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14、吞贼 · 十四章

　　粟县热烈吵闹的氛围一下子降入冰点，但平静之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潮。

　　高家。
　　莫问步步紧逼，一群人以她为中心，来到了高玉轩的住处。还未靠近，随之爻就看到刚刚偷溜走报信儿的几个小厮战战兢兢地在门口跪着，院子里似乎有人奏乐，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娇俏的笑。
　　随之爻耳聪目明，就算不放神识去看也能猜到大概，在场的高府之人也都知道高玉轩的德行，唯独莫问，什么也不知道，上前两步，随之爻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她就一脚踹开了院门。

　　奏乐声戛然而止。

　　寻常人不敢如此无礼地闯入，高玉轩有些生气，一把将蒙着眼睛的黑布拽了下来，迷离的双眼定了许久才看清门口的人，骂道：“让人提着刀踹了门，外头的人都死了？”
　　高玉轩只着外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院子里零星站着十几个美人，皆衣衫轻薄，美艳不可方物。

　　那天被揍过的高志虎也在，他快步上前，低声说道：“这就是劫走柳修元的人。”
　　高玉轩眯着眼不耐烦道：“谁？不认识。”
　　他听说父亲一大早便出去准备接待贵客一事了，到天黑回不来，被关了短短几日，高玉轩就已经寂寞难耐，大早上便让人叫了几个喜欢的美人过来喝酒玩乐。此刻早已有了醉意。

　　高志虎却清醒得很，拽着高玉轩就跑，边跑还边往高玉轩的嘴里塞了块布，“公子，冒犯了，您听我说，咱们现在必须得先跑。这人实力不可小觑，当天在街上打了我还不够，追上门来大闹高府，公子你喝多了眼花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高志虎气喘吁吁地往身后看了眼，莫问带着随之爻追了上来，身后跟着的是自打了照面以来就一直被挡在十米之外的高手们。

　　高志虎的实力本就在莫问之下，更何况还有随之爻的神力加持，很快，莫问便追上了高志虎和高玉轩二人，押着他们往高府外走。
　　高志虎走得不情不愿，高玉轩又东倒西歪，或许是真喝多了，竟往莫问的刀刃上倒。

　　莫问忍无可忍，招了招手，“来个人把他抬着。”
　　高府的奴仆们倒是被她用得顺手，所有人见高玉轩真是她唯一的目的，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快要出高家大门，莫问身后不得近身的高手们忽然对抬着高玉轩的小厮提议道：“累了吧？我们换换。”

　　醉酒的人身重如猪，小厮早就累了，闻言从善如流地交换了位置，那两个换上去的高手偷偷打量着莫问，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之前少了一半多，现在动手再合适不过。

　　随之爻没有错过他们的眼神交流，思索自己该不该再使一个苦肉计。
　　是不是有些老套了？
　　那还是算了。
　　随之爻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心怀不轨的高手推远了些。

　　随之爻和莫问离开高府时，本来只打算带走高玉轩和高志虎二人，后者想了想，忽然说道：“我觉得那些高手也是助纣为虐之人，他们也不傻，若是趁我们离开，跑了怎么办？而且此事关系重大，抽丝剥茧，最终牵扯出的人肯定很多，到时林钦差来拿人，恐怕会扑空。”
　　随之爻在人间能力被削弱，离开太远就没办法控制这些人，仅仅是禁军，恐怕拦不住这些想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
　　这些武林败类，就带去县衙一起问罪吧。

　　一路平安无事，抵达县衙之后，林钦差已经将柳修元交待的一半主要犯人押入了大牢，同时修书给管辖粟县的洛州州长，命其带人来此，协同办案。

　　莫问和随之爻也算柳修元一事的半个证人，简单问了个话，两人便离开了。
　　县衙气氛压抑紧张，待着不舒服，而且这件事往后也与她们无关。

　　解决只手遮天许久的高、方两家，以及与其牵扯极深的氏族和官员，不亚于将粟县换了个天，而后因柳修元送往京城的罪证被人退回一事，皇帝决定回京，彻查此事。
　　此案各种细节骇人听闻，搜证容易，但因为证据太多，整理时耗费了许多时间，等案件差不多快结束时，花灯节也落下了帷幕。

　　花灯节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都是最为热闹的一天，粟县在经过一次大清洗之后，来了一位据说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的好官，因此，老百姓们将这一天过得如同辞旧迎新的新年一般。

　　皇帝一行人打算在花灯节结束的第二天离开粟县，临行前，邀请了仍在此地的随之爻和莫问。
　　柳修元看着高玉轩等人被腰斩于闹市之后便又跟在了莫问身后，只是比起先前，沉默了许多。

　　随之爻虽然不喜柳修元，但只要后者不主动凑上来，她也懒得搭理。
　　至于莫问嘛，教训方鸣志出气的事情，一开始是柳修元调查行踪，后来林钦差审理此事，方鸣志身上的伤也被柳修元主动揽在了身上，对此，莫问也不好利用完就赶人走。

　　“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莫泉说得伤感，他多次提出要带莫问回京都被拒绝了，后来也知趣地不再说，只是心里还是舍不得。
　　一行人找了个酒楼坐下，莫泉和莫问单独去了隔壁包厢，柳修元守在门外，随之爻想着那兄妹二人即将分离，想说些悄悄话就随他去吧，自己随便找了个厢房坐下喝茶。
　　不知坐了多久，门帘被人掀开，皇帝站在门口询问：“随大夫，我能进来吗？”

