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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阴郁蛇系恶人主角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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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国庆和中秋同一天,都在星期三。
老师们早早的和小朋友们说了星期三放假,不过也没指望他们能记住,都在手机上联系了家长,希望他们不要忘了今天接送孩子的时间会提前。
倒是有些小孩对放假特别热衷,星期三这天早上,幼儿园每个班里都非常热闹。
小孩子们扯着嗓子喊自己国庆要去哪儿玩,一个说去首都,一个说要去国外,不比谁去的地方远,反倒在比谁的嗓门儿大。
学校每个角落都被这些孩子的喜悦感染得热烈起来。
临近十月,这座南方小城的早晨开始散发凉意。
白白从门外进来,身上披着哥哥的校服外套,整个人被二中蓝白的校服裹起来,衣摆长得直直落在她脚踝旁边。
她自己不觉得什么,表情平静地双手插在衣服兜里。
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可是高中生的校服!
小孩子们眼巴巴的,羡慕坏了。
要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们喜欢什么,排在最前面的有三样。
超人的剑,艾莎的鞋,以及所有能代表大孩子的东西。
毕竟除了超人梦和仙女魔法梦之外,变成大人,是每个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梦想。
有人忍不住跟在白白后面,想摸摸她的衣服。但白白冷淡的形象早就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了,也不敢随便伸手,只能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有几个傻乎乎的,还咬着手指头,差点对白白的衣服流哈喇子。
虎视眈眈之下,白白默默裹紧哥哥的校服,表情严肃。她插在衣服兜里的手上攥着一颗糖,这是想要送给方浩的。
虽然送了糖,但这并不代表白白喜欢他,并且原谅他以前做的事情了,也不是对自己昨天做的事的道歉。只是单纯想给他一颗糖。
但白云幼儿园开始放歌了,方浩兜还没来。
黄老师走进小彩旗班的时候,有个小孩子举手:“老师,方浩没有来。”
“他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学校,”黄老师环顾班级一圈,看到用校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白白,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汗渍,“现在热起来了,来,我们把外套脱掉放起来好不好?”
过了早晨一小段时间,温度提高,依旧是夏天光景,光穿件小短袖就觉得热了,更何况是厚实的秋季外套?
说着,黄老师帮白白拉开拉链,顺着胳膊脱下来。结果小孩两只小手插在衣服兜里,默默看着她。眼睛圆溜溜的,神情平静。
黄老师也疑惑,扯了扯衣服,没能扯出来。再看小孩平静的外表,和为了保住这件衣服努力用劲的小爪子,她忍不住笑。
看来连白白这样的小孩也免不了俗。
当然,那件衣服最后还是脱下来了,被好好放在白白的储物柜。
而方浩也在不久后被他妈妈送过来上课了。
黄老师追过去叫住方浩妈妈,和她说了方浩最近在幼儿园的表现,以及委婉提了方浩总找小朋友的麻烦这件事。
对方一听,很油滑地偏移话题:“欺负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黄老师一个不查,说:“女孩子。”
“哟,我们家方浩喜欢那个女同学呢。这小子出息,年纪小小的就知道给自己找女朋友了,多聪明呐,老师你说是不是?”
黄老师眼皮一跳,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根据她多年的从教经验,也知道这个家长不会听别人的话改变观念,于是提了另外一件事。
“方浩小朋友现在是住在郊外外婆家?”
黄老师是个很负责的老师,昨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没办法阻止,晚上便打电话问了方浩的情况。
结果接电话的方浩妈妈却说方浩现在不在家,被送到城区附近镇上外婆家了。
原因是他哥哥今年高三,希望家里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而方浩每天回家后总围着他转,还吵,影响高三生学习。
黄老师记得方浩只有一个哥哥,而那个“要好好学习”的高三生,在门口接人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有游戏。
只因为这样,就把小孩仍在外婆家,每天早早的一个人坐早班车到城区,再由方浩妈妈去接,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于是她劝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放在外婆家也得要个人送来上学,一个人坐车太危险了,总有可能碰上些坏人,您说是不是?”
“晓得了晓得了,”方浩妈妈不耐烦摆手,她急着去厂里上班,敷衍黄老师两句就坐上那辆破旧的女士电动,风似的离开了。
而在小彩旗班里,白白平静走到方浩面前。他今天看起来蔫蔫的,很没精神。
察觉到有人过来,方浩立马把脸埋进手里,上半身子往旁边扭,“滚开!”
