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7、吞贼 · 第七章

　　高志虎自幼长在高家，跟着小公子作威作福，除了老爷和小公子还没人敢这么打他，怒气冲冲地回府想找小公子给他做主，却没想到先遇到了高家家主，高亭晟。

　　高亭晟眼睛一扫，见他衣衫不整，似有血迹沾染，就知道这是出去闯祸了，眉头微微一皱，便看得高志虎腿软：“老，老爷好！”
　　高亭晟沉声问道：“玉轩呢？”
　　高志虎笑得谄媚：“小公子在书房看书呢。”

　　高亭晟才不信他这些屁话，嗤笑一声，“那就让他好好看书，还有你们，也跟着你们公子好好学，最近就不要出门了，等花灯节过了再说。”

　　高志虎脸都白了，老爷虽然宠小公子，但向来说一不二，一声令下，全府上下绝不会再让他们迈出大门一步。
　　且不说自己这新增的仇，就是那柳修元没带回来一事，都够让小公子气到拆院子的。

　　高亭晟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志虎和扶着自己的弟弟对视一眼，后者说道：“要不，咱别回院子了，就当我们没回来过？”
　　高志虎咬着牙说道：“回是肯定要回的，老爷说了，我们在花灯节之前都不能出门，现在想走也已经晚了。至于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的，回头再收拾她！”

　　·

　　那边的高家恶霸都被下了禁足令，随之爻和莫问在客栈等了一天都没等到高家的人来，反倒是那少年已然清醒。
　　他昏迷前还记得自己被人救下，醒来时看到莫问在擦刀，强撑着身子下了床，跪在地上就要给莫问磕头，“恩人！”

　　莫问心不在焉地擦着刀，满脑子都是随之爻那张充满了故事的脸，心里已经编织出无数凄惨身世了，却不敢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她心思早已经飘到了下楼点菜的随之爻身上，压根儿没发现床上的人醒来，冷不丁听见一声“恩人”，身体下意识地提刀出招，等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随之爻恰好推门进来，见此连忙将门关上，免得外头有人路过时看见。
　　她将端着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这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莫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吓着了，将刀往桌边一扔，刀准确无误地被收入刀鞘，少年被她这一手震惊，看莫问的眼神像是在看救星一般。
　　“在下柳修元，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莫问。”已经走到随之爻身边的莫问眼睛往旁边瞥了一眼，似是意有所指般补充道：“莫非的莫，问话的问。”
　　随之爻自然听懂了，莫问这是还记着自己初见时对她名字的打趣呢。

　　柳修元只觉得恩人介绍得如此细致，便也重新将名字拆开说了一遍。莫问不关心他到底叫什么，摇了摇手，“柳兄不必一口一个恩人地叫我，随意些。”
　　随之爻拽了拽她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他怎么惹你了？”
　　莫问看了看柳修元，后者显然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怎么一句恩人还能把人喊得拔刀相向呢？

　　莫问：“……”
　　她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道：“不是柳兄的问题，是我在想一些事情，太过专注，忘记了柳兄的存在，以为是有危险才会……”
　　莫问说到这里，对着柳修元抱了一拳，“还请柳兄不要见怪。”
　　柳修元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的命是恩人救的，恩人做什么都行。”

　　随之爻：“……”这话说得也太让人误会了。
　　她拉着莫问坐下，回头看了一眼柳修元，见他站在床边局促的样子，虽然看他不顺眼，但还是微微一笑：“柳公子也一起吃吧？”
　　莫问一看餐盘，三碗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知道他会醒？”
　　随之爻神秘一笑，脸凑过去，得意道：“医术高明。”
　　这话没法反驳，莫问舔了舔唇，看着饭菜几秒钟，又开始挑刺：“可，可病人虚弱不是要喝粥吗？刚从鬼门关闯了一遭，吃这些东西不太好吧？”
　　随之爻抿唇，莫问对柳修元怎么这么关心？
　　她有些不满，“吃这些没事的，我亲自点的菜你还不放心吗？绝不会有不合适之处，而且，我也买了些药让厨房去熬粥了，吃了饭消消食，正好能喝。”
　　莫问越听越不高兴，紧咬着牙关，深呼吸几回才小声嘟囔：“真贴心啊。”