　　随之爻盯着皇帝看，直到后者不自在地用折扇抵唇，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门口的禁军：“我的仪表出了差错？”
　　禁军转头认真打量，“回公子，属下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皇帝放心了些，而此时随之爻也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是我唐突了，公子请。”
　　皇帝睁大眼睛，走了进来，直到坐下时还有些新奇，直言道：“随大夫一向是直来直去，对我不假辞色，今日怎的如此和颜悦色？”

　　随之爻抬眼：？
　　她闻言不由得反思，这些时日与皇帝接触时，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很拽很不怕死的样子，刚刚那句话倒是少有的平和，也怪不得皇帝如此感受。
　　虽然可以理解。
　　但……
　　随之爻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人坐着。

　　然而为时已晚，皇帝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说话，将京城说得天花乱坠，将太医院塑造成了学术氛围浓重的医者向往之地，然后明示：“随大夫不去看看太可惜了，不如明天一道启程？”

　　随之爻拒绝。
　　皇帝仿佛越挫越勇，又开始了新一轮地说服。

　　这边热闹得皇帝口干舌燥，那边莫问二人却安静极了。
　　桌上菜品不多，大多数是莫家餐桌上的东西，莫问虽然对莫泉“劝归”一事已经拒绝到麻木，但看到熟悉的菜和沉默不语的二哥，心里生出些不忍来。
　　见面到现在也就八天，其中大多数时间都忙于公务，兄妹二人甚至未曾安安静静地坐下吃顿家常便饭，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都变成了奢望，莫泉泪眼朦胧，不敢抬头看莫问。

　　安安静静用了饭，离别的时间越来越近，莫泉终于开口：“你今后，有何打算？”
　　莫问垂眸，玩弄着手指，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打算，就与随大夫一起，走到哪儿是哪儿。”

　　莫泉闻言皱了皱眉，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可，妹妹，你与那随大夫不是一路人。”
　　莫问腾地一下抬起了头，面上满是不悦，看得莫泉心里也冒火，本不打算干涉妹妹交友的自由，可见莫问如此鬼迷心窍，他就不得不说了：“我看那随之爻心机深沉，接近你定是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准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有所图谋！”

　　莫问气得脸红脖子粗，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虽不高，但怒气显而易见：“她图我什么？她之前甚至不知道我的身份！”
　　莫泉冷笑，反驳道：“你说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如此身世，哪怕不曾直言相告，光看通身气度，平日里的作风，又或是生活用度的要求，哪样猜不到你身份不一般？！你天真至极，糊涂至极！”
　　莫问都要被他气笑了，事实上她也笑了出来，“就算她猜到了我的身份，她也猜到了陛下的身份，普天之下谁能有他不一般？随大夫不打陛下主意，反倒是从我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身上图谋什么？二哥，你未免太过可笑！”

　　莫家人个个儿脾气火爆，真正气头上的声势却并不浩大，兄妹二人四目相对，一个被说天真糊涂，另一个被说太过可笑。

　　莫泉淡淡道：“你怎知她没打陛下注意？她欲擒故纵，陛下也沉溺其中，若是我没猜错，皇帝已邀请你那随大夫入京，进太医院，之后，便是顺理成章成为她的妃嫔。”
　　莫问站了起来，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盯着莫泉的双眼通红，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二哥，我不与你论，你了解陛下，但不了解随大夫。”

　　莫问说完便要走，莫泉却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挡在了门口，面色平静，好似看不出两人不久前才起了争执，柔声道：“你长大了，想见见世面是正常的，家里人都很想你，也很担心你，要多来信。只是你听二哥的劝，小心提防不是坏事。”
　　莫问推开她出了门，莫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喊道：“后悔了就回家。”

　　皇帝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听得随之爻耳朵都累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透气，走了没两步，忽然见莫问气势汹汹地从包厢走了出来，见到她之后脚步顿了顿，随后以更快的速度走了过来。
　　随之爻注意到莫问的眼睛发红，思及莫泉刚刚喊的那一句，皱起了眉，忍不住将手抬起抚着莫问的脸，问道：“怎么了？”

　　莫问看着随之爻，暖意自脸上传达到了胸中，凌乱的心也因她如此真实的关切而变得平和。
　　她摇了摇头，笑道：“没事，与二哥分别，有些不舍。”

　　莫问不愿意让随之爻知道她被人诋毁，而那人的身份是自己的二哥也让莫问更加难以启齿。
　　莫问正要说话，忽然瞥见随之爻刚刚走出的包厢门口站着一人，凝神看去，莫问忍不住攥紧了手。

　　随之爻察觉到莫问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公子夸京城好，邀我同行，还邀我入太医院。”
　　熟悉的套路从随之爻口中说出，莫问紧张无比，“你答应了？”

　　随之爻摇头，让莫问松了口气，见后者如此反应，她轻笑一声，“莫小姐不想我答应？”
　　莫问没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随之爻想了想，说道：“听公子说他心中的京城，我十分向往，可我没答应入京，莫小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莫问摇头。
　　随之爻挪动脚尖靠近了些，莫问不自在地后退了些，随之爻撇嘴，嗔了莫问一眼，警告道：“不许躲！”

　　莫问的眼睛不红了，耳朵悄悄红了起来，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之爻再次靠近，以双手做桥梁，连接她与莫问，将话语传递了过去：“公子只是无关紧要的旁人，但若是我心中最为重要的莫小姐邀请，我就去，莫小姐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