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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阮公子抚掌大笑,将阮清涟的话都记在心中,反正已经是死仇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等着便好。

      稍晚一些终于到了地图上记录的村庄,这种小村庄往往只有一个里长管事,褚棐派了护卫快马提前过去交互,让里长安排驿所迎接赴任的县令。

      等马车到村口时,里长已经带人等在村口迎候。

      马车停下时,里长上前来问好:“马元村里长龚千里拜见阮县令。”

      阮公子起身下马车,阮清涟跟九嬷嬷跟随其后。

      “龚里长辛苦,不必这么大阵仗,本官只是路过休息一晚,这么多人迎候,太隆重了。”阮公子不是很高兴地说。

      “县令大人体恤百姓,然而这实在是无奈之举,”龚千里惶恐地解释,“您有所不知,最近村中意外频发,已有三个良家妇女失踪,方才属下听护卫前来汇报说您有女眷随从,这便大家都赶过来,怕出事。”

      阮公子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眼阮清涟跟紧随其后的辛夷玉兰,沉声问:“当真?”

      龚千里忙行礼:“可不敢欺瞒县令,具体文书已经上报,只等上一级的县尉派人来查案,不然这一庄子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您是过路赴任,途中不好徒生波折,还是小心些好。”

      听完这话,阮公子其实有些不太想留在这了,可护卫们一直应付刺客,不能连夜赶路无法休息,偏偏这样的话可能把阮清涟搭进去,他刚答应要把人安全送到灵裕县,还给人找兄长,若人在这小小村庄出事,岂不是他言而无信?

      看出阮公子纠结,阮清涟上前一步说:“少爷,还是留一晚吧,护卫随从都需要休息,只是一晚,玉兰与辛夷姑娘应该还算安全。”

      言下之意,只是一晚而已,有玉兰跟辛夷同住,她应该不会有事。

      阮公子思索一会儿,点头同意了:“那就暂住一晚,龚里长,你赶紧让百姓回去休息,本官护卫都是好手,不怕出事,留个人带本官去驿所便可。”

      “县令客气,我等还是一起走吧,人多安全。”龚千里再次请求。

      没办法,阮公子只能同意。

      进村后玉兰跟辛夷就贴紧阮清涟了,她们都是女子,贴近阮清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可以真正做到贴身保护。

      阮清涟不怎么担心自己出事,她可是见过玉兰徒手把胡椒捏成齑粉的,明显是个练家子。

      村庄不大,百姓途中遇上住所就立马回家,不在外停留,驿所不远,就是很小,住不下阮公子这一行人。

      龚千里在驿所前解释:“县令,容属下禀报,这驿所十分窄小,只能住十个人,所以属下把左右两侧的房子暂时清出来了,这就是官府留用的房子,但村子人少,一直没用上,您让属下 安心住,不是驱逐了百姓空出来的。”

      “那就好,晚上都注意安全,本官这边就不劳烦里长了,你带人回去休息吧。”阮公子催促里长带其余百姓回家。

      村庄不安宁,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就冒出来,还是躲着比较安全。

      驿所就十个房间,阮公子跟褚棐、九嬷嬷肯定是住一起的,这次他直接在自己住的房间隔壁点了个房让阮清涟同辛夷玉兰一块住,不能分开。

      进屋前辛夷跟玉兰向阮公子保证一定守好阮清涟,剩余的房间就由各个护卫分。

      一夜安宁。

      阮清涟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辛夷跟玉兰就在床边守着,顿时吓一跳:“哎哟,两位姑娘醒了怎么还守在这?天亮了,人拐子不会过来的。”

      玉兰摇摇头:“阮小哥还是谨慎些,有时候这些神出鬼没的人拐子,比刺客更可怕,一定不可放松警惕。”

      不管遇见啥都不能放松警惕,阮清涟无奈坐起来,应着声,准备去洗漱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哭喊。

      “什么声音?”阮清涟愣了一下,快步来到窗前,打开窗往外一看,发现是个男人,趴在门口哭喊,而门口落着一滩血迹。

      大早上的,醒来的村民不多,几乎都是被那个男人哭喊吵醒的。

      躲在家中偷看的村民窃窃私语。

      “哎,第四个了……”

      “县里再不派人来,我们这都要被偷光了。”

      “这么多血,会不会已经死了?”

