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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雏形 ...

  •   “吱呀”一声轻响,宫门被打开,刹那间阳光照进屋内,屋子里的灰尘在光芒照射下飘来飘去。
      陈长青站在门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站在檐下一身黑衣的人,许久不明白他为何会在此处。
      蒋应安见门开,提着水信步走来,在他面前站定,为他遮住阳光。
      “萧大人已经替你向可汗请命,遣散了那些仆役,从今往后,就是我来服侍你。”
      陈长青摇摇头,“多谢萧先生的美意,我自己也可以,不必服侍了。”说罢取过蒋应安手中的水,吃力地提着,走一路洒一路的提到脸盆边就要倒水。
      就在他快要把一桶水打翻的时候,突觉手上一轻,原来是蒋应安扶着桶后边,帮他抬起水桶。
      “服侍我倒不用,之后我会和可汗大人请命,让你回去。”
      “可护卫总是要的。”蒋应安看着陈长青说道。
      也对,陈长青心想,一个人干活儿干惯了,服侍什么的倒也不必,只是护卫的确需要一个,否则哪日费连或舍拉来杀人,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洗过脸,简单吃了点早饭,便动身去征宁宫见慕容果。

      这个时辰慕容果已经下朝,此刻应当在批阅折子,然而陈长青去的时候,慕容果却盯着两个黑眼圈,眼睛虽然盯着折子,但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慕容果见陈长青进来,神情微变,露出欣喜的表情,可那表情只存在了一瞬便消散下去。
      陈长青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有些动容,他行礼,之后上前去,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关心道:“怎么了?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没睡。”慕容果无精打采地回答。
      一晚上没睡,第二天还要上朝去对付那些文官们,陈长青想想就替慕容果头疼。他走到慕容果身后,帮他按太阳穴,却被慕容果轻轻拨开手。
      “别按了,你来帮我看看这折子,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多破事。”慕容果一边抱怨着,一边让人拿来那一摞奏折。
      陈长青拣了几本,看也不看就呈给慕容果:“可汗大人,这些事您得自己做,我之前已经教过您很多次了,这回您要不自己试试?”
      慕容果一听这话瞬间泄了气,他直接向后倒,瘫在太师椅上哀嚎:“太多了太多了!而且事情那么复杂,我哪里批的过来?况且就算我批了折子那帮老家伙们照样会挑我的刺,就凭我年纪小、有没有什么才华,捡了别人的漏子才当上可汗!他们不服!”
      陈长青闻言笑笑,边研墨边宽慰他:“知道是不服便好,他们觉得你没有才华,那是因为你之前都被你父亲和哥哥压着一头难以施展抱负,所以他们才对你颇有微词,不必多想,以才服人便可。”说着拿起笔沾好墨,又将朱笔递给他,说道:“喏,可汗大人。”
      慕容果看着陈长青面带笑意的这张脸,心底突然柔软了下来,便听了陈长青的话,谁知笔刚拿到手里还没写一个字,窗外的蛐蛐儿声立马吸引了慕容果的注意。
      陈长青的叫喊被慕容果扔在脑后,径直跑了出去。这几天可把他憋死了,不是批折子就是批折子,今日若不是想起自己养了这么一笼蛐蛐儿好解闷儿,他恐怕真的要变成高昌史上第一位闷死的可汗了。
      “小家伙儿,这几天吃壮了吗?”慕容果用草根挑着一只黄头绿身的蛐蛐儿,像是面对一位多年老友般和它说话。他拨了拨那只黄头蟋蟀,继续说道:“怎么样?能不能打过他?”说着又戳了戳另一只黄头黄身的蟋蟀。
      陈长青站在屋檐下,看着此刻好不容易露出点笑容的慕容果,终究是不忍上前去扰了慕容果为数不多休闲时光。
      慕容果蹲在那儿和几只蟋蟀玩得正欢,却突然想起什么,顿时变了表情。他转身向宫人吩咐,声音也不自主变低:“你们去把东西拿来,交给伴读。”
      宫人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会意,应了声:“是。”
      “千万仔细着,别弄坏了,否则我扒你们的皮!”慕容果道。
      “是,奴才遵旨。”

      不片刻,宫人手里抱着一个白瓷坛子走来。陈长青一看到那坛子,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跳都慢半拍。

      那是陈其敏的骨灰盒。

      陈长青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坛子,险些控制不住坐倒在地上,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看着坛子,视野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有使命在身,于是狠狠吸了下鼻子,看着慕容果,神情复杂至极。
      只见慕容果依旧蹲在那儿,宛若他还是以前那个虽然脾气大,但依旧善良率真的少年。陈长青心中多少有不舍,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不要再婆婆妈妈。他看着依旧玩心很大的慕容果,心生一计。

