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香》许稚伊

31、进言

　　翌日清晨，陈长青打着哈欠，吃着早饭，与蒋应安交谈。
　　“这么说来，昨晚被你刺伤的那人是费连派来的。”陈长青嚼着馒头，嘟嘟囔囔。
　　蒋应安点点头，给他添了新茶，怕他噎着。
　　陈长青冷笑一声：“看来，费连是不会善罢甘休，除非我死。”
　　“你放心，”蒋应安冷冷道，“我不会让你死，也没人能在我面前伤得了你。”
　　陈长青一听这话，笑了，他打趣道：“那你若是不在我身前呢？万一你不在的时候，我遇上危险该怎么办？”
　　蒋应安不说话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陈长青觉得甚有意思，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决定不为难他了：“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造化吧。”
　　陈长青说罢放下碗起身，蒋应安面露尴尬，跟在他身后，随他去征宁宫。
　　“不用送我，你回去吧。”陈长青边走边说。
　　蒋应安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陈长青与他对视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随即给他一个笑容：“没事的，大白天的，不会有人来行刺。”
　　可是蒋应安依旧有些担心，然而陈长青执意要他离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鸣笛。
　　“这个你拿着，不论我在哪儿，只要你用鸣笛，我定会来救你。”
　　陈长青犹豫一下，接过鸣笛，点点头，旋即，蒋应安放下心来，看了陈长青一眼，快步离开。

　　片刻后，陈长青独自一人来到征宁宫。此时慕容果刚下早朝，正坐在那里发愁。
　　“怎么了？又闷闷不乐的？”陈长青信步走入，看到慕容果的样子问道。
　　“唉。”慕容果叹了口气，像被人抽了魂儿似的：“没钱了……”
　　“没钱？”陈长青不解，“谁没钱？”
　　慕容果面色难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国库。”
　　国库？这下子陈长青彻底惊讶了，“国库空了？怎么会？！”
　　“还没空呢，”慕容果冷哼一声，“不过快了。”
　　陈长青震惊不已，高昌国力强盛他是亲眼见到的，平日里高昌城繁华热闹，一副盛世天下的样子，怎么会没钱？
　　“军费太多了，每年用在军队身上的钱占年收入的七成，年年都是如此，谁能吃得消？再加上今年西边大旱，牧草都没了，饿死不少牛羊，缴不到税，还要拨款赈灾，国库自然没钱了。”慕容果说完，重重向后瘫在椅子上，右手捏着眉心。
　　“可以加税吗？”陈长青问道。
　　“还加？！”慕容果提高音量，“百姓本就因为加税充满怨气，再加税人们就该起义了。”
　　陈长青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要说减免军费是不可能的，虽说现在高昌的军事实力最强，可是很难保证其他国家不虎视眈眈，况且他们为了防止大梁重新崛起，一定会以兵力立威，可如此一来，军队开销将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现在高昌再用百姓的钱填补军队开支这个大洞，然而如今百姓都没钱了，国库也空了，军队那么多士兵等着吃饭训练，没钱怎么能行？
　　陈长青忍不住怜惜慕容果，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自己也会头疼。

　　突然，陈长青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所以现在，”陈长青缓缓说道，“你在发愁如何快速筹到钱？”
　　“是啊。”慕容果有气无力道。
　　陈长青笑了笑，拿出那两个骰子，说：“不如试试这个？”
　　慕容果见他拿出骰子，以为是给自己解闷，便摆摆手：“我现在没心情玩这个。”
　　“不是让你现在玩。”陈长青说道，“你记不记得，玩这个的筹码是什么来着？”
　　“金瓜子啊。”慕容果随口回答，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长青。
　　“你是说……”慕容果瞪大双眼，惊讶不已。
　　陈长青点点头，解释道：“是，开一间场子，专门供人们娱乐，收来的钱，便可用来填补军费。”
　　“什么？还能这样？”慕容果惊讶道，不过马上他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是百姓现在都没什么钱，这场子能开起来么？”
　　陈长青说道：“寻常百姓自然是去不起的，去的都是有钱人。这些人往往一出手就是成千上百两银子，凑够军费很快的。”
　　然而慕容果又摇头：“不会的，你是不知道这个窟窿有多大，就靠他们那点钱，根本不够补的。”
　　“这你大可放心，场子做大了，周围各国的达官贵人都来了，届时你再升价，赚别国的钱。”
　　慕容果想了想，仔细考虑。