他声音尖锐刺耳,像只要扎人的刺猬。
白白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糖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方浩才从手臂里探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左半边脸也全是红肿的,样子十分恐怖。
他看着桌上的糖,愤愤抓起糖,捂着脸冲到垃圾桶前面,扬起手就要把糖丢掉。
但等了几秒钟,方浩踢了垃圾桶一脚,还是把糖放进口袋。他瞪了眼白白,又泄愤似的把糖拿出来,扯开糖纸吃里面的糖。
吃完后才输了口气,又朝白白扬了扬下巴,好似在说,糖吃完了,他才不怕她。
白白并没有理会方浩的打算,默默扭开头。
之后,这一整天方浩都没有来找过白白的麻烦。他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用手挡住一边脸。玩游戏的时候倒是很想冲上去逞凶,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巴掌印,所以一直瞪着眼站在一旁。
没了方浩捣乱,白白这一天过得很平静,只是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严肃转头,对上旁边小女孩的视线,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后身体一僵,脸蛋通红,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白白想了想对方的名字,没想起来。但她记得这个女孩子,长长的脖子,手和脚都白白的,像电视上的小天鹅。
而江听雨懊恼地捂着脸,反省自己怎么可以因为对方好看就发呆?她要做一个有内涵的文化人,不能这么肤浅的!
最后一节课上完,孩子们被老师领着走向校门口。
高中和幼儿园不一样,得上完下午四节课才放假。许令课间光明正大走出来,从拥挤的家长人潮中“脱颖而出”,抢占到了前面的位置。
所以白白被老师领着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白白站在黄老师身后,后面小萝卜头们叽叽喳喳讨论假期去哪儿游玩,声音欢快又憧憬。白白也慢慢被这种喜悦感染了,心底悄然升腾起一点儿欢快,像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小孩有点呆,又较为内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默默把手里的小旗子举得更高了些,表情严肃又庄重,像个神圣的小升旗手。
认真得可爱,格外引人注目。
许令自然看到了他家小朋友,顺带着也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方浩。眼神在对方红肿的脸上一扫而过,便没有再关注他。
“这么开心啊?”许令蹲下来戳了戳小孩的脸,在肉团子上戳出个小洞。
白白重重点头,“放假!”
小孩是个圆圆的小团子,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就算许令蹲下来,她也要微微仰起头看他,于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对放假的期待全数落入许令眼中。
他一愣。
莫名也对即将到来的假期产生期待。
两个人从来不期待假期的人,因为有了可以一起度过假期亲人,所以在往日看起来平凡的日子里多了期待。
许令笑出声,表情畅快,“对啊,快放假了,我们晚上商量下怎么玩。”
前不久还对放假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的人,现在变得和小彩旗班的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讨论假期的各种事情。
被他抱在臂弯里的小孩面无表情,眼睛却亮晶晶。时不时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的意见,参与假期话题讨论的积极性非常高昂。
把白白送进托儿室后,第四节课的铃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
老马同志正在教室里上最后一节数学课,此时班上气氛微妙,人心浮动。
即将到来的四天假期,好似放在高中生们不远处的一块金光闪闪的大饼,勾得他们没办法冷静下来,一个劲地数秒等待下课。
老马同志教龄长,见得多了也就不生气。看到许令姗姗来迟也只是问了两句就让他进来。
但等又过了几分钟,坐在角落的女生却再次打断老马同志,怯怯举起手,“老师,肚子疼……”
这个学生内向胆小,很少说话,不是会惹事的人,所以老马同志放心地说:“去吧。”
苏月低着头走出教室,许令狭长眸子看过去,脸上闪过点什么,最后却还是将视线放在黑板上。
他可是白白最喜欢的哥哥,没有人可以顶替他的地位。
许令咬牙切齿,捏紧了笔。
而苏月从教室离开后,并没有往厕所去。她从教学楼离开,穿过小路去了托儿室。
她平时很少有机会能单独接触白白,每回星期六和星期日的课间,许令都会第一时间去托儿室,她只能趁着上课许令在教室的时候过去。
生活是一个一个圈,二中老师们的小孩儿自然而然的也成了个圈,互相都认识。每次从幼儿园来托儿室都高高兴兴地聚在一块儿玩。
