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森》孤雏

10、山魅

　　赵明连木木地摇头，“没有啊。”

　　“刚才你听到的尖叫声，是否还夹杂有尖锐的女声？”木元声音少见的凝重。

　　“没吧……”赵明连不敢肯定，他努力回想刚才听到的尖叫声，“你不是说不是徐警官吗，我想了想，的确像男人发出的声音，没有女声。”

　　木元心里度量了一下刚才他们和声源地的距离有点远。

　　他可以确定，像是木头混合腐尸烧焦的臭味，和怪异的鬼叫声暂时只有他知道。

　　他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感叹一句：“今天是什么大好日子，怎地山里的妖魔鬼怪都一并跑了出来。”

　　“我们要走快点，徐姑娘现在怕是更危险了。”

　　说完，他的步速明显快起来，赵明连在后边追上，“诶诶，你说清楚，为什么更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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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王浩，黄雀英带头的一行人脚程很快地前进着。

　　攥紧叶目的王浩时不时回头，假装检查队友们的状态，实则留意队伍后尾山魅。

　　见它始终吊在最后，没有特别的行动，他的心稍微放下来。

　　终于有了心情和黄雀英聊起其他事。

　　“对了，黄老太，您让你的外甥，叫宇轩的那个，您让他在前方探路，我见他这么久都没回来，应该没事吧？”

　　“大师兄很厉害的，你出事都轮不到他出事。”年少气盛的黄小鱼插了一嘴。

　　王浩对他扯开一个略狰狞的笑容。

　　熟知王浩性格的洪毅坚心念：“这小屁孩怎么说话的，讲话真欠揍，估计这次出去，小心眼的浩哥会逮着机会揍他一顿。”

　　黄雀英正要斥骂没礼貌的小弟子，未想话里的主人公黄宇轩回来了。

　　只是他回来一身狼狈，向来沉静的面容也惊慌不已。

　　“大姨，前面……前面闹山子了！”

　　黄家人脸色纷纷一变。

　　闹山子是他们守林人里的行话，是指山魅子都跑出来，先是聚在一个山脚下徘徊，遇到活物会发出鬼哭声，捉弄折磨他们。

　　更有甚者，这些魅子会舍了一身气给群体里最厉害的山魅，灌了所有魅子气的山魅能化成人皮，紧紧贴在误入山林的人后背，借他身体出了山。

　　不在人世间闹出人命，绝不归林。

　　黄家手札里曾经记载过，发生在平山林的最大一次闹山子。

　　那时是抗战时期，山魅们被进山寻活命的百姓勾出饿意，也不藏在树木后头，寻着一个大雨夜，哗啦啦一片从山脚站到荒山头上。

　　密密麻麻的，遇上人就扒拉两口吃了，厉害点的跟着人回山林里的家，一家几口人全吃进肚子里。

　　连捉弄也不愿捉弄了。

　　当时黄家掌事的还是黄雀英的娘。

　　黄雀英没忘记那晚跟着娘亲平息时看到的场面，闹哄哄的，山魅子的鬼叫声和着人类的惨哭声，连绵几十公里的山脉都响着，彻夜未止。

　　连山里的树木河流都帮着那群畜生，遮的遮，挡的挡，根本不给黄家人进林子。

　　最后是娘亲舍了剩下的一只眼睛才平息了祸患。

　　黄雀英现在还记得，她娘捧着血淋淋的眼珠子，站在被山魅最初占据的荒山上，晨曦的光微弱，倒显得她身上的袍子灰沉沉的。

　　她娘声音沙哑，对身后的黄家人说：“不要觉得魅子们奸邪乖戾，相反，它们是最蠢的，只会一味的模仿人，今天闹的山子，是因为它们看到了……”

　　所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模仿吃人？

　　黄雀英没敢多想，但第一次害怕这个世道和闹山子的山魅，以至于后面徐幻来了平山林，也闹出一次闹山子，从此她对徐幻就没有过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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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宇轩的声音较大，后边的人都听见了，除了黄家人脸色惊恐，其余人纷纷疑惑对视。

　　“什么是闹山子？”洪毅坚拉住黄小鱼问。

　　黄小鱼着急，瞪着拉他的手，不耐烦道：“就是一群畜生闹事！等解决完事儿再给你解释。”

　　话毕，洪毅坚手上的手机响起最朴素的来电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此刻就像是来催命的，众人面面相觑，洪毅坚在王浩的示意下，拿起来接通。

　　来电号码是串乱码。

　　“喂？”他声音发抖。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我是徐幻啊。”

　　“徐幻”用一模一样的声线说话，洪毅坚开免提让众人听着，这时难辨真假。

　　黄小鱼一听脸色巨变，气哄哄地冲上去“啪啦”拍掉手机，咕噜噜滚下山坡。

　　“傻子，那是山魅的把戏！”

　　手机里的女声像是回应他的话，一直重复刚才说的话，说到后边，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桀笑声。

　　所有人恶寒，无声的恐惧渐渐在人群里散开。

　　黄雀英也没想到这次的山魅如此猖狂，她瞟了眼队伍后头，发现一直跟着的山魅不见了，暗忖一句糟糕。

　　“叶子先还我一下。”黄雀英直接拿回来叶目，盖在眼洞上，朝向宇轩手指的方向，认认真真观察。

　　不一会儿，将叶目塞回王浩的手心上。

　　“往后走！前边走不了了。”

　　“不是，后边不是还有一只吗？”王浩苦脸望向后面，见山魅不见了，愣了一下，“诶？不在了。”

　　他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往后退。

　　“大家……”