      “应该是昨晚挣扎得厉害,被人拐子切了手。”

      ……

      在村民的议论声中,里长带人匆忙赶到,却什么都没法说,因为人没了,就这么一滩血,日防夜防都防不住村中女眷被偷,他这里长也脸上无光。

      阮清涟叹了口气,合上窗转身去洗漱,刚洗完,九嬷嬷就来敲门了,说阮公子有请。

      “九嬷嬷,我这就去。”阮清涟打开房门,身后是门神一样的辛夷跟玉兰。

      几人去了隔壁阮公子的房间,阮公子坐在木桌前,村庄穷苦,九嬷嬷只弄出了白粥咸菜,吃起来不知道阮公子这么大个人顶不顶饱。

      阮公子招呼阮清涟:“阮姑娘请坐,一块吃点吧。”

      “多谢阮公子,这些会不会有点少啊?凭在下的饭量来说,这都不够一顿的。”阮清涟捧着碗无辜地说。

      闻言,阮公子轻咳一声:“咳咳,其实……大家都吃不饱,但这个村庄粮食不多,山中农田少,几乎是靠山吃山,最近因为女子失踪的事,村中男人已经少有再敢长时间进山打猎采货,是以,能喝到这粗米粥已算幸运。”

      原本吧,阮公子一行人在遇见阮清涟之前就饿得不行了,干粮腐坏,都等着到官驿补充干粮,谁知道刺客一通毁坏,干粮供不上,只给了一部分剩下的饭菜,昨天白天就吃光了。

      接着褚棐又算好了这个村庄可以补充肉干,因为这个村子多数都是猎人,可以打到野猪野鸡,肉不缺,买到大量肉干就可以继续赶下一个驿站。

      然而现在村庄已经失踪第四个女子,粮食能凑出来一点白粥咸菜都算村中百姓淳朴。

      阮清涟喝了口粗糙的米汤:“所以,阮公子是想帮忙查案?”

      “是,眼下上路必须要有足够的粮食,吃不饱很容易被刺客弄死的,所以需要查案,也需要一个理由多停留一段时日。”阮公子无奈回答,他这也是没办法,吃都吃不饱,根本没法赶路,在这荒芜地界,钱都没用,根本买不到粮食。

      “那公子是希望在下代为出面?”阮清涟继续问,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找她。

      阮公子解释道:“没错,爷出面有些不太好,有越俎代庖之嫌,毕竟爷只是过路的县令,但凡爷高一级,都可以插手试试,偏偏县令的官职不上不下的,无权管理其他县内的事务,是以,阮姑娘出面就很合适。”

      听完,阮清涟思索一会儿,问:“您是希望我以您亲眷的身份,闹腾着要见义勇为,您不得已暂留一段时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阮公子欣慰地点头:“没错,爷需要一个借口停留在他人管辖之地,你扮作年纪小、爱刺激的远房表弟即可,加上县里的人迟迟不到,你会得到里长大力支持的,就算最终我们所有人都没办法破此诡案,依旧没人会怪你,因为你是小孩子嘛。”

      阮清涟抿了抿嘴唇:“其实,我二十有八了,长得小,不代表能扮小表弟呀。”

      “什么?”阮公子惊得直接站起来后退一步,“你二十有八?是不是说错了,是年方二八?”

      “我不会连自己岁数几何都弄错呀,在下二十八岁了,但还没过生辰,也可以说是二十七。”阮清涟奇怪阮公子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阮公子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好看的脸皱一起:“爷今年……才二十有一……你长得年纪也不大啊,会不会是你父母记错了?”

