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山洪 ...
-
台风“丹烈娜”带来的降水影响，已经从早上9点起持续到下午，数小时的强降雨在城市中还能靠强大的排水系统降低影响。
但在原始山林里面，庞大的雨流只会裹挟着泥石从山峰之巅滚荡而下。
用最暴力的方式在远离人类活动中心的地区，撕开大自然最温和的一面，证明它是狂暴的，不可侵犯的。
山洪不经意间来了。
在山洪奔腾而下的巨响声从上空传来，脚下的泥土震动下陷一刻起，王浩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程怕是要糟了。
“山洪来了！快往两侧平稳地方跑！”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经验丰富的消防人员和王浩率先大吼，他们连忙抓起还愣在原地的黄家人往两侧狂奔。
洪毅坚拉起的是黄小鱼，他余光瞥见黄小鱼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脸色苍白地跟着他跑，显然被这当下的险恶处境吓到了。
洪毅坚没有半点想调侃的心思，他咬紧牙关拼命拉着对方逃命。
可山洪倾泻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一行人刚才一直被山里的精怪吸引有所有心思，并没留意到更大的危机藏在后面。
现在后悔都来不及，泥水已经冲过他们的小腿，黄小鱼感觉到后背的声响更加巨大，刚才师傅和其他几个师兄跑的是和他相反的方向。
他忍不住扭头，这一望令他目眦欲裂，“师傅！”
黄小鱼声嘶力竭的声音吓到洪毅坚一顿，下一秒猜出后面是何等的凶险，眼眶不禁一酸。
“别看了，我们快跑吧……”他哑声拉扯黄小鱼。
洪毅坚知道浩哥他们都在另一个方向逃跑，只有零星几个因为当时站位的原因往这个方向逃，如果黄老太他们出事，浩哥他们……
他不敢深想下去，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跑下去才有生路。
但还没巩固好的决心，一下子被身后黄小鱼的话给打得稀巴碎。
“怎么办，师傅不见了……他们……他们前面还有一股山洪……”
黄小鱼刚才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浑浊的泥水宽宽一大条，隔开了两端的人，他以为那边的人也有生路可行。
可是，可是……
“又有泥水冲下来……师傅他们被冲走了……”
冲走。
洪毅坚大脑一片空白，不停响着这两个字，连脚步也停下来。
不知何时，他的耳边听不见怒吼的泥流声，听不见树木被冲折了的断裂声，听不见山谷下那些怪物们的桀桀怪笑……
直到一声轻笑在耳边乍起。
洪毅坚瞬间回神，他浑身发抖地看着山谷下的某个方向，这把男声和之前他刚进山林时听到的一样。
是谁在笑？！
……
木元眼看山洪携带着乱石树木冲下来，他终于明白为何山上那群陌生人，身上萦绕着这么浓郁的死气。
必死之局啊，这片山林想要吞噬他们。
身旁的赵明连愣在原地，被眼前惊险的一出出吓得丧失思考。
木元轻轻摇头，往前走向昏倒在地的徐幻。
“冒犯了。”他低声说，随后将她扶起来，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
木元就这样扶着她走回头。
赵明连这才反应过来，表情惊恐，“怎么办，山洪要冲走山上那些人！”
他们三人立在山谷下，但洪水冲下来的方向不是与他们垂直的，甚至下落点的泥石流离流到他们的位置还有些许距离。
这意味着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我知道。”木元像是压抑某种惊人的情绪。
赵明连身高将近一米九，比大部分男性都高，木元也比他矮一些，从他的角度看，见木元上眼皮轻轻阖下，遮挡了小半个眼球，令人看不见他的真实想法。
下一刻，赵明连听见一路来冷静自持的声音，有了灼热的温度。
“必死之局……”木元抬起头，但双眼已经紧闭上。
“我破就是了。”他的嘴角好像勾起，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可赵明连看见，对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飞扬色彩。
赵明连心跳加速，为这一瞬的豪气颤栗，他感觉到对方将要完成一场挑战。
欲与失控的自然对抗，与生命的终极拉扯。
这一刻，木元以复生后的凡人之躯，一人对抗这个世界的洪水猛兽。
木元扶着徐幻，他带她重新转身，面向将近崩毁的大山，赵明连看到了他在转身的那一刻睁开眼睛。
眼眶里头是深邃的幽黑。
“我守卫死亡数百年，从死亡而来，直到今天才重获新生，睁眼苏醒的那刻起，我即代表轮回的另一个尽头——”
赵明连狠狠抖了一下，巨大的欢喜从心底升起，某些话脱口而出：“是生！对，你就是破局之人！”
木元终于笑出一声，明知赵明连看不到什么，但还是说一句：“看好了。”
全黑的眼眶里，他看到了密密填满大山的黑丝，只有零星的红丝在游移。
木元将仅存的力量全部化作青绿色的细丝，成千上万的绿丝从他背脊处冒出，迅速地往前飘扬，被它们碰到的雨水皆融入了无穷的生息。
精纯的雨一遍遍冲刷这些被死亡包裹的生机，冲刷下的雨水像带有勾刺，勾着黑丝狠狠刮下来。
这一幕如同被强行刮皮的草藤，露出里面鲜嫩的藤身。
被黑丝黏附的人纷纷露出鲜红的红丝，生机显了。
代表死亡的黑丝不甘心地扭曲，每当想再次攀爬那些活人时，又会被带有某种力量的雨水拉扯下来。
一次，两次……雨水不停，它们就永无再度攀爬之时。