　　之前医馆那个老先生未曾言明过柳修元何时能醒，莫问虽然觉得随之爻医术比那人高了许多，但也没到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的程度，可就算不知道，这饭也给准备好了，药膳也马上送到，还算好了时间，当然称得起一句贴心。
　　随之爻耳力极好，自然是听见了，面色奇怪地看了眼莫问，心里冷笑：没你贴心。

　　两人一来一回，听在柳修元耳朵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关心之意，一时间感动得热泪盈眶，本打算用多吃些的方式回馈两位恩人，然而还带着虚弱的身体让他没吃多少就停下了筷子。
　　“今日多亏了两位，若不是你们，在下如今恐怕已经……”
　　柳修元说起这事儿，莫问顺势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了高家？”
　　柳修元闻言，眼中起雾，热泪盈眶，满脸悲愤，一看便是有着天大的冤屈。

　　“半年前，我的姐姐死在了高玉轩的手中。”
　　高玉轩便是那高家小公子。

　　柳修元家境贫寒，七岁时拜师，上山习武，少有时间能下山探亲，但他自幼便与家姐关系亲近，后者一年至少会上山探望弟弟两次，又常有书信往来，姐弟二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然而几个月前，姐姐的书信逐渐减少，柳修元一直以为是她忙，便没有多心，直到后来一个月没有一封书信，他这才起了疑心。
　　只是那时，柳修元依旧没有下山。
　　姐姐常选中秋节前后上山，那时柳修元爱吃的果子成熟，她便会挑最好的带上山，而且这段时间上山，两人还能一起过节。眼看着这日子就要到了，柳修元便没有着急，潜心习武。
　　然而，中秋来临，姐姐还是没有上山。

　　柳修元的师兄弟们比他还着急，等过完了节，他便与师父说了一声，下山回家。
　　离家越近，柳修元便越是心慌，还没等进门，同村一个与姐姐关系好的大娘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说出了姐姐身故的噩耗。

　　同村的大娘不知内情，只知道不久前村子里来了个派头很大的公子哥，贪图姐姐美色，死缠烂打半个月没有结果后，离开的那日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人带走，村民们阻拦无果，甚至有人被打得下不了地。
　　大娘的小儿子一直都很喜欢柳修元的姐姐，跟在那公子哥的身后，一直跟到粟县，跟到高府，为了将姐姐救出来，小儿子待在了粟县，也渐渐知道了掳走姐姐那人的身份。
　　他不敢报官，又找不到人帮忙，还未等他想到办法，高家的人就将姐姐的尸体运到了乱葬岗。
　　小儿子心灰意冷，带着尸体回了村，简单地下了葬，还没过两天呢，柳修元回去了。

　　柳修元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大娘的小儿子知道柳修元自幼习武，便想跟着他一起去粟县找高家报仇。

　　柳修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随之爻和莫问想到那些人都说高家高手如云，柳修元不是对手，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同村伙伴，恐怕也凶多吉少。
　　柳修元的拳头紧紧攥着，微微颤抖，可以看出他正在压抑着多大的怒火。
　　“我既然没有办法拿高家怎样，便搜集了证据，打算送去京城，若京城不管，我再上山去求师父。然而信送到京城没几日，高家便得知了消息，那高玉轩便命人四处寻我的踪迹，我自知难抵高家权势，打算上山求助师父，可我刚出了粟县没一天，就被高家的走狗找到，带了回来。”

　　之后，便就是被莫问救下的事情了。

　　三人沉默着，直到柳修元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向莫问：“恩人也是和高家有仇吗？”
　　莫问摇头，“我和高家没仇，只是听说高家恶贯满盈，看不过眼罢了。”
　　柳修元抱拳：“恩人如此侠义心肠，在下钦佩至极，只是那高家确实不是好招惹的角色，恩人还是尽快离开，若高家的人找上门，我自不会将恩人牵连进来。”
　　莫问见他这样，只觉得柳修元可怜又懂事，早忘了先前因为随之爻的贴心而生出的不满，“柳兄不必如此，我既然救下了你，就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报仇的事，我会帮忙的。”
　　柳修元热泪盈眶，朗声说道：“从今往后，柳修元愿跟随在恩人左右，当牛做马！”
　　莫问还没说话，一直在喝茶一句话也没说的随之爻忽然咳了起来，莫问立刻将柳修元抛之脑后，转身在随之爻的背上轻轻拍着，“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随之爻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脸上还挂着泪的柳修元，对莫问笑了笑，“没事，就是……喉咙有些痒，或许是着凉了。”

