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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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英拍了拍王浩的手，从怀里拿出一片叶子，正是刚才放在眼睛上的那片绿叶。
她将绿叶递给他。
王浩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叶子，但放在手心里，他明显感受到叶子的重量犹如玉石，温凉的触感从接触的皮肤处传来。
身旁几人脸色一变，纷纷出言阻止。
“师傅，那是您的保命……”
“我晓得，只不过是一张认证，但我本人站在这里，它们认得，也伤不了我……”
黄雀英声音严肃，打断后面弟子们的劝说。
“我看那山魅跟了这么久也没行动，可能是雨大喜湿到处跑，循着人气跟了我们上来。”
“刚才应该是我多心，你也别怕，我在这儿候着，那东西不敢妄动。咳……咳咳……”
黄雀英一下子讲太多话，讲到后面止不住咳嗽，后边的人立马小跑上前给她顺气。
“别管我，咳咳……”她一把推开身旁的人，“走，继续走，后面该怎么做，我给你慢慢说。”
王浩眼睛酸涩，他握紧手心里的叶子，牢牢地扶住对方，哑声道谢。
“王浩，我先跟你说明情况，我们一行人可能陷进迷障里，那是山魅的障眼法，刚才让你叫人试试拨打电话向外界求救，看来是不行了，咳……”
“那现在怎么做，后路回不去，徐幻又没找到……”
“徐幻……”黄雀英低声呢喃这个名字，粗糙的手握实王浩的手。
“是了。你还记得我早先跟你说过徐幻她命硬的事吗？”
王浩默默点头，绝望在悄悄滋生。
他们现在自身难保，陷在迷障里，专业指南针、黄老太使出的方法都貌似无法判定正确的方向，哪里能找到早早失去联系的徐幻。
黄雀英不知道他如何想，紧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徐幻的命硬不单指她比别人更受折腾，更是指她能克制周围的事物。”
“包括那些山魅。”
黄雀英几不可闻地叹气，后边跟着的有些人一听到“徐幻”的名字就露出嫌弃厌恶的情绪，仿佛她是恶心的呕吐物。
江南声自从被洪毅坚拉上来后，一直听这几人在云里雾里地讲话，心思不由往某些地方猜去，但他们不让自己好奇，他也就没问下去，只能肯定现在有比极端天气更危险的事情在悄然发生。
然而解决办法还没找到，他们的话题莫名就扯上了徐幻。
一个他来所里实习后，还没见过几面的神秘师姐。
没想到这群神秘守林人是认识徐幻的，然而，貌似在那群人眼里她也是个不讨喜的存在……
江南声思绪飘得远远的，他的目光不再盯着前方的一群人，落在前方不见敞亮的林子里。
不远处雨声下黄雀英的男声像隔了一层膜，雾雾的并不清晰，或重或轻传在四周。
“徐幻从小不信这些东西，哪怕她在山里长大，也从未碰上过这些山魅，她既看不见，又不会怕。”
“为什么？”洪毅坚嗓子大，也唤回走神了的江南声。
黄雀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一碰上她的身体，山魅会发疯。”
“发疯？”王浩忍不住道。
黄雀英摇头不愿说下去，“既然电话拨不通，现在只能先找到她，有她，你们能活的可能性能更大。”
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又一直跟着众人急走，神色已经恹恹的。
“活？黄老太您不是说您在，那东西不会动我们，而且现在我们又怎样才能找到她？”--我们不是迷路了吗？
洪毅坚按下后半句话不说，但众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后侧的年轻人表情不忿，开口替黄雀英回答：“师傅不是做了方向指引么？怎么就找不到了！”
“叶子，叶子！”年轻的黄小鱼气急指向王浩手里的绿叶，“有它在，我们迷路不了！山魅只是在拖着我们玩儿……”
这次黄雀英没有打断弟子的话，他们如果陷进迷障里，也并不代表方向走错了，因为递给王浩的那片叶子，可是代代守林人传下来的。
叶为树之生，树为林之生。
黄家手札有记，古远有灵的山林会在山神驻守的期间长出一片寻常的叶子，它平平无奇，只是长在林里最高的树顶上，受阳光和雨水的洗礼，山神会将一只眼睛挖下来，放在那片叶子上。
受自然和神灵庇佑的叶子便成为这片林子里的眼睛。
叶目，它的名字叫做叶目，也是每个黄家当家人的身份认证。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那是在山野外的世界，普通人依赖眼睛，认为叶子挡住他们看不出眼前真实。
但在以山为家的黄家人手中，叶目才是能让他们在山林里行走自如的“眼睛”。
众人都在说方向的事，好像只要找对了方向，他们现在面临的困难都不是事儿。
只有江南声留意到黄老太和她几个弟子都在对徐幻能令大家活下去的原因避而不谈。
“徐……”
“赶紧走。”黄雀英道。
他鼓起勇气提问，又被他人打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一瞬间黄老太视线落在他身上。
天空再次响起惊雷，“咔嚓、咔嚓”的劈开声在上空炸开，雨就似停了一瞬，紧接着下得更加猛烈。
江南声低头看手表，下午2时，距离进山已有四个半小时，距离徐幻失联也有半个多小时。
他们一行人被困山中，有人说有山魅跟随，有人说出路在前方，有人说生的希望系在失联者身上。
湿掉的裤脚下，脚腕处的碗状疤痕陈旧，江南声不经意一停，活动着脚腕，底下的泥土松软，固不上他的力，密实的刺疼似乎又从旧疤里传来。
……
下午2时40分。
“呼呼，呼呼……”
