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如墨》重雪寄北

8、第 8 章

　　苏轻墨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自己身上披着件衣服，不用想就知道是陆智柏的，自己的头靠在陆智柏的肩膀上，自己整个身子都靠在陆智柏身上。外面天已经暗了，车厢里也是黑的没有开灯。
　　苏轻墨一动，陆智柏就轻声问：“醒了？”
　　苏轻墨捏了捏鼻梁，清了清嗓子说：“醒了。”把身上的衣服取下来，“谢谢你的衣服。”摸索了一下，手机耳机都没摸到。
　　“舒服点了吗？衣服先别取下来，刚睡醒，有点凉。”陆智柏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递给苏轻墨，耳机也缠好了，用自己的手机照着光放到她面前。
　　苏轻墨这才看到，橙子也在他手里，哑然失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上的原因，自己睡的很不老实，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陆智柏顺着光，看见她的表情，知道她没有睡前那么难受了，也放下心来。意识到手里还握着橙子，把手里的橙子也递给苏轻墨说：“你的橙子。”
　　苏轻墨接过橙子，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借着刚刚路过的车照过来的近光灯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人都在睡着，看了眼时间，五点十分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虽然天有些暗了，距离那么近还是能看见陆智柏的脸，浓眉大眼，目光炯炯，还看见他不甚明显地活动了下左肩膀。
　　苏轻墨这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靠在他肩膀上睡了很久，把他胳膊都压酸了，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师兄，把你胳膊压疼了。”
　　陆智柏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胳膊有些酸而已，否则把你磕傻了，林教授肯定不会放过我。”
　　顾及着其他人，两个人说话像是耳语，微弱的气流在两人唇齿间流动，又瞬间被吹来的风吹散。
　　苏轻墨也跟着笑了，把手机什么的都放在身后，把衣服取下来递给陆智柏说：“谢谢你的衣服。”
　　陆智柏准备接过来，手背蹭到了苏轻墨的手指，凉的，陆智柏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说：“你手太凉了，盖着吧。”
　　苏轻墨不再争执，盖着他的衣服，头靠着窗户看向窗外，天渐黑了，只能看见 路上车来车往，远处灯火点点，天上星光闪耀。

　　高速路上发生了追尾，耽搁了很久，到瑜昌县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刚下车的人一个个都有些睡眼惺忪，慵懒地站在车旁边，林宏文在跟接待员交谈。
　　苏轻墨把衣服还给了陆智柏，看她执意要还，陆智柏也不强求她披着，把衣服随意搭在胳膊上，帮着司机把各位老师的行李卸下来。
　　接待员一个个打过招呼寒暄之后说，天已经晚了，已经联系好了附近的宾馆，明天一早再去村里勘察实况。一路坐车也都累了，林宏文也就没推辞，跟着接待人步行到了百米远的宾馆住下了。
　　宾馆不大，房间不多，接待员订房的时候已经没剩几个了，几个人挤一挤倒也无可厚非，可是有个女娃娃，怎么挤都不合适。
　　林宏文看着一圈的大老爷们，就陆智柏一个小年轻，就说道：“小苏今天跟小陆凑合一晚，两张床也不碍事，怎么样？”虽然是林宏文做主，但是也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不是他非要把人凑到一块去，实在是一间房挤不下四个人，把房单独留出来给女孩子住。如果真的让苏轻墨一个人住一间而委屈了其他人，她也是不愿意的。
　　苏轻墨倒没觉得怎么样，这时候在这种事上纠缠没有意义，很利索地应下：“没问题。”
　　苏轻墨都说了没问题，陆智柏自然不会再反对，跟着点头说行。
　　“这么晚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去村里看看。”林宏文说完，其他人就散了，林宏文教授跟走在最后的陆智柏说：“小苏一个小姑娘，你跟她一个房间也能照应着，我也放心些。”
　　陆智柏提着林宏文教授的包和行李箱，点头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林宏文点头。
　　陆智柏把林宏文教授送回他的房间后，回到房间放下行李箱说：“我有些事跟教授商量一下，你先歇歇，等会儿我就回来，有什么事敲门，我就在对面。”
　　苏轻墨点点头，知道他这是给她留时间让她洗漱，也不推辞，陆智柏走回到门口交代道：“把门反锁了。”
　　苏轻墨笑了，今天走的时候交代李柒睡觉要反锁，现在被陆智柏交代要把门反锁，笑着应了声好，陆智柏就关门走了。尽管这一层住的都是自己人，可就怕有什么万一，所以陆智柏叮嘱了一句。
　　苏轻墨关了门，先是给苏娟丽发了信息，但是没有人及时回，又回了李柒的信息，告诉她已经到了瑜昌县，让她不要担心。李柒迅速回复：“我在王雅这，不用担心。”
　　“不要喝醉了，明天会头疼的。”苏轻墨像是养了个孩子，自己一走，孩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我没有喝酒。”李柒噘着嘴，配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包。
　　苏轻墨才不搭理她那可怜兮兮那一套，“早点回去，别折腾王雅。”
　　李柒拿着手机给坐在对面的王雅看，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人离我隔了几个市，还不忘交代我让我给你省点心。”
　　王雅笑着说：“苏姐是关心你。”
　　“没办法，管家婆就是这么爱管人。”李柒嘴上虽然抱怨，手却是很自觉地把酒杯挪远了点。
　　“让王雅开车，或者是打车回去。”
　　“知道啦，她没喝酒。”
　　苏轻墨点点头，王雅虽然年纪比李柒小，但人稳重心细，有王雅在也放心。又交代了两句，苏轻墨便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漱了。
　　李柒也听自己管家婆的话，饭也吃完了，酒也不喝了，结了账乖乖坐在副驾驶让王雅带她回家。