      临安,大内。
      陈其声肃着脸坐着,听丞相汇报近日政事。
      自打三年前一战后,大梁迁都临安,经过几年的治理,再加上南方本就富饶,很快中原便恢复了过来,然而年初那场水战却耗费了不少民力财力,现下百姓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又来一场战争。
      此外,今年长江沿岸发了洪水,尤其淮阴,受灾最严重。不少难民涌向临安、金陵等地,整个临安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沦落的只能乞讨。不过之前朝廷丰年征收余粮,现在时不时开仓放粮救助难民,倒也没有让难民们掀起什么乱子。
      陈其声听着大臣的汇报,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十分重。他长出了口气,点点头,沉默一阵后又问道:“王统领还没有找到么?”
      丞相摇摇头。
      陈其声叹了口气,自从王慎坠江失踪后,陈其声便派出不少人去寻,暗卫一半的人被派出去,整个千牛卫都被派出寻找王慎。陈其声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多日过去,依旧毫无结果。
      他捏了捏眉心,正头疼时,一名暗卫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沿途还带起一阵风。训练有素的暗卫们一般不会如此失态,今日却一反常态。
      那暗卫一进来便马上单膝下跪,还没等陈其声问,那暗卫便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阁主回来了!”
      “什么?!他人在哪儿?”陈其声几乎是跳起来,焦急问道。
      “回陛下,阁主现在已被人搀扶回舒凉殿。”

      舒凉殿内。
      王慎躺在床上,面色不是很好看。他九死一生,终于从长江回了临安,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现在虽然胡子拉碴憔悴了点,但好歹人活着回来了。
      此时他正躺在他与陈长青共同躺过的床上,安心地闭目养神。

      陈其声来到舒凉殿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震惊,本打算问几句家长里短,然而王慎却拉住他,似乎有要事。
      “把那个包袱取来。”王慎指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对身旁的宫人说道。
      陈其声看着王慎缓缓拆开包袱,待看清包袱里的东西后稍稍震惊。
      包裹里的东西像是火铳,但铳身却比火铳短得多,铳膛也与金属托自然的融合在一起,不显得累赘,换火药时更加轻松方便,还能随身携带,实属行兵作战的绝佳武器。
      “这……这是”陈其声竟然有些结巴,“你哪里来的?”
      “这是佛朗基枪。我掉下长江后,得老天眷顾没死成,被冲上岸为一老猎户所救。那老猎户之前是不良帅,年纪大后便回了乡,在回家路上救了一个被野兽咬伤佛朗基游人,结果佛朗基人伤势过重,没支撑到城镇便死了。老猎户便搜刮了那佛朗基人全身,找出来这个。”说着,他看了看佛朗基枪。
      陈其声听他说完,眼中顿时出现杀意。
      “陛下,他只是一个猎户,况且他好歹为我大梁效力过,且拿到佛朗基枪后并未做其他的事,还把这枪交给我,属下认为,此人不会居心不轨,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陈其声冷哼一声,简直不想理会王慎。那老猎户私自救了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胡人不说,还私藏武器,不杀等什么?
      “陛下,就算您想杀了此人,也不可现在动手。那人熟知佛朗基枪的构造和用法,若我们要研究新武器,他说不定对我们有用。”
      王慎观察着陈其声脸上的表情,又谨慎说道:“陛下请看,这佛朗基枪虽然小巧,威力却极大,待会儿装上火药,一试便知。”
      陈其声带走那把枪,回宫后仔细看了看,随即传唤兵部尚书。
      “去,命人好好研究改造,用于我朝军事建设。”
      “是。”兵部尚书双手接过佛朗基枪,刚要离开时又被陈其声叫住。
      “此事绝密,若是走漏风声,提头来见。”陈其声压低声音,如同一匹老狼,盯着额头略微冒汗的兵部尚书。
      “臣遵旨。”

      高昌皇宫,征宁宫。
      慕容果已经玩了两个时辰,他天生玩性大,一旦开始玩就停不下来,陈长青嘴角抽了抽,最后忍不住开口道:
      “可汗大人,该回去批折子了。”
      “不急不急。”慕容果看也不看陈长青一眼,一心一意的扑在他的蟋蟀上,连饭都不想吃。
      陈长青脸上一副没办法的表情,他又等了一会儿,观察着慕容果的神色变化。
      只见慕容果现在激动不已,他看着两只蟋蟀斗来斗去,也许是因为伙食不好,那只黄头绿身蟋蟀竟是被另一只蟋蟀斗得毫无还手之力。显然,慕容果是在黄头绿身蟋蟀这边的,眼看那绿身蟋蟀逐渐落了下风,慕容果也跟着烦躁起来。
      “快咬他呀!飞他头上!咬他!”慕容果焦急说道,然而绿身蟋蟀非但没有飞到黄身蟋蟀身上,反而被黄身蟋蟀钳住身子,命悬一线。
      “哎哎,别!”慕容果急忙上手,若是再晚一会儿,绿身蟋蟀就成了黄身蟋蟀的饱腹餐。
      “没劲!”慕容果站起身来,把蟋蟀往笼子里一扔,又把笼子踢开,站在那儿发脾气。
      陈长青心道机会来了,他快步上前,拉住慕容果的胳膊,问道:“去哪儿?”
      “能去哪儿?!回去批折子啊!”慕容果充满火气,差点甩开陈长青。说着他一屁股坐回案几前,说是要批折子,结果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简直要郁闷死,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玩的心想能放松一会儿,结果还这么扫兴。
      陈长青来到他身旁,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还在郁闷?”
      慕容果不想理他。
      陈长青笑了笑,说道:“你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说罢便拉上慕容果,去了自己的寝殿。