　　话没讲完，声音卡在脖子里不上不下，洪毅坚只见他脸唰地褪去所有血色，沿着他的目光看去——

　　密密麻麻的黑人影从后边的林子里冒出来，不知道躲了有多久。

　　“艹……”

　　此刻，洪毅坚除了骂脏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姨，这座山是闹山子占据的第一座山！”黄宇轩指向后边道。

　　山魅占据的第一座山上都有它们撒的尿，就像狗撒尿圈地那样，其他落单的山魅会闻着味赶来，聚在山里闹事。

　　黄雀英光看前面，没留意后面也有山魅，前后被围，她终是明白今日这场有多险恶。

　　这次的确是她大意了，没想到白天也会有闹山子。

　　黄雀英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魅子们闹太大，恐怕她要像她娘亲那样挖出另一只眼睛，才能保大家平安。

　　黄小鱼率先不忿，他看出师傅的想法，跑上去拦住她，“师傅，我们拼一把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我们黄家人是能活，那被惦记的他们呢？”黄雀英看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救援人员。

　　黄小鱼一噎，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些畜生霸道，认准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谁也逃不掉。

　　“黄老太，徐幻呢？您不是说……”江南声声线平朗。

　　黄雀英摇头，“没到地儿，我们其实还没有到目的地。”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都是她欺骗大家的。

　　徐幻，根本就不知道她现在身处在哪里。

　　绝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牢牢地网在众人上空。

　　黄雀英呼出浊气，举手准备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要一挖出来，大家就平安了。

　　突然，不停的尖叫声从远方传来，明显区分开与山魅带有恶意的尖叫。

　　“还有其他人？！”

　　众人又惊又喜。

　　没多久，惨绝的男声越来越接近，与此同时，专属山魅们的嬉笑声也伴随而来。

　　“有人被它们抓住了……”

　　只是在他们绝望的时间里，并不知道不远处徐幻正扶着大块一人高的石头喘气。

　　伤口的失血越发严重，她脑袋发晕，只能等喘过气了才可以继续追下去。

　　徐幻眯眼遥望凶手“飞入”另一片山林，抹开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继续拔腿往前跑。

　　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数不尽的山魅尖叫成一片，但它们数目太多退都来不及退，被她碰到的山魅立马发了疯的挠身。

　　瘙痒之症如同病毒一样传播，除此之外，还有些滚在地上，抓住同类拼命塞进口里吞食。

　　另一边的王浩等人听见异常的怪声，难得从怪声里感受到山魅们的恐惧。

　　黄雀英等人脸色一喜，“前面有情况，过去看看。”

　　黄小鱼不怕被师兄们嫌弃，一言道出关键：“也许是徐幻来了。”

　　徐幻跑着跑着，身体越来越沉，她晃了好几次脑袋，还是不能将眩晕感甩掉，反倒是越来越晕。

　　眼看前方树木出现重影，她狠狠打了个寒颤，依然坚持往前走，疯一般作践自己的身体。

　　直到身体到了极限，“扑通”倒在地上。

　　意识昏迷前，她好似听到熟悉的男声从山上方悠悠传来。

　　“黄雀英……”她呢喃道。

　　赶在后头的木元和赵明连终于赶上，他俩远远看见徐幻脚步沉重混乱，就连大声叫喊也无法唤回她的注意。

　　更可怕的是，赵明连无法想象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生前谨记的核心价值观放在这里全都无效。

　　一大团类人黑影围在徐幻身边，填满平缓的山谷，又吵又闹。

　　它们滚地，相互吞食，趴在地上哀嚎，一个个都是无面的怪物，发出的却都是徐幻的声音。

　　打个奇怪的比方，她就像误入蚊子堆里的活人，但是血液流有驱蚊菊酯，凡是靠近吸一口必死。

　　“发疯了？”木元轻轻道。

　　“那是什么鬼东西？！”赵明连有点想吐，虽然他知道现在胃里吐出的只能是尸水，但他还是有想吐的欲-望。

　　“应该是叫山魅的东西。”木元推测，脚步依然专注地迈向倒地的徐幻，“它们怕徐姑娘。”

　　赵明连略佩服地看着他的身影，他本人死而复生，连带作为人的各种情绪也恢复。

　　说实在的，眼前这些玩意儿太可怕了。

　　他咽了咽口水，跟上去。

　　没多久，王浩等人从林间冒头，当看见山下平地里，徐幻静静地躺着，周边已经空出圆形安全圈，只剩零星几只失智的山魅在嘶叫。

　　山魅们惊恐地死盯着晕倒的徐幻，又不敢往她那里迈一步。

　　也有一些未被“感染”的山魅显出各种各样的脸，那些脸无一不和王浩等人相同。

　　它们龇牙咧嘴地瞪着山上的人。

　　“哦豁，人形大杀器倒了，干不翻其他山魅。”黄小鱼插刀一句。

　　黄雀英留意到山魅群后还有两个陌生男人站定，不认真看是很难看见的。

　　其中一个高大俊朗但身上萦绕些许腐旧气息，隐匿在林子阴影处。

　　另一个扎起半高马尾，长发乌黑，面容俊秀得像是白面上点了一副上等的山墨水画。

　　漂亮且淡雅。

　　她眉头皱得很紧，一时间，竟觉得那古代公子一般的男人比山魅更可怕。

　　另一方的木元就没有这些打量的心思，他只往他们那里瞥一眼，脚步就钉在原地。

　　他看到那群人身上，几乎全是黑沉沉的死气。

　　死气之重，根本不用他闭眼花费力量去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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