      听到对方比自己小七岁,阮清涟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好歹扶住了桌子:“绝无此种可能,家父家母每年生辰都会给在下送岁数相当数量的礼物,比如说,在下十岁那年就收到了十个礼物,后来父母去世,就成了在下与兄长互相送,去年刚好送二十七份。”

      按照岁数送礼物数量,就算是傻子都不会把自己的岁数记错。

      看着阮清涟的脸,阮公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对方比自己大七岁,直接拍板:“年纪大小不是问题,总之,你在这个村子里,就是爷的小表弟了,反正你长得又矮又小的,合理。”

      合不合理阮清涟不知道,但少爷决定了,不合理也得合理。

      阮清涟点头应下:“是,大表哥,我会尽量把案子查清的,吃完饭我就去找里长,看一下案发现场。”

      话音刚落,就有护卫来报,阮公子坐回原位,头也不抬:“说。”

      护卫在门外行礼:“龚千里里长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说曹操曹操到,”阮公子嘀咕了一句,“让他进来,还有你小表弟,坐爷旁边来。”

      阮清涟忍俊不禁地端着碗起身,玉兰动手帮忙移动凳子,好让阮清涟在阮公子旁边坐下,这破旧的驿所,连凳子都只有两张。

      过了会儿龚千里到了,他一进门就先行大礼直接跪倒在地上,吓得阮清涟差点跳起来,被身后的玉兰辛夷按住了,身为县令小表弟,不应该被一个里长的跪拜吓到。

      “求阮县令为百姓做主啊——”龚千里哭号着,声泪涕下。

      阮公子扫了眼阮清涟,让她等会儿上道些,继而说:“龚里长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起身,有何问题,你慢慢道来,若合理,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龚千里没起身,直接跪着说:“县令大人您一早肯定也听到了,庄上又有一个女子失踪,她还怀着身孕呐……属下愚钝,实在无法破案,县内又一直没回复,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庄子里就没女眷了啊——”

      对方说得可怜,阮公子长叹一口气,示意褚棐扶对方起来:“龚里长,你先起来说话,其实吧,本官亦十分不忍,昨日便想帮忙破案,奈何……此非本官治下辖区,若越俎代庖,恐丢顶上乌纱。”

      被褚棐硬扶起来的龚千里怔愣地看着阮公子,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强人所难,人家好不容易当上县令,又是京城来的,日后肯定还有大好前程,要是拖累人家,阮公子愿意,阮家也不愿意。

      就算是这偏远之地,龚千里都听说过京中阮家的名号,断没有得罪京中世家的道理。

      时机刚好,阮清涟及时开口:“哼,不过小小人拐子,如何难查?表兄不能查,我来查。”

      龚千里猛然听见这好消息,都忘记哭了,怔愣地看向阮公子:“县令,这……”

      “胡闹!”阮公子装模做样地呵斥,“你个不学无术的兔崽子,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你查什么查?只会给人家添乱!”

      “我是为百姓声张正义,里长抓不到人,说不定我就抓到了呢?查案有什么难的?我就查给你看!打赌,我要输了就乖乖念书考秀才,要是赢了,你得让我当仵作。”

      阮公子拍案而起:“你个不思进取的!好好的功名不考,整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小姨是让你随本官认真读书的,你就不能为你母亲考虑考虑?”

      看对方拍桌子了,阮清涟作为傲气的小表弟,也要拍:“大丈夫志在四方,我想当当朝第一仵作,怎么了?不可以吗?”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惊呆了龚千里,劝都不知道该从哪边劝起。

      “好、好、好……”阮公子一副快被气死了的模样,“本官就看你如何志在四方!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你查不出就给本官滚回去读书!”

      “十天就十天,龚里长是吧?本少爷就替你查案了,你做见证人,本少爷可不会输给你这小小的县令,等本少爷扬名天下的时候,你可别求着本少爷破案。”阮清涟冷哼一声,走到龚千里前面瞪着他,示意他带路。

      龚千里其实信不过这看起来年岁没多少的小孩子,就算他是阮公子的表弟,他还是信不过,便踟蹰着看向阮公子:“阮县令,这……”

      阮公子抬手制止了龚千里的话:“龚里长别担心,本官这指派两个随从给她,玉兰和辛夷,是本官身边多年的护卫了,能看着那小子不犯浑,总之,麻烦你带他去查一下吧,本官亦会在这停留十天,若十天之内县里的班头到了,无论案子有没有查清楚,本官都得启程,明白了吗?”