      陈长青一回来,先安置好姑姑的骨灰,他头抵着骨灰盒,片刻后将骨灰好好保管,随后又找出很小的盒子,拿到慕容果面前。
      “这是什么?”慕容果看着盒子里两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这叫骰子,你可以理解成……”陈长青想了一会儿,继续道:“可以理解成一种玩具。”
      “玩具?”慕容果拿起骰子,又仔细瞅瞅,看不出来这么个小玩意儿怎么当玩具。
      “来来,我给你解释。”陈长青拿起另一个骰子,给慕容果看各面的点数。
      “哦,所以呢?”慕容果挑起眉,打量陈长青。
      陈长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顺手拿来杯子,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钱钱钱……上哪儿找钱……”陈长青嘴里念叨着,余光瞥到盘里的瓜子,便抓了一把分好,一半给慕容果,一半给自己。
      慕容果一脸茫然地看着陈长青,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待陈长青安排好一切,便将两枚骰子并放在桌上,用杯子扣住,摇来摇去,停下后问道:
      “方才我对你说的骰子面,你可都记着了?”
      “记得啊。”
      “那你来猜猜,两个骰子是双大还是双小?”
      慕容果疑惑不已:“这我怎么知道?”
      “所以要猜的么,若你猜对了,我这儿的瓜子匀你五颗,若你猜错了,你匀我五颗。”
      慕容果便说道:“那就……双大!我猜双大!”
      “确定?”
      “嗯!”慕容果坚定地点头。
      陈长青的手缓缓抬起,“双小!你输了!来来来,瓜子给我!”
      “什么?!”慕容果不服气,“我竟然输了?”
      陈长青磕着瓜子,含糊不清地问:“再猜一次?”
      “再来!”慕容果说道。
      陈长青见他来了劲,嘴角勾起。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停下后又问道:
      “猜猜,这次是什么?”
      “双小!”慕容果十分确定地回答。
      “不改了?”
      “不改!”
      于是陈长青缓缓抬手,带看清后,慕容果欣喜道:
      “是双小!双小!我猜对了!瓜子给我!”
      陈长青见状,立马开口,不给慕容果任何反应的机会:“再来再来!”
      “来就来!”慕容果这下子不困了,他往前拉椅子,全神贯注,十分投入。
      “双大还是双小?”陈长青一手按着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慕容果手摸了摸下巴,旋即说道:“双大!”
      陈长青抬起杯子,看了两个骰子的点数后道:“一大一小。”
      慕容果:“……”
      “瓜子瓜子,瓜子给我。”
      慕容果两个耳朵直出气,“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

      就这样,两人玩了整整一下午,期间慕容果的近侍送来晚膳,两人只是随手扒拉了几下便不吃了,毕竟一下午过去,两个人边玩边嗑瓜子,倒也不怎么饿。
      不知不觉中,已快到申时,可是慕容果却好似越来越精神,临近休息时分,竟一点也不困。可陈长青有些撑不住了,他深谙计划再怎么重要也不如睡觉重要的道理,几次想出言提醒,结果在看到慕容果神情时把话咽了回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正当陈长青终于忍不住,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向慕容果提议时,蒋应安却快步走了进来。
      “可汗大人,”他向慕容果恭敬地行礼,被完全忽视后自顾自说道:“费连大人……”
      “大人!”
      蒋应安话还没说完,就被费连阳伯怒气冲冲的语气打断。
      “可汗大人!您没事吧?”
      陈长青向外望去,只见费连阳伯拄着拐却走得飞快,整个人像是下一刻就要爆了似的。
      费连走进来,甚至忘了行礼,立马问道:“可汗大人,您没事吧?”
      慕容果一脸懵:“我能有什么事啊?宫里守卫这么严。”
      费连喘着气,说道:“大人,您可是与这厮待了一下午?”
      “对呀。”慕容果漫不经心,然而费连却如临大敌:“快!白衣卫!”
      “白衣卫?白衣卫怎么来了?”慕容果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费连对白衣卫说道:“快去检查可汗喝过的水,吃过的餐食,碰过的东西!统统都查一遍!记得检查仔细了!”
      “是!”白衣卫道。
      慕容果:“……”
      “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慕容果欲哭无泪。
      “大人,您别忘了,此人是中原派来的细作,要夺我高昌!”
      “哎呦我说先生啊!”慕容果简直没脾气了,“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都说了长青不可能是细作,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陈长青同时也站起了身,想为自己说几句,可是起身的时候站的太猛,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扣着骰子的杯子。
      糟了!陈长青急忙捂上,但依然被费连看到。
      高昌没有骰子,所以当费连看到那两个小小的方块,与慕容果一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过和慕容果不同的是,这个老狐狸在看到的瞬间就起了疑。
      “此为何物?做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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