　　莫问见随之爻不咳了，立刻起身去关窗户，柳修元看着莫问的背影，眼中是清晰可见的孺慕之情。
　　碍眼。

　　莫问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半黑的天，不解道：“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怎么高家的人还没找来？按说以高家的手段，早该知道我们在齐福客栈才对啊。”
　　柳修元也反应过来，“是啊，高家手眼通天，那高玉轩不像是能忍得了自己的手下被当街痛打的人。”

　　莫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看向正喝茶的随之爻，问道：“随大夫，您觉得是怎么回事啊？”
　　随之爻看也不看她，淡淡道：“不知道。”
　　莫问又试探着说：“那猜猜看呢？”
　　随之爻终于抬眼看她，却也只是瞥了一眼，视线再次下移到了茶杯上，仿佛那上头有什么漂亮至极的花。随之爻不止淡定，语气也敷衍极了：“猜不出来。”
　　莫问：“……”

　　柳修元抿唇，似乎对随之爻的态度有些不满，“恩人，会不会是高玉轩觉得您武功高，怕了？”
　　随之爻：“……愚蠢。”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房中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柳修元苍白的脸都因此羞红，莫问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随之爻嗔了莫问一眼，就在此时，柳修元问：“不知随大夫有何高见？”
　　他这话带了气，听起来像是找茬，随之爻“啪”的一声将杯子放下，淡淡看了柳修元一眼，一个字都没说，更没和莫问打招呼，直接离开了房间。
　　柳修元正要抱怨，就见莫问紧随其后，小跑着追了出去。

　　当莫问带着柳修元回客栈之后，随之爻便另开了间房，她知道莫问就在身后，也没关门，等人进来了才说道：“怎么跟着来了，不和你救下的柳公子聊了？”
　　莫问很无辜，“我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随之爻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今晚也不练功？”
　　莫问不解，没回答她，反问道：“随大夫在赶我走吗？”

　　有些事儿能做，但说出来并不是那么好听，也不是那么好意思承认。
　　莫问见随之爻不说话，耷拉着脑袋走了，后者闭着眼，神识却随着人离开，见她下了楼，拐了个弯，又进了柳修元所在的房间。
　　随之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识轻轻挥手，一阵风便吹得这老旧的门吱呀作响。
　　房门被人从里打开，莫问抓着刀站在门口，柳修元跟上来，奇怪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有人玩闹吧。”莫问走出来，对柳修元点了点头，“柳兄不必送了，好好养伤。”
　　说完，她转身离开，不给柳修元说话的机会。

　　神识看着柳修元憋屈的脸，忍不住笑。她跟着莫问一直到院子里，见后者抽刀开始练功，这才收回神识。
　　随之爻起身走到窗边，往莫问的方向看了眼，见她招式凌厉，带着杀气，想也是自己刚刚的话让莫问觉得不开心了，若是真因为这个有了矛盾，岂不是让柳修元有可乘之机？
　　想到这儿，随之爻将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莫小姐~”
　　莫问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三楼那扇开着的窗。
　　隔着浓浓的夜色，两人对视。
　　随之爻又喊：“今夜风大，小心着凉。”

　　话音刚落，莫问提气，使着轻功，在屋檐上借力，两下便跳到了三楼，与随之爻隔着窗户对视。
　　“随大夫。”
　　随之爻弯唇，“嗯？”
　　莫问忽然不知要说什么，只对视了几秒便败下阵来，眼神左右躲闪，听见随之爻笑出声，更是羞得慌，连忙将窗户关上，阻挡了对方的视线，“随大夫也，也小心着凉。”
　　随之爻将手放在窗户上，食指轻轻敲了几下，也不知是何意，这几声响仿佛落在了莫问的心尖上，随着心跳声一起奏着美妙欢快的乐曲。
　　隔着窗户的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嗯~多谢莫小姐的关心，我一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