      话点到为止,龚千里不算太蠢,当即明白了阮公子的意思,急忙拜谢:“属下明白,一定配合小公子查案,多谢阮县令停留之恩。”

      “那就去吧,别耽搁。”阮公子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沉稳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面红耳赤的模样。

      龚千里有些怀疑两人是做戏,然而一回头就听见了阮清涟不屑冷哼,顿时觉得,阮公子是做戏,这小公子肯定不是。

      无论如何,小公子成了查案的名头,龚千里毕恭毕敬地说:“小公子您请,是打算先去看案宗,还是去看看最新的案发现场?”

      阮清涟思索一会儿:“先去现场,对了,村庄里有仵作在吗?”

      说到这个,龚千里无奈摇头:“没有,村庄安逸,不曾出现悬案,要说辨认尸体,也就村尾义庄的师傅懂一些,不过,如今尸体都没有,您要仵作干什么?”

      其实阮清涟想要的是法医跟痕迹科警员,她只写过悬疑小说,都是纸上谈兵,真让她自己去查,没有仵作跟大夫是不成的。

      阮清涟回头求助地看向阮公子,眼神示意:有人给人,有办法给办法,没仵作她能查出个屁来!

      桌后的阮公子两手一摊,闭上眼无奈摇头,他不可能带一个仵作上任,自然是没有的。

      看到这动作,阮清涟两眼一黑,在门口顿住脚步,吓了旁边的龚千里一跳,他忙问:“小公子,怎么了?没有仵作不行吗?”

      “……那大夫,大夫有吧?”阮清涟退而求其次。

      龚千里十分无措:“只、只有赤脚郎中行吗?庄子上有什么病症受伤,都是他治的,医术不比城里的差。”

      这条件已经让阮清涟想打退堂鼓了,她试探着问:“那他有学过《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脉经》等医书吗?”

      “皇?什么经和什么经?小公子您说的,我们都不懂啊……”龚千里整个人比刚才更慌了,其实他自己都没认识太多字,能当里长已是祖上冒青烟,遇见正经知识就慌了。

      阮清涟抹了把脸,回头看阮公子:“大表哥,仵作你没带,大夫总有一个吧?”

      所幸,这回阮公子点头了,指指辛夷:“辛夷,她是神医外门弟子之一,早年本官身体不好,所以家父请了神医开方,他见辛夷是个学医的好苗子,特地教了她十年,不知,够不够你用?”

      这是阮清涟从踏进这个村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猛地看向沉默寡言的辛夷:“真的?”

      辛夷点头,沉默一会儿后说:“小公子希望奴婢去估计孕妇受伤的情况,从而判断凶手是如何行凶的。”

      “对了,这就对了,没错!”阮清涟高兴得差点声音都没压住,“对了啊,就是这个意思,一般来说应该是仵作去判断,不过辛夷你是神医弟子,想来学得也不少,走走走,去试试。”

      阮清涟直接把辛夷拉走了,根本没管愣在一旁的龚千里。

      龚千里左右都没听明白,晕乎乎地看向阮公子:“阮、阮县令……”

      “跟着她去吧,虽然本官这小表弟不着四六的,但聪明机灵,或许真能在十天之内破案。”阮公子笑着说。

      “龚千里叩谢阮县令大恩,愿让小公子代为查案。”龚千里又给阮公子行了大礼才起身追上阮清涟,玉兰紧随其后向阮公子行礼,跟了上去。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阮公子、九嬷嬷和褚棐。

      褚棐先开口:“少爷,这阮清涟,会的东西不少,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她说的医书都是名家所著,但凡学医,绝绕不过去,还会验尸查案,一般家世,养不出这等女子。”

      当朝女子地位还是比较低,小门小户的女子基本一辈子都困在宅子里,不识字、不得做生意、不得抛头露面,就算是京中大户小姐出门,也会难以与男子共处一室。

      应该说,那样被困一生的女子,连跟同等家世的小姐都羞涩得很,纵然有学识、会认字,也做不到运用自如,毕竟被困在宅邸内的女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联姻。

      阮家这般高门大户才出了几个女官女皇商,可这是家族底蕴养出来的底气,她们有家族做支撑,自是能一步步与男子争。

      整个京城就一个阮家,每二十年都不一定出这样一个女子,可见多数女子还是被困于后宅。

      九嬷嬷也跟着附和:“确实是,老身同她相处时,她教养极佳,为人落落大方却不会鄙视奴仆,同护卫亦能称兄道弟,家世必然不错。”