风雨一刀刀割在徐幻的脸上，带有泥腥的雨水沿着敞开的衣领滑入到肩角处，冲淡不断流出的血水，又加剧伤口的炎症。
“中枪了。”这是徐幻起跑后才升起的想法。
刚才从林子里打出的那一枪射中她的左肩，贯穿了过去，衣服周边被烫起的卷边焦黄，留下一个近圆状的小洞。
疼痛在不停刺-激大脑，因为剧烈的运动，血液根本没有止下来的迹象。
失血渐多，徐幻脸色开始惨白，但她却自虐般挂起一道笑容。
这样伤痕累累，才稍微有点像两年前的日子。
这般想着，硬是忍着剧疼，跑得比刚才还快。
眼前五十米开远，她已经看到凶手的身影。
那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不熟悉山林的环境，好几次被伸出的乱枝和断木绊倒。
“站住！”徐幻厉喝一声，举起枪支对准一直在逃跑的男人。
听到徐幻的喝声，他身形一顿，也许是行凶时被没想到有警务人员在场，被她一追一喝，心神都有些慌张。
下一秒，男脑门狠狠撞到了架出来的粗木，整个人直接被撞翻在地上。
后面的警察穷追不舍，他连留给自己疼痛的时间都没有，连忙站起来。
可这一动，竟看见不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
他们在湿滑的小路上，在倾斜的山坡上，摆脱地心引力，在各自的面上站得笔直平稳。
有无数的尖细吊诡的语调合在一起倏忽拔高，伴随乌天上的乍现雷光，数不尽的黑衣无面的“人”喊出与徐幻刚才一样的女声。
“站住！”
“啊！啊……鬼啊！”男人惨叫，吓到再次摔倒在地。
他狼狈地往后爬，一时之间，觉得徐幻那边比前方安全多了。
徐幻紧皱眉头盯着男人的失态，看到他发出惨叫后慌不择路地跑回来，而在她眼里，前方一切正常，只是风雨下的林子比较湿腻幽黑。
眼看对方“自投罗网”，徐幻仔细注视他的面容。
“鬼……鬼……”
话没完，一声惨叫再次从男人嘴里嗷出来，他惊恐地朝她伸出手，希望徐幻能拉他一把。
徐幻怔住，她看见男人凭空飞了起来，身体和地面平移，再以极快的速度后移。
就像……就像是有东西在拖着他的双腿在快跑。
徐幻愣在原地，也许是突然停下来的原因，令人将要昏厥的不适感从脚底传上大脑，失血过多终究让她大脑眩晕。
徐幻拍拍脑袋，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重新追赶行为怪异的男人，同时思考刚才发生的事。
“是山里的鬼东西么？”她想。
她从小听那些人讲过，自己却一次没有碰上，一时之间不敢确定，只好握实枪支追上去。
……
在徐幻跑进林里没多久，木元和赵明连就跟随进去，一路沿着地上的血迹走。
因为身体和衣服原因，他们速度比徐幻慢得多，但追着没多久，前面的林子深处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赵明连一路没有和木元沟通太多，这声音一出，他停下脚步，忐忑不安地望着木元。
“是不是前方有声音？”
木元嗯了一声。
“不是徐警官的吧？”赵明连有点不敢确定，他怕救他的警察也死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
木元一顿，摇摇头，“不是她。”
他的话瞬间安抚了赵明连，也因此，赵明连对他的警备心稍稍放下一点。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赵明连开口问。
声音转眼被更大的雨声覆盖，但他知道，身旁面容俊秀，气质缥缈得不似凡人的男人听得见。
木元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些什么，压着某种情绪的眉眼稍微阔开了。
“算了，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和我现在差不多处境，在别人眼里，我们都不是普通人。”
赵明连没有反驳这句话，出了这山林，他还能不能正常生活都不知道。
木元隐去主树的存在，将之前和徐幻说的话再次告诉他。
了解木元来历后的赵明连沉默下来，木元也留时间让他消化，没有多说一句。
二人保持安静的氛围走了约百米，直到赵明连停下来紧紧地看着木元。
“你说的话就像天方夜谭，如果我没有死而复生的话，我肯定以为你是个说胡话的疯子。”
木元听此没生气，嘴角不自觉上扬，“徐幻也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不管怎么说，小佳的确因你而死，你的复生，让她丧失了性命，我无法原谅你，更加无法原谅让她这么做的我。”
木元静静地听着他讲话，他知道对方还有话没说完。
赵明连方正的下巴绷紧，“但另一方面，我的确因你而活了过来，我欠你一个人情。”
“以后，以后有……”
“地上血迹越来越多了。”木元眉头蹙起，抬手示意对方别出声。
他留意到边上的草叶上有滴落的血水。
“怎么办？徐警官肯定是伤得很深……”赵明连心神不宁。
赵明连渐渐适应恢复生机的身体，他大步走动，已经和生前正常走路没有区别，也凑近看地上的血水。
“不过，刚才的声音如果不是徐警官发出的，那是想杀我们的人吗？那是不是代表徐警官已经抓住他了！”他惊喜道。
他们现在沿着血迹拐即将进一片更加幽暗的林子。
密匝匝的枝叶挡住了上方为数不多的阳光，青-天白-日如同黑夜一般，暴雨见缝插针地在枝叶缝隙间滴落，林里俨然成了小瀑布。
木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从刚才到现在，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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