山洞而已,没有桃林,没有溪水,没有人烟……
“天哪!”褚南北叹气道,“太诡异了!这到底是什么?”
“幻境,”齐含茳摸着石壁,肯定道,“这是回音壁造成的幻境。”
回音石是一种十分神奇的石块,可以将所见之景,所说之语用内力封存在其间,保存在水下,等到一定时间便能再现从前之象,须臾派便有一座回音室,也只有几颗。回音石凤毛麟角,机缘巧合说不定会找到一颗,如此庞大的回音壁还是难得一见。
“女儿,你终于来了。”
石洞中突然发出一陌生的声音。
褚南北握着剑器道:“谁?是谁装神弄鬼,出来!”
“我的女儿……”随着一声声重复的喊声,一块庞大的回音石在石洞中亮起了白光,光亮中出现一人影,慢慢地,人影清晰可见,那就是在桃林里打猎回家的男子!
人影说话了:“我的女儿,别怕,这里设了阵法,只有你的内息才能找到这里,也只有你的血能够通过蛇窟的考验,也只有你的血能够启用这里的回音石。”
齐含茳与褚南北同时看向顾岸,这里只有顾岸是女子,也是她的血号令了那堆毒蛇。
“女儿,当你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离世了,不用难过,我鬼绝一剑曾纵横江湖数十载,所向披靡,不能成为江湖霸主,那就只配长眠于此!”
褚南北不由惊讶出声:“鬼绝一剑!他、他就是三十年前风云一时的鬼绝一剑!”
“女儿,你一出生便是断脉,若要习武,必得入万毒之窟,受地火之刑,为父也是没有办法,我鬼绝一剑的女儿不能只做普通人。为父已将毕生功力传授与你,放眼整个天下,没有几人能与你抗衡,天下霸主,唯尔孰能?”
顾岸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入万毒之窟,受地火之刑,哈哈,真是我的好父亲,我顾岸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个冠绝天下,雄心壮志的好父亲!”
黑袍的影子飘起,一团团雾气灌入顾岸脑海,顾岸想起来了,她养于一座寺庙,寺庙里只有一个僧人,那座寺庙便是幻境里的寺庙,那名僧人便是接收女婴的僧人。五岁时,僧人便告诉她,她无父无母,好好活着便可。七岁时,僧人圆寂,她便只能四处流浪,被人骂野鬼,弃子,一次,一群男童撕扯她的衣物,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出,没想到体内内力充盈,那群男童非死即伤。此后,被人称为小魔头,方圆十里,无人敢惹。
她收容了周围被人欺凌的乞丐孤儿,带着一群孩子占据了淩山,开创貔貅宫,偷盗各派剑法刀法,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创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身法,教与那些孤儿,也教他们坑蒙拐骗等生存之道。貔貅宫壮大后,便不再小偷小摸,开始劫富济自己,四大门派通通被顾岸打劫过,那麒麟派的金缕衣便是深受此辱。
可她顾岸,从未杀过不该杀之人,齐含茳当年看到的是出去打猎,一家猎户抢了顾岸的猎物,她便将那猎户一家杀了,而没有看到那猎户是杀手假扮,目的就是刺杀顾岸;齐含茳看到的是出去踏青,一小女孩摘了她眼前的花,她便将小女孩杀了,没有看到的是那小女孩与貔貅宫的孩子争抢路边的野花而下毒将貔貅宫的孩子毒死的一刻;齐含茳看到的是挑柴老伯挡了她的路,她便将那老人杀了,而没有看到的是当顾岸去扶那名老人的时候,那老人从怀里取出的匕首直逼顾岸心脏……
“女儿,”鬼绝一剑又说话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便是你娘,她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以打渔为生,我曾受伤昏迷,是你娘在河边救了我,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我答应过她,和她一起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可是,我练功走火入魔,我的身体已经撑不过一年了,不敢告诉你娘,而你又是断脉,我只好用最极端的方法了结此事,除了强劲内力,为父还把鬼绝笛音的谱法刻在了你腿上,希望你长大后,好好保护你娘亲,女儿,我爱你娘,也爱你。”
鬼绝一剑做鬼都没想到,他妻子在他去世的第二天便跳河溺亡了,而他的女儿并没有称霸武林,还成为了人人喊杀的小魔头,最后惨被灭派。
顾岸将手中的无根双绝剑朝人影刺了过去,笑得更大声:“你说你爱娘,你也爱我,这就叫爱吗,不,你不爱,你只爱你自己!你只爱你自己!”
顾岸朝前扑去,鬼绝一剑的人影渐渐消失,顾岸扑了个空,地上只留下那一颗庞大的回音石。顾岸取过剑,内力凝聚,一剑下去,回音石便震得粉碎。
齐含茳心里又悔又痛,别说顾岸,就是他,也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身世,太恨了,是个人都只有恨,怎能不恨?
“阿岸……”齐含茳只能站在顾岸身旁轻声唤道。
“滚!”顾岸心中只有恨,她不知道是跟谁说,但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字,“滚!”
“顾姑娘!”褚南北缓过神也想上前拉道,还未接近便被剑气弹开,慌道,“齐师兄,再这样下去,顾姑娘会走火入魔的!”
齐含茳也清楚褚南北的忧虑,可他现在也没办法接近顾岸,她的周围散发着强劲内功,一股奇怪的黑雾笼罩着她,带着无边的恨意与狠劲,无根双绝剑随着内息在她周围快闪,灼热的剑气似要毁天灭地。
山洞开始摇摇欲坠,回音壁居然渐渐裂开,石块从头顶跌落,整个山洞仿佛要坍塌了一样。
齐含茳也只好取出朝暮剑,与无根双绝的剑气抵抗,大声唤道:“顾岸!停下!”
顾岸的内心像有一团火在灼烧,仿佛一群人边踢打便骂她:你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种!你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种!
“滚开!我不是野种,我不是!你们才是!”顾岸吼道,“滚开,你们滚!”
“顾岸,停下!”齐含茳见顾岸剑气更甚,心下感觉不好,毫不犹豫地从剑气中冲了了进去,无根双绝的灼烧在他身上,留下一条一条的剑伤。
齐含茳抱住顾岸道:“阿岸,停下。”
顾岸挣脱怀抱,眼底血丝满布,紧紧盯着眼前的齐含茳道:“没有人爱我,他们都想要杀了我!”
齐含茳上前拉着顾岸的手,急道:“不是的,阿岸。”
挣扎间,顾岸脖子上的幽荧珠掉落在地,她仿佛一具支离破碎的躯壳,以至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并未听见齐含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爱你,一直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