      阮公子微微点头:“既是大家子女,就算祖上没落,与我阮家依旧是同宗而出,她兄长应当不会太难找,京城那帮蠢货还请不到这样的小姐来当细作,多照顾些吧,好歹是本家。”

      “是。”褚棐与九嬷嬷异口同声应下。

      ——

      另一边,阮清涟径直奔着第四户女眷失踪的人家走去,那男主人还在蹲在门边哭,嘟囔着什么,走近了些才听见是“柳妹”。

      龚千里此时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叫住阮清涟:“小公子稍等,属下实在跟不上……”

      “里长莫要着急,本少爷想问你个事儿,那男子的失踪妻子,可是叫柳妹?”阮清涟好奇地问。

      “您听见了?”龚千里叹了口气,“他确实是在叫柳妹,他家姓柳,他叫柳康,期望健康的意思,父母都是猎户,只有他一个儿子,大概是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父母在山上捡到一个女婴,后来收养,就叫柳妹,算是他的童养媳,青梅竹马,感情可好了。”

      青梅竹马最怕中途生离死别,阮清涟轻叹:“原来是这样,最近,他跟柳妹的行踪如何?”

      龚千里回忆了一下:“啊,柳妹最近没行踪的,小公子您不知道,柳妹身子弱,郎中说很难有孩子,可能是刚出生就被丢山里,冻坏了,所以柳康本没打算跟柳妹要孩子,说是将来去捡一个或者找人家过继一下就成,但三个月前,柳妹意外怀上了身孕,郎中说不能动,一个月就得开始养胎,不然柳妹可能三个月的时候就会滑胎,所以柳妹几乎有两个月没出门了。”

      听这意思,阮清涟感觉柳妹身体是小时候冻到子宫了,但古代人不懂,觉得孩子活了就行,其实那时候尽快治疗还是能治好的。

      而且子宫的问题,怀上了也几乎生不下来,流产几乎是注定的。

      阮清涟微微颔首:“明白了,那女子失踪,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差不多四五天会失踪一个女子,时间不太固定,都是一下子就不见了,昨天刚好是第四天,所以属下召集了全村人守着,就怕忽然出事,谁知道这还是……”龚千里狠狠叹了口气,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出事了。

      “那柳康呢?柳妹不能出门,他最近是否招惹过什么人?”阮清涟小声询问。

      龚千里猛摇头:“不会的,柳康的父母前些年去世了,他一直很谨慎地守着柳妹,所以自从柳妹怀孕后,他都七天进一次山,女子出现失踪后,他就没离开过家,寸步不离地守着柳妹,好在他常年打猎,储存的食物够吃三个月,他本来说三个月后就带柳妹进城待产的,哎……”

      少年夫妻恩爱,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阮清涟深吸一口气,对辛夷说:“辛夷,咱们过去看看,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出血情况、受伤的可能。”

      辛夷沉默地点头,径直走到柳康守着的门口,蹲下来查看血迹。

      在门边哭的刘康看见对方过来,惊慌地问:“你是谁?是不是你把柳妹抓走的?”

      见他们要起冲突,龚千里赶忙过去拦住柳康:“柳康,别胡闹,这是县令派来查案的大夫,还有这位是县令的表弟,快给小公子问好,你媳妇能不能回来,可就看他们能不能查明真相了!难道你想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吗?”

      听龚千里说完,柳康顿时又跌坐下来哭喊。

      阮清涟等他哭了一会儿,走过去在柳康前面蹲下:“柳康,你别哭了,我有话问你,你得如实回答。”

      大概是龚千里的话起了作用,柳康哭得眼睛通红,还是把哭声憋回去了,咬牙回答:“小公子好,您问……”

      “是这样,我听龚里长说,你最近都跟柳妹在家中,最近十几天都没出过门,一次都没出过吗?”阮清涟谨慎地问,怕柳康又哭起来。

      柳康缓了缓,点头:“对,柳妹身体其实……很差了,我之前就问过郎中,想说能不能打掉,但郎中说,以柳妹的身体而言,打掉更伤身体,不如试试先怀到六个月,到时候就算孩子保不住,也是小产,比流产强,所以,我就守着她,昨晚里长召集百姓迎接过路县令,也没喊上我们。”

      说到这个,龚千里忙应声:“对对对,村庄里还有三个孕妇,我都没喊上他们,家属也没喊,怕出事。”

      阮清涟微微点头:“一直没出门的话,那今早你什么时辰起床?又是怎么发现柳妹不见的?”