白白半路加入,从来不和他们玩。所以那些小朋友即使对白白好奇,也没有主动去和她说过话。
苏月走到托儿室门口时,便看到白白一个人坐在垫子上玩玩具。上一次,好像也是一个人。
这个孤零零的身影让苏月想到很多。
人总是容易在相似的经历上回忆往事,就连白白的身影都似乎逐渐和苏月回忆中的自己重合。
于是她看向白白的眼神不免带上一些复杂。
其实并没有被排挤,只是单纯不喜欢和被人玩的小朋友仰着头,看向那个眼熟的姐姐。
小孩想了想。
是草莓夹心软糖。
因为苏月上回来过,在保育阿姨们面前也混了个脸熟,所以这回说了两句直接进去了。
她走到白白身边,有点局促。沉默地和小孩对视半晌才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夹心软糖。
“这颗是新的,很干净。我没有剥开过。”苏月声音轻轻,说完后抿了抿唇。
像她这样的人,不是被别人指责畏畏缩缩,就是被人嫌弃不干不净。
光是穷,就容易让人联想起脏偷抢砸。
但这些糖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一直好好藏起来,只有来这里的时候才会小心拿一颗出来。
苏月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清楚自己对面前这个小孩的感情是什么。
说是喜欢,并不准确,但也不讨厌。
她只是很想靠近一点。
白白从面前的姐姐手里接过糖,熟练放进衣服口袋里,放好后还表情严肃地拍了拍。
“谢谢姐姐。”小孩奶声奶气,郑重地还礼。
所谓还礼,是把自己的积木递过去。
对于一个强迫症又爱搭积木的小孩来说,把本来可以组成完美形状的积木送出去一块,无异于亲手在白雪地上留下脚印,在屏幕上留下一根头发。
一块积木的意义,不同寻常。
苏月没有玩过积木,但知道小孩都喜欢这个,所以摆摆手,“糖是我自己要给你的,你不用把你的积木给我。”
白白歪了歪头,忽然说:“一起玩。”
似乎认为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学生离开课堂太久会引起老师的怀疑,但苏月并不慌张,她最终还是接过白白的积木,低声询问她该怎么搭。
两人玩了一会儿,苏月才问:“上次的糖,好吃吗?”
白白诚实回答:“哥哥吃了。”
许令不喜欢别人投喂白白,一是因为一直有人贩子用糖果哄骗小孩的事情发生,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很容易出现意外。二则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小心眼。
那回听白白说有姐姐给她糖之后,许令表面上是可靠大哥哥,实际上咬牙切齿,假装严肃地说要检查那颗糖有没有问题,于是下一秒直接把糖吃了。
为了怕白白怀疑他动机不纯,许令还讲了很多用糖果投毒的现实事例。
白白听完后表情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关心。
可吃完糖之后,连许令自己都忘了这事儿。白白却一直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目光紧紧黏着,好像一个眨眼的功夫,许令就有可能出事。
等到许令好不容易想起来,才发现小孩困得快睁不开眼了,还努力扯着他的裤腿跟在后面。
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惊醒后连忙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哥哥。
许令心虚地咳了两声,开始给自己找补:“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我都没事,看起来那颗糖没问题。上回她再给你糖,你喜欢的话可以收,不过最好还是先收起来,到哥哥身边再吃,知道吗?”
这才成功把这件事圆过去。
而苏月知道糖竟然被许令吃了后,厚厚刘海下清秀的脸骤然狰狞。
她辛苦攒钱买的糖……
“这颗糖带回家吃。”小孩软乎乎地说。
于是苏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
“嗯,给你了就是你的,其实……你想给谁吃都可以的。”她轻声细语,好像真的不在意自己送的糖被许令吃了。
说完沉默片刻,她垂着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放到白白手中。
声音比刚才还要低。
“这颗糖也给你,可以像上此那样帮我吹一吹吗?”
话音落下,苏月脱下秋季校服外套,短袖遮不到的两条胳膊上全是伤痕。
新伤加旧伤,黯沉褐色与鲜红颜色交叠,看起来十分恐怖,令人见了都觉得手臂生疼。
白白还小,并不懂掩藏在一颗草莓夹心软糖下,少女的自尊心。
不过正是因为白白年纪小,苏月才愿意在她面前卸下伪装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因为她很清楚,面前的小孩很小,不会像看烂泥底下的腐烂东西一样看她。而是用另一种平静的,寻常的目光,好像她手上的伤只是普通的伤口,随处可见。小孩只会关心地问疼不疼,而不会去想这些伤口代表着什么。
孩童的单纯仿佛建造出了一处绝对安全的避风所,苏月不用担心自己因为狼狈的一面被侧目。她可以在这个地方放松地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