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12、吞贼 · 十二章

　　早在知道魂魄散落于此时，随之爻便得知了莫问的身份，但对方没透露，自己也就装作不知。而跟着林钦差出现的那公子，身份也正如自己所猜，是当今皇帝，此行是微服私访，在台州慰问了官员，又来到粟县，参加一次闻名已久的花灯节。
　　虽然是微服私访，但总不至于是一个人，该有的随行人员是一应俱全，但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此次随行负责保护皇帝的禁军统领，莫泉。

　　莫家满门忠烈，上一辈的人不多说，只说莫问的兄弟姐妹之间，大姐镇守边关，至今未婚，大哥娶了将门女子，如今一家都在边关生活，二哥倒是未曾离京，他与皇帝私交甚好，后来便当了禁军。
　　皇帝今日刚到粟县，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好，便留了莫泉和几个文官在驿馆，皇帝则带着人出来玩儿。

　　在确认那人真的是莫泉妹妹时，皇帝便让人去通知莫泉了，也让人请了莫问上桥。

　　莫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认了出来，迟迟等不到随之爻过来，转头一看，桥上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身边也来了一人，弯腰作揖，道：“莫小姐，公子请您上桥一叙。”
　　莫问：“……”
　　她苦着脸上了桥，正欲行礼，皇帝看出她的意图，阻止道：“不必多礼，本公子此次出行，知道的人甚少，你就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可。”

　　莫问从善如流地点了头，在皇帝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笑，“公子，我二哥没来啊？”
　　皇帝摇头，“他来了，而且啊，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了，很快，你兄妹二人便能在异乡重聚了，开心吗？”
　　莫问瞪大眼睛，看着皇帝的笑容，不知为何，从中解读到了幸灾乐祸四个字，她咽了咽口水，说道：“公，公子，我还有点儿事情，要不一会儿我二哥来了，您就告诉他我已经离开粟县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说着便要走，还没忘了拉着随之爻一起，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路。

　　莫问回头一看，皇帝摇着扇，视线落在身边的随之爻身上，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你，认识随大夫？”
　　莫问觉得大事不妙，可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矢口否认，不就是欺君吗？

　　还没等莫问想出对策，随之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不想见你那二哥？”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二哥脾气暴，我离家出走，他会揍我的。”
　　二哥确实脾气暴，但打她还不至于。可二哥要是真来了，肯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现在随之爻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可二哥一到，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随之爻最恨名门世家，虽说莫家清清白白，可……随之爻过去经历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不敢赌，她怕对方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后，选择远离。
　　想到这儿，莫问愁得脸都皱在了一起，却被随之爻误以为她是真的怕这二哥。

　　随之爻拍了拍她的肩，替她理好有些乱的衣裳，笑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莫问鼻子一酸，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随之爻又说：“若是他打你，我拦不了，但我会给你用最好的伤药。”

　　莫问又不感动了。

　　几人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皇帝身后跟着一本地官员，带着他们去了粟县最好的酒楼。
　　没一会儿，莫泉也到了。

　　他来得匆忙，额头还冒着汗，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看着莫问，却迟迟不动。
　　莫问见莫泉红了眼，也有些忍不住落泪的冲动。出门也已经一月有余，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从小到大离开家的时间都没这么长过，此刻在异乡看到亲人，心里头的思念冒了头，再也止不住。
　　“二哥！”

　　这一声让莫泉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紧紧地抱住莫问，抱着抱着，忽然将头埋在了莫问的肩膀上，还抬手挡了挡。
　　兄妹二人重逢的场景令人感动，皇帝等人欣慰地笑着，而随之爻，手指放在腿上，轻轻敲着，随着手指的节奏，心里也在数着时间。
　　约莫数了十几下，随之爻还未出声提醒，莫问就清了清嗓子。
　　莫泉没动。
　　莫问拍了拍莫泉的肩膀，翻了个白眼儿，无奈道：“哥，我们才一个多月没见。”
　　莫泉放开莫问，后者正撇着嘴要说他，就见自家二哥的俊脸上满是泪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她，好似不是一个多月没见，是一年没见。

　　莫泉见莫问原本坐的长凳上还有一人，便拉着她坐到了没人的地方，用袖子擦了擦脸，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二哥在台州找不到你，还以为……幸好老天有眼，让我们兄妹二人能团聚。”
　　莫问皱眉，“你在说什么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台州？”
　　莫泉脸上的悲伤一滞，低声道：“你离家出走就算了，动静还那么大，做那么多准备，父亲早就选好了人暗中跟着你，可到台州没两日，暗中保护的人就跟丢了你，整个台州都找不到你的踪迹，我们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