      “我每天寅时起床,给柳妹磨米汤或者豆浆,随着月份大了,她很多东西都吃不下,所以我起的时间逐渐变早,以前大约是卯时起身,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生生睡到了辰时,一起来,柳妹就不见了,等我冲出门来,就看到了……”柳康抬手指向门口的那滩血,又哭了起来。

      对方说的时辰换算回来,就是他本来应该早上四五点就起床磨豆浆,以前呢,好歹六七点起的,但是今天,他睡到了八九点,也就是阮清涟正常起床的时间。

      与这些古人比,阮清涟自己起床的时间是迟了一个时辰的,她觉得自己醒得早,但对于古人来说,已经很迟了。

      阮清涟摸摸下巴:“也就是说,你今天意外睡过头整整一个时辰,往常你起迟过吗?”

      “从没有,我家院子有只野鸡,向来准时,每天卯时一定鸣叫,所有邻居都可以作证,就算我寅时没能起来,也该听见野鸡的鸣叫呀!”柳康激动地解释,还要起身去找自家院子里的野鸡。

      这时围观的一个邻居说:“柳康,你家今天早上好像没有野鸡叫,我记得平时都是靠它叫我们才逐渐起床的,今天它没叫,好像大家都起迟了。”

      其他在家中围观的邻居也纷纷应和。

      “对诶,今天看时辰,是迟了不少。”

      “我今天起得早,确实没听见那只鸡叫。”

      “柳康,你家的野鸡不会也被歹人给杀了吧?”

      ……

      邻居七嘴八舌地说着,都说明一个信息——他们平时非常习惯那只准时的野鸡,甚至放心睡觉,只等野鸡鸣叫就起床,可今天附近的邻居都没听见,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起迟了。

      柳康咽了咽口水,抹了把脸,直接从篱笆墙翻进了院子里,来到鸡屋里,半晌后抱出来一只被虐杀的野鸡。

      野鸡很大只,几乎有一岁小孩儿那么大,看得出来养很久了,油光水滑,尾羽很长,非常漂亮,可此时它长长的尾羽沾满了血,垂在地上混着血水泥土,颜色不再艳丽。

      整只野鸡几乎被分尸,像是被人生生扯断了脖颈、翅膀,只剩一层皮连着身体,鸡血染了柳康一身。

      旁边的邻居们不敢看了,纷纷说造孽哦,难怪可以悄无声息偷走新娘,连这只报时的鸡都虐杀了,或许半夜的时候野鸡发现了歹人试图鸣叫示警,然而还没能出声,就被扯断了脖子。

      柳康抱着野鸡,猛地跪地上,泣不成声。

      阮清涟深吸一口气,对龚千里说:“龚里长,你……想办法劝一下吧,得振作啊……”

      “我、我明白,但这跟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怎么劝呢……”龚千里抹抹眼角,他也受不住,如果是他,大概一口气就过去了。

      “劝一下吧,人生还长,我去看看辛夷。”阮清涟叹气都叹不出来了,无奈地来到辛夷身边,问她情况如何。

      辛夷先向阮清涟行礼,接着凑到阮清涟耳边说:“地上的血跟痕迹看,是在门口跌了一跤流产了,后被抗走的,但地上没有后续低落的血迹,奴婢怀疑,可能有轿子、大缸、密封的箱子或油纸等可以避免血迹掉落的东西带走的孕妇。”

      阮清涟觉得奇怪:“跌了一跤?她是自己走的吗?自己走的话,为什么不呼救?若是被带走的,对方难道连个女子都扛不动,在门口掉下来,又能直接抗走?这不合理呀。”

