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如墨》重雪寄北

15、第 15 章

　　陆智柏看着人影离去，才又躺回到床上，可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无所事事，就会回忆这漫长的过去。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室友们都在说有个小师妹特别好看，刚来一周，已经在满校园有名了，学校贴吧里遍地都在问是哪个学院哪个年级哪个班的，连室友这种大四狗都有点跃跃欲试了。但很可惜，许多男生都败北而归，甚至没人能得个联系方式，连贴吧里的照片都是偷拍，所以对她关注的起始是来自于异性之间本能的吸引。因为自己参加过知识竞赛，所以多少都会关注些，没想到她是那年竞赛的季冠军，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参赛，引得许多人都为之惋惜。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尽管两人是同学院的，但年级不同专业不同，偶遇也许会有，可擦肩而过谁又能知道呢？
　　在那一刻，隔着电脑屏幕，隔着许多现场观众，隔着摄像设备，隔着时空，她站在一堆纷飞飘扬的金彩纸片中间，手捧着冠军杯，带着被笑意压弯的眉眼嘴角，向他走过来。
　　再后来，就是在林宏文办公室的初次见面，自己老师让他去林宏文教授办公室带资料回去，打开门却看见一个摄人心魂的背影。捧着书，手指还在做着要翻页的动作，眼神里的惊讶，一切都历历在目。

　　苏轻墨朝他走过来，“师兄。”
　　陆智柏的脚像定住了一样动不了，只能任由眼前这个人朝他走过来，“那什么，师妹你是在等林教授吗？”
　　苏轻墨站在只离他五公分远的地方，微微仰头看向他，摇摇头，“我是在等你。”
　　苏轻墨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鼻尖越靠越近，两个人呼出的气息混为一团，渐渐发烫，陆智柏的手慢慢地往上抬想环住她的腰背，弯下腰去，苏轻墨顺着他的势放松肢体，眼里的柔情蜜意要把陆智柏给淹没了。陆智柏只看得到她的嘴在动，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听清楚，苏轻墨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耳垂上，连着整个脖子上的大动脉直到心脏都异样地颤动了一下他听到苏轻墨说：“师兄，你醒了吗？”
　　天光大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跳到陆智柏的眼皮上，他只听到脑海里自己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说：醒了。
　　陆智柏躺在床上，紧皱着眉，深深呼出一口热气，感觉已经生无可恋，微微侧了身磨蹭了一会，三分钟用来平复心情，两分钟用来唾弃自己，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竟然连着两次如此的不和谐，这太不正常了。陆智柏捂着脸，头在枕头上使劲地蹭了蹭，哭丧个脸，这样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师妹啊。
　　起身到卫生间去冲个凉水澡，然而越洗越难受，怎么都浇灭不了心头的邪火，磨蹭了好久才出来，陆智柏暗自想，一定是最近精神懈怠了才会潜意识里放纵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得做些什么消灭这种情况。
　　楼下欣欣玩的正开心，陆智柏蹲在她身旁，“早啊欣欣。”
　　“哥哥早，哥哥快看我给你做的泥人。”欣欣像捧着宝贝一样把两个泥人捧到他眼前。
　　“那这个是谁啊？”陆智柏指着旁边那个看起来像个女孩子的泥娃娃问。
　　“这是姐姐，你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也给姐姐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欣欣指着墙边的那几个泥人。
　　欣欣的手很巧，捏的很像，男孩就是短发，女孩的长发有马尾，有散发，一夜过去，泥人有些干裂，不过还好，样子还在。
　　陆智柏接过来跟已经干了的泥人放在一块，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洗手吃饭了，妈妈已经做好饭了。”
　　站起身要拉着欣欣去洗手，听见声音扭头看，苏轻墨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言笑晏晏的模样与梦里那个苏轻墨合二为一，他看着苏轻墨朝他走过来仍然无能为力。
　　庆幸的是苏轻墨只是站在门里驻足问候，没有再往前一步，“早师兄。”
　　陆智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太清澈明亮，好像能直窥到心底，把他所有的隐晦心涩看的一清二楚，掩饰性地拽了下衣服，“早，我带欣欣去洗手。”
　　苏轻墨转身朝厨房走去，好像没有注意到陆智柏的躲闪。