　　莫问：“……你就没去问问那些见过我的人吗？”
　　莫泉舔了舔唇，“一开始就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等我们到了台州，我又让州长帮忙打听，这才知道人家当时误会那些侍卫是寻仇的人，而你跟着他们台州的救命恩人离开，他担心会出什么事儿，所以才下令让所有人隐瞒你们的行踪。”
　　莫问看了眼随之爻，莫泉自然没错过这一眼，转头一看，问道：“你就是那大夫？姓随？”

　　随之爻颔首，“随之爻。”
　　莫泉抱拳，说道：“莫泉，这臭丫头的二哥，承蒙随大夫不嫌弃，与她同行一段，这段日子我家妹妹给您添麻烦了，随大夫见谅。”
　　随之爻看向莫问，“不会，令妹未曾添麻烦，倒是帮我许多，我该感谢她才对。”

　　两人的客套被敲门声打断，是上菜的小二进来，等他出去，皇帝这才举着酒杯，说道：“兄妹重逢，又是花灯节这大好日子，来，庆祝庆祝。”
　　莫问闻言，起身回到随之爻身边坐下，将已经倒了酒的杯子移开，重新拿了杯子给她倒茶，与此同时，解释道：“随大夫不喝酒，我们俩喝茶就好。”
　　莫泉见此，一脸不悦地冷哼一声，“你这离开家才多久，就学会体贴人了，以前逢酒局，你可是不把人都喝倒不罢休啊。”

　　莫问的师父嗜酒如命，她就认为那些风流潇洒的侠客就该如此，一把剑，一壶酒，自在又快活。
　　因此，她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领，但和她那离了酒浑身不适的醉鬼师父不同的是，她并不依赖于此。

　　随之爻看向莫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有如此本领。”
　　如打趣般的一句话，让莫问没再倒第二杯茶，拍着胸脯说道：“那今天就给随大夫献丑了。”

　　说是这么说，但皇帝坐在这儿，又是在外头，莫泉自己就没敢放开喝，只是点到即止，莫问一个人喝得不够尽兴，吃完饭要走时又拎了两壶酒。
　　莫泉见此，说道：“妹妹，你多带两壶，回驿馆了哥哥再陪你喝！”
　　莫问将酒量不好的莫泉交给了他身边的手下，“我才不和你喝呢，三杯就倒的量，没意思。”

　　莫泉“啧”了一声，“今晚哪怕哥喝水，你喝酒，哥也要让你喝高兴了。”
　　他伸手揽着莫问的肩就往前走，莫问连忙将他推开，“我才不跟你喝呢，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莫泉眉头一皱，一脸不悦地指着她，“你不跟哥走啊？也对，哥还有公务在身，那这样，给爹写封信，让他来接你。”
　　自以为找了好办法的莫泉一脸得意，只是莫问许久没回话，他才收了笑，“怎么了？”

　　“哥。”莫问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回家。”
　　如今也才晚春，夜风到底寒冷，吹得醉酒的人都清醒了起来。

　　莫泉嗫嚅半天，才问：“还没玩儿够吗？”
　　莫问觉得自己估计是说不清了，叹了口气，“哥，你先回驿馆吧，回头再说。而且我也有事想请皇……请公子帮忙，明日我就去驿馆找你。”

　　莫问懒得再与他说，莫泉看着妹妹的背影，忽然感叹道：“她长大了。”

　　·

　　随之爻与莫问走在街上，看着她脸色不大好，想了想，提着手里的花灯在莫问眼前晃了晃，问道：“要去放花灯吗？”
　　莫问回神，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河边，此刻时间已经不早，岸边放花灯的人少了许多，随之爻挑了一处清静地方，带着莫问走了过去。
　　“我还带了笔墨，你可以把心愿写在上面。”

　　莫问接过笔墨，垂眸看着手里的灯，脑海中闪过许多的念头，却选不出一个写在上头，“随大夫，你先写吧。”
　　随之爻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我没有什么要写的。”
　　莫问眨了眨眼，好奇道：“难道随大夫就没有什么想做的？没有什么期盼的吗？”

　　随之爻盯着莫问看了一会儿，忽然移开视线，蹲了下来，将花灯放在了河面上，看着它随着河流悠悠远去，低声道：“要说有，其实也有。”
　　她回头时笑得灿烂，语气中带着满足：“有莫小姐在身边，生活无忧无虑，我已知足。若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莫问有些动容，忽然想起柳修元那句“花灯要和心悦之人放”。
　　莫问将一字未写的花灯放了出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希望能如随大夫所言，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