　　林宏文教授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陆智柏，有些疑惑，脱口问道：“怎么还不休息？”转念一想，也明白了陆智柏的意思。
　　虽然陆智柏说有事找林宏文教授商量是借口，也不能真的就平白去打扰人清净。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打扰您休息了。”陆智柏见屋里没人休息才随着林宏文教授走进去。
　　林宏文不觉得有什么，与林教授住同屋的吴雨教授已经在洗漱了，关着门，水龙头开着，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我查了各种资料、文献，其中对于‘黑色镂空双耳陶”的记载有限，教授您在陶器研究上又颇有建树，所以想来请教一下您。”瓶颈期靠自己是难以突破了，听听别人的想法建议，有助于开拓思路。
　　林宏文搞历史研究三十余年，对于文物的眼界心得自然要比年轻人多的多。很多时候，历史研究经验也是很重要的，而这些，正是陆智柏所缺少的，毕竟实践出真知，是亘古不变的。
　　林宏文抹了一下额头说：“你说的是那件，去年一个老百姓上交给文物局的那件？”
　　陆智柏点点头，他知道林宏文了解内情，这也是他来直接问他的重要原因。
　　黑色镂空双耳陶，是当地的一个百姓前几年偶然发现的，本想待价而沽，没成想当地的文物局主动上门，收到了省里的博物馆里。当时就这件陶器组了一个小型的研讨会，林宏文也收到邀请并且出席了会议，只是这件陶器本身没有款识，花纹也是独特别致，没有相关文献和材料，也没有其他作辅证，一时难以判定它的时代以及价值和意义，历史界对其一直褒贬不一，所以讨论价值很大。
　　“那件陶器上的花纹颇为奇怪，一般陶器上的花纹都是有些抽象的，线条也是比较粗犷，那件双耳陶上的花纹，确实线条细腻，花纹倒是不像本土风格，质地也与其他不同，当时我们怀疑是舶来品，可是国外历史上也没有相关记载，关于它的来历用途，我们都各有己见，到现在也没个定论。”林宏文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

　　苏轻墨趁着陆智柏留给她的空挡赶紧洗漱，一切整理好之后已经近十点多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去村里勘察实况，还是早点休息的好，所以苏轻墨去敲了对面的门，也不等陆智柏出来，敲了两下就回屋了。
　　陆智柏与林宏文教授也说完了正事，听见敲门声，看了看时间，意识到该回去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了，早些休息。”陆智柏与林宏文告了辞就回去了。

　　屋里两张床，一张贴着墙靠窗，距离另一张床只有半米的距离。窗外是街道，县里不比城市里，此时街道已经少有人走动了，有些店面已经关门了，只有几家，还亮着灯，衬得这夜也不那么黑了。
　　陆智柏进来的时候，苏轻墨正站在床尾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她想的入迷，也没去打扰她，只是放轻动作，尽量不弄出什么声响。
　　苏轻墨听到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才把自己已经飘到外太空的意识拉扯回来，趁着陆智柏在里面洗漱，铺好了被子躺在被窝里。
　　坐了一下午的车，一身的疲倦劳累，只能冲个热水澡稍微减轻一些，条件比不得家里，简单冲一下也算解决了，顾虑到外面有个苏轻墨，陆智柏还是穿戴整齐了才打开卫生间的门。
　　苏轻墨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陆智柏轻手轻脚地检查了门窗，关了灯躺床上了。陆智柏关掉灯的那一刻，苏轻墨就睁开了眼睛。
　　苏轻墨眨着眼睛，窗帘不知道是不是无意地留下了一条缝，路边的灯光透过玻璃把窗帘的影子打在墙上，屋里也不是黑漆漆的了。苏轻墨就这样平躺在床上，盯着墙上的影子，眼睛咕噜咕噜转。
　　苏轻墨睡不着，陆智柏也是睡不着，侧过头看过去，借着微微光亮还看见苏轻墨眼睛一眨一眨地，平白勾了下嘴角，原来有人跟他一样，面上看起来淡定如斯，耳边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胸腔里心跳的声音却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格外的清楚。
　　苏轻墨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抽出来看了下时间，她已经发了半个小时的呆了，揉了揉脸，心里叹了口气，肯定是因为李柒不在，没人缠着她，搞得自己都睡不着觉了。
　　陆智柏侧耳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己的心也跟着起伏，随后听见很长的一口气呼出，没了声响，应该是睡了。陆智柏翻了个身，对着对面那张床，眼神从上到下瞄了个遍，又躺平了，重新闭上眼睛，决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