除了木元外，没人知道这场无声的“屠杀”进行了多久。
赵明连只感觉落在身上的雨水特别清润，萦绕在上空的压抑不知不觉消散，就连那些作乱的山魅也尖叫跑散。
山洪渐渐慢下来，那些被洪水裹着的活人们轻轻地滑下山谷。
泥浆褪去，带有“生气”的雨水变细了，温和地冲刷他们身上的肮脏，抚平他们面临灾难时的恐慌表情，他们面容平静地躺在地上。
“都活下来了啊……”赵明连忍不住轻声道，他怕打扰那些人的安睡。
“嗯。”木元的眼球恢复黑白分明，鼻间哼出一声。
力量用尽的身体疲软得让他险些倒下。
突然，一只手勾稳他的腰，早先昏迷的徐幻不知何时醒来，她仰头侧望着这个无声中救了众人的木元。
雨水停下了，稀疏的阳光穿破乌云终于落在众人身上。
恰好有一束光落在木元的面上，淡淡的暖黄色衬得他眉眼好看得如同温润壁玉。
徐幻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话：“谢谢。”
木元扯开嘴角，想要笑一下，下一秒双目昏黑，晕了过去。
“师傅！师傅！”黄小鱼的声音大喇叭似的传遍山谷，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路从山上飞奔下来。
身后还有洪毅坚，和几个还能走动的人。
徐幻眉头一皱，她将木元交给赵明连，“你先扶着他。”
说完，捂住伤口往昏迷的黄雀英走去。
……
“叮咚，叮咚……”
“你来干嘛？”
“徐幻，师傅醒了。”
“所以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但闹山子的困局是你破的，这次师傅师兄他们大难不死，我猜你是知道原因的……”
徐幻不出声，只是靠门的动作从侧靠变成正面相对，挡住了黄小鱼看向屋内的视线。
“你认识的两个奇怪男人……”
身后传来楼上阿姨上楼的声音，黄小鱼不敢继续说话。
楼上阿姨放慢脚步，好奇地打站在房东徐幻家门口的黄小鱼。
平日里，只有几个要拖延几天交房租的租客会下楼找徐幻商量，以前来的新租客也有人动心思想接近她，寻摸着理由下来，除此之外很少有人上门拜访她。
徐幻是长得好看没错，脾气却很差，无论谁找她都冷着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大，有几次都被楼里的租客碰到在踢自家大门，不停地发泄情绪，吓得人都不敢上楼。
原本有些想法的人都纷纷退却了，拖租费的房客也不敢拖欠太久。
久而久之，徐幻住的屋成为整幢楼里最冷清的地方。
现在突然来一个年轻帅小伙，看起来和房东好像蛮熟的。
出于人类八卦的本质，楼上阿姨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慢，眼睛一直瞟向他们那边。
徐幻食指和中指紧紧压着，用来压制心底渐起的烦躁。
“有事？”这话冲着看八卦的阿姨讲的。
“下个月的房租你家还没交。”
被点名的阿姨立刻僵住，她赔笑道：“徐小姐，我明天就交，儿子最近要生活费，所以……”
“嗯。”要解释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阿姨立刻反应过来，“哎呀，我忘记家里还煲着汤，要赶紧回去关火……”
直到阿姨走远，黄小鱼才接着说下去，但脸色有点难看。
“人家给你的楼就是这么收租的？啧，怪不得没人喜欢你。”
徐幻不为所动，类似的话她从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你让我们接管那个赵明连，师傅少出门所以很多事都不知道，但我查过了，那个人本来在5月12号那天就死了的！怎么可能死而复活？！”
“不是因为身份特殊，我会让他去黄家？”徐幻嘲讽地看他一眼，“当时在山里是你替黄雀英应下这件事，你要怎么跟她解释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黄小鱼气到用小臂捶向门框，铁门框发出“哐拉”一大声。
“那另一个男人呢？怎么又不把他交给我们黄家处理了！”
徐幻掀起眼皮，语气平平淡淡：“哦，那人是普通人。”
黄小鱼气到发笑，“行啊，就当他是普通人，但赵明连为什么能复活，你终究要给我个解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黄家不是最擅长解释这些事吗？我进林子里就看到他这样，我能怎么解释。”
徐幻睁眼说瞎话。
黄小鱼气到指着她连发几声“你”，却“你”不出什么所以然。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被她压着来怼，谁不讨厌她啊，除了……
他想到一个人，忽然也不生气了，甚至笑得得意。
“对了，你不知道吧，徐舒岭回来了。”
徐幻蓦地抬头，凌厉的眼神直逼他。
黄小鱼后背肌肉抖了一下，故作镇定：“怎么，你亲妹妹回来没和你说，只告诉我们，连这下知道你妹都不喜欢你了吧，是不是很生气？”
徐幻懒得和他计较，冷冷道：“幼稚。”
说完不管他还靠着大门，用力关上，险些让他跌倒。
“砰”地大门合上，徒留黄小鱼一直在外面拍门，大吼大叫。
一回头，看见木元打开了虚掩的房门。
徐幻像什么都没发生，淡淡说一句：“醒了？”
“嗯。”木元也无视外面的响声，羞赧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徐姑娘，我肚子有点饿。”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山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