　　不过照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形势，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比这更好办法。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场子办到那种规模吗？”慕容果提出自己的疑虑。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陈长青却胸有成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慕容果双眼一亮，急忙问道。
　　可陈长青却卖起了关子，他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慕容果：“？”
　　“但话是这么说，”陈长青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黯然垂下头，说：“我还是有许多顾虑。”
　　“顾虑？”
　　“嗯。”陈长青点头，“此计划虽说简单，可定计划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真的要实践起来，真是困难重重。”
　　“你有什么顾虑啊？”慕容果起身，绕过案几走到陈长青身前，迫使他抬头。
　　陈长青抬眸与他对视，半打趣道：“我给你提了这么一出，怕是费连大人要扒了我的皮。”
　　慕容果一怔，而后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先生那边我来搞定，你只负责做好场子的事就好了。”
　　“真的吗？费连大人时时刻刻提防着我，生怕我图谋不轨，哪天趁你不注意给你一刀，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参我一本，说我蛊惑圣心，干涉朝政，瞎出主意！”
　　慕容果大笑一番，陈长青却恼了：“你笑什么？！”
　　“干涉朝政？你这天天帮我批折子，早就干涉过头了！父亲当初让你当我伴读就是看中你的才能，这是父亲的遗旨，他有什么好说的？”
　　陈长青浑身一震，尤其在听到那句“干涉过头”时，顿时汗如雨下。
　　“你一片赤诚我是看得出来的，况且我也会护着你，你担心什么？诶你怎么了？热？”
　　“嗯……有点。”陈长青点点头，抬手擦擦汗。
　　慕容果见状，吩咐道：“来人，取冰块来！”

　　几盆碎冰摆在宫内，凉了不少，陈长青坐在慕容果案几旁的侧椅上看书。

　　“累死了！”慕容果又开始哀嚎。
　　陈长青抬头，见慕容果才批了三本奏折不到就喊累，忍不住叹口气。
　　“要不歇会儿？”陈长青试探地问。
　　“好啊好啊！”慕容果当即爽快答应，“对了，你骰子呢？”
　　陈长青：“……”
　　这也太浮躁了，陈长青心中吐槽。他拿出骰子，取来杯子和瓜子盘，刚要晃杯子却被慕容果按住手。
　　“还用昨天的金瓜子，刺激。”慕容果说道。
　　陈长青彻底无语了，只好说道：“好，都听你的，不过话说好了，就玩一个时辰。”
　　“行行行，快开始吧！”慕容果催促着，脸上露出不耐烦。

　　陈长青悄悄用了一种全新的方法：千子。这方法虽高级，却害苦了慕容果，几乎是把把都输，还好陈长青及时收手。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陈长青和慕容果说好只玩一个时辰，可是这个东西一旦开始玩便上了瘾，万万不是陈长青一两句劝就能阻拦得了的。慕容果玩起骰子来就一点也不困了，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盘，任凭陈长青和周遭宫人们怎么劝都没用，玩到兴起，谁的话也不听，甚至还动手打了一个劝说的宫人。
　　其他人见状，纷纷识相地闭嘴，不敢再多说。
　　陈长青也是如此，他知道，赌到兴起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这是若跟他对着干，说不定慕容果一怒之下下旨杀人。
　　可是天色已晚，慕容果那里一座山的折子没有批阅，况且陈长青肚子饿得咕咕叫，再这么下去他就要饿死在这里，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
　　“咱们，好像还没吃饭……”陈长青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惹怒已经红了眼慕容果。
　　“怎么？你要停下来？”果然，慕容果说话语气都变了。
　　“不不不，”陈长青连忙解释，怕自己身首分家，“你若想继续，我还陪你玩，只是我实在太饿了……”
　　慕容果脸色阴沉下来，可他也不能不让人吃饭，便说道：“那你快点吃！来人！”
　　宫人们连忙把饭端上来，随后便站在一边低下头。
　　陈长青动筷子扒拉饭，时不时抬头看看慕容果。
　　或许是因为今日输得太多，慕容果情绪很不稳定。他脸色不好看，像一头即将爆发的狮子，气场强大，令别人不敢多说多语。
　　陈长青头迈的低低的，三下两下吃完饭，擦擦嘴，说道：“好了。”
　　慕容果一脸烦躁地把他拽过来：“继续继续！我就不信我赢不了！再来！”

　　“当啷当啷！”清脆声响，陈长青又开始摇晃杯子，这次他又用了千子，但却是让慕容果赢。
　　“停！”陈长青停下，刚要打开杯子，却听到门外的声音。

　　“可汗大人！”
　　是费连的声音。

　　好嘛，这下完蛋了，陈长青心想。他看了看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的慕容果，咽了口口水。
　　宫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宫人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可汗的热闹。

　　很快，这里就会有一番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