　　文化调查细碎繁琐，没有有关的系统著论，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再汇总到苏轻墨和陆智柏手里，两个人需要从那么多文字中去繁求简，剃糟得精，最后再统计写成报告形成体系交给吴知修和林宏文这些人手里，再结合物理信息来确定下一步工作的方案计划。
　　几个人就坐在棚子里头对头背靠背地拥簇在一块，时不时地讨论交流着，一上午时间过去，身旁人高的古籍文献才下去个头部。
　　工作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人清心寡欲，失去世俗的欲望，再多的旖旎婀娜都会被抛到九霄云外，比如陆智柏，无论那个梦多么的惊心动魄，他都能在身边坐着苏轻墨的情况下，专心于手里的书本，而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看那个人，甚至控制呼吸，不去嗅到那种若有若无的幽幽淡香。只是精神不大好罢了。
　　苏轻墨看他习惯去揉太阳穴，有些担忧，挪过去一点点低声问：“怎么了师兄，不舒服吗？”
　　陆智柏条件反射一样坐直了身子，摇头道：“昨天没睡好而已。”整个人就是四个大字：此地无银。
　　苏轻墨倒是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因为放纵的后果另外几个人似乎比他更明显：哈欠满天，萎靡不振。
　　苏轻墨摇头无奈，昨天就不该给他们开酒，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今天的工作没问题，结果就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没说什么，因为自己也是有些不在状态的，面上不显，明显提升的看表频率把她卖的干干净净。
　　“你也没睡好？”陆智柏看她这么盼望着下班，就想着说说话能解解乏。
　　苏轻墨摁着脖子扭了下头，“还行，就是浑身不舒坦。”工作量不算大，就是太磨人，让人身心俱疲。
　　“过两天就好了。”等手里的活干完了，准备探方挖掘的时候，他们多少能轻松一点，尽管后续工作量只会更大，但是画饼嘛，人类的天性。
　　杨乐凑过来，半靠在苏轻墨身上：“能有多好呀？”
　　苏轻墨笑了，“问你陆教授去。”
　　陆智柏接过这个锅，“总比在这翻书本有意思。”
　　“真的？”杨乐把手里的书放到另一摞上，伸了个懒腰，“在这看书眼都快瞎了。”
　　杨乐是本科生，第一次跟着队伍搞实践，多少有些不经事儿的激情，只是天天做同样的工，都没太大耐心了。
　　“明明是昨天喝太多困得吧。”苏轻墨毫不犹豫拆穿。
　　杨乐蹭着她侧头看着那边磕头打瞌睡的人满不在乎道：“学姐，你以为我们都像你这么优秀嘛，你看看他们几个，都就哈喇子了好嘛。”又看了看旁边认真看书的陆智柏，小声说：“要不让教授再给我们讲个鬼故事？保证他们立马就精神了。”
　　苏轻墨瞅了眼那个看似在认真看书实则这么长时间都没换过页的陆智柏，“不是你睡不着的时候了？”
　　杨乐立马坐直了身子，“我现在是无神论者，我信科学我不怕。”
　　苏轻墨凑过去突然故意哑着嗓子说：“真的吗？要不要我给你讲个？”
　　杨乐干咳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等一下，我做一下心理建设啊。”
　　苏轻墨鬼鬼祟祟道：“晚上睡觉的…”
　　陆智柏像木头人上了发条一样突然有了反应，把手放在了苏轻墨肩膀上，打断了苏轻墨的话：“师妹，你来看一下。”
　　苏轻墨看他手里合上的书就知道他就是找个话头截住自己下面要说的话而已，捂着嘴偷笑，点了下杨乐的肩膀，接过陆智柏递过来的书边看边说：“年轻人多听新闻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知道吗？”
　　苏轻墨一下就翻到了陆智柏夹着自制书签的那一页，迅速地过了一遍，又拿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页，两个故事内容差不离，就是时间上有些差距，前后差了几百年。
　　杨乐耸耸肩，“那学姐我给你讲一个吧，保证让你精神抖擞。”
　　苏轻墨毫不犹豫拒绝道啊“不听，万一我夜里两点还没睡着怎么办？给你打电话吗？”
　　杨乐突然咬耳朵，“你不是跟学长住一家吗？你害怕让他给你解释就好了。”
　　苏轻墨拿过笔和本子记下这两本书的名字和故事内容，也不在意陆智柏听到什么，淡淡道：“那也不听，我害怕。”
　　一阵轻风，吹得放在眼前的书不小心翻了页，也把苏轻墨的头发吹乱，有几根头横在眼睫毛上，又痒又疼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先压书本还是先捋头发。
　　陆智柏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左手压住翻飞的书页，右手替她把几根头发顺着发际线轻轻拂下来。苏轻墨眼睛眨巴眨巴想缓解那种痒疼的感觉，陆智柏弯下腰，眼睛在她眉眼之间转动着，问：“我能帮你吹吹吗，可能会好一些。”
　　苏轻墨的目光被他钉住，随着他的眼珠一起转动，仿佛被下了蛊没了自己的心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智柏身子向前倾靠近苏轻墨，轻轻吹着她的右眼，说是把刚出土的文物上的浮灰吹掉的动作也不过如此轻柔了。
　　苏轻墨不舒适地轻颤着眼皮，一串不规则的水滴落下，眼睛舒服多了，活动了一下僵着不敢动的身子，这才有心思顾及到别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苏轻墨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眼前的这个人，从眉到眼，从鼻到唇，天地之间顷刻寂静，苏轻墨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陆智柏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把人脸上的反应看了个全乎，连脸上的绒毛是否在呼吸都看得一清二楚。眉头不自觉的簇动，微翘的睫毛在煽动，还有连她本人可能都没注意到的鼻头微微扩张，她紧张的时候最爱做的小动作，红唇已经不是早起时候的光泽了，可依旧如此地吸引人。蓦地想起那个情深缱绻的梦，薄纱覆体的妖娆身姿，柔若无骨的环在肩膀上的手腕，气息吞吐之间的滚烫。
　　陆智柏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在苏轻墨咽了下口水的时候，强迫自己按下心神恢复冷静，放在身后的手搓了搓指尖，再看向苏轻墨的时候，看见她红了眼也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