      听完阮清涟的话,辛夷也怀疑自己的判断,低头继续看地上的痕迹,说:“可能是用了药物驱使孕妇自己的走出来,但因为她身体弱,身体受不住,摔一跤就流产了。”

      “你能判断是什么药物吗?先去进屋去查看,是否还能闻到?”阮清涟期待地看着辛夷,希望她说可以。

      辛夷沉默一会儿,回道:“先看看,不一定还有残留,有些迷香,一刻钟就散了。”

      想也知道不会太容易,阮清涟微微点头:“先进去看看吧,有没有残留,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柳康还在院子里痛哭,龚千里跟着进了院子在他旁边说半天了,费尽口舌都没用,蹲着一块掉眼泪。

      阮清涟随辛夷往屋里走,屋内几乎一览无余。

      村庄贫穷,每户人家都不富裕,柳康家境已是不错,至少有存粮以及一些银钱带柳妹去城里待产。

      屋内前厅很小,桌上有前一晚吃剩的饼子,还有水壶茶碗,看得出来夫妻俩吃过饭就休息了,碗筷都才简单收拾过。

      前厅左右有两个小房间,左边的房间是当杂物间的,堆了不少杂物,有一些打猎的工具,还有才做了一半的轮椅,应该是柳康为柳妹提前准备的,等柳妹月份大了走不动,就用轮椅带她去城里。

      右边的房间就是柳康跟柳妹的卧房,屋内有梳妆台、大木床、简单的桌椅、衣柜衣架脸盆,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房间,床上有好几张被褥,应该是都给柳妹垫着的。

      阮清涟观察了一圈,没发现特别乱的地方,连柜子里都看了,里头衣服摆放还算整齐,或许柳康是个爱整洁的男人。

      “辛夷,如何?可有发现?”阮清涟合上柜子门后问。

      辛夷转过身来,点点头:“是一种迷香,吸入这种迷香的人会做梦,具体梦见什么,要看当时人在想什么,或许那个孕妇,想出门。”

      这个回答让阮清涟愣住了:“出门?这么一说,她两个月没出过门了,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出门走走?”

      “有这个可能,产妇怀孕的时候多数情绪低落,一般要想办法逗产妇开心,直到孩子三四岁,如果产妇一直心绪郁结,就要开药了。”辛夷慢慢解释。

      阮清涟知道这些,说:“我懂了,是产前抑郁,还要防止产后抑郁,辛夷你再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我出去问问柳康。”

      辛夷颔首应下,又在房里摸索。

      走出屋子,阮清涟来到柳康面前,斟酌着语句:“柳康啊,有个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但你可能不会想知道……你要听吗?”

      柳康哭得快喘不过气来:“你、你……跟柳妹,相关吗?”

      阮清涟点头:“对,可能有些残忍。”

      “……你说吧,不会有比柳妹死亡,更残忍的事了。”柳康哭着回答。

      其实是有的,阮清涟这回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缓缓问:“柳康,在说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柳妹,真的两个月都没出过门吗?她自己有没有说想出来晒晒太阳?”

      柳康逐渐害怕起来,他哽咽着回答:“是,她自从看过郎中之后,就一直按照郎中说的,没出过门,也没提过,我给她做轮椅的时候,说做好的话,三个月过,胎儿勉强算稳定了,我可以推她去河边看看花,但她说……”

      阮清涟追问:“说什么?”

      “她说,她害怕出去,万一孩子掉了,怎么办?”柳康擦着眼泪,控制不住哭,“我一直告诉她说,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但她很害怕,她有时候跟我说,晚上做梦都是孩子死掉责怪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一来二去,我们至今没出过门。”

      听到这里,阮清涟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柳妹患了很严重的产前抑郁,可能是身体原因,怀孕对她的身体带来了太沉重的负担,郎中的话对她产生了压力。

      不管是郎中还是柳康,都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只能根据其他孕妇的经验,说顺着孕妇就好了。

      但事实上,当孕妇出现抑郁状态的时候,必须要干涉,因为这时候产妇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生病了,不是她自己愿意的,生病的人无法控制自己,如果没人拉她一把,她就会杀掉自己,用各种方式,甚至觉得,带着孩